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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宁熙灼话说得轻飘飘,仿佛从头到尾都只是旁观了一场别人的故事,与他并无半点关系。

      他陷在现世的澎湃温情里,轻描淡写地谈着锥心刺骨的前尘。
      他不过是个局外人。

      怀中人微微动了一动,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继续窝着,还无意识蹭了蹭脸颊,环在他腰上的手始终未松开,理直气壮、又小心翼翼地霸占着这片领土。

      小刺猬收起了满身的防卫,只对他露出柔软肚皮。

      庄玹将他抱得更紧了。

      “现在想想,我当时真的是烧糊涂了,死之前好歹也要拉个垫背的才行。”
      “是不是我怨念太深,所以佛祖派和尚来渡了我。”

      宁熙灼依然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

      他现在都还没完全清醒,毫无条理逻辑可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庄玹也就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不敢惊扰他,一下一下抚摸着他披散开来的发,轻柔珍重得要命。

      宁熙灼原本是打算就这么自生自灭下去的。

      或许是因为议事堂一举太让众人震惊,白洵意下令又把他关起来后,终究没有再落锁,还不计前嫌地派人给他诊治;又或许是白洵意看他已像个将死之人,笃定他再翻不了天,便无所顾忌。

      他在床上躺了三天,眼睛闭了又睁,只觉越发恶心,于是他便趁着无人的时候,决意出逃。

      在长天门待了这些年,何时换防、何处守卫弟子少,每条路线他都清清楚楚。
      只道与那个看似清白实则污秽不堪的师门从此一刀两断,陌路相隔。

      宁熙灼吊着一口气,王都也不愿再待下去,一路奔逃至浮春,终于在城郊一处破败的庙宇里松懈了下来。

      大雨倾盆,高烧不止,他就在滂沱的雨幕中,看见了一个浑身是血,像是刚和一群人厮杀完的和尚踏进了庙,朝他这个半死不活的人躺着的方向走来。

      他还有力气翻白眼,冲着来人问了一句:“哪儿来的妖僧……”

      可叹世间缘法无常,了却一段,又续上一段。

      之后的故事里,主角便多了一个庄玹。

      “你……疼不疼?”不知道要开口问些什么,停了半晌,庄玹才缓缓扣上宁熙灼右手的手腕,手指扣了一圈还有富余,哑声问道。

      其实宁熙灼本就不算瘦弱,常年习武又身材高挑,身上每一寸肌骨都匀称得恰到好处,不怪能吸引那么多艳羡目光。

      只是一朝生变,曾经惊艳众人的世家公子如今药不离口,再令人折服的身姿也变得虚弱不堪,朝气化作暮霭,叫人生憾。

      他只问他疼不疼。
      是折剑断脉疼,还是被背信弃义疼。

      “疼啊!我现在还提不起剑呢,外人天天骂我短命痨病鬼,真以为我不知道……”

      宁熙灼撇起嘴,语气直接又委屈。亦或是眼前这人让他太过于放松,他觉得就算自己再放肆委屈一些,也能被无限包容。

      “哪有人会就此甘心的……”他挣脱出被庄玹扣着的手腕,直盯着右手掌心的纹路,盯得眼尾都有些发红。然而下一秒他就抓起庄玹的手,又近乎痴迷地看了半天,最后把自己的手紧贴上去,扣紧了十指对他笑得灿烂,“以后你当我的剑,好不好?”

      那笑容太过明亮,庄玹仿佛透过他眼里那层璀璨的光,看到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仗剑踏遍了每一处河山,傲然不屈地屹立于叠嶂间,有猎猎的风舞过,便于山川之中捧起了无上神姿,世人皆钦羡。

      “好,都听你的。”

      他一直都是只属于宁熙灼的剑。
      替他斩向天道不公,也划下一方只护着他的天地,至死不渝。

      宁熙灼又安静了很久很久。

      本以为他快要在自己怀里睡着的庄玹,又听见了一声很迟疑的问话。那声音太小心,小心到甚至让庄玹听出了一丝本不该属于他的胆怯。

      他害怕庄玹会不高兴。

      “阿玹,你是不是也一直以为,我对白舸有情?”

      昔日被夸赞朗月入怀,却也被调侃薄情寡性的人,如今也有了牵扯一下,就疼得发慌的心思。

      这夜实在太漫长,太漫长。他们好像在月色下相拥了许久,天光却还未亮。

      “我不喜欢他。”
      “他是我进了师门后,第一个跟我说话的人,对我也很好。”
      “我曾经以为,我们会是最好的朋友。”

      宁熙灼曾经确实是这么以为的。
      庄玹又哪里不知。

      但他无法忽视这个被宁熙灼在意的人,是怎样伤害了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宁熙灼的执念,又何尝不是他的执念?

      “你别生气,我其实……”他又小心地往下接,可终究没说完这句话。

      宁熙灼其实喜欢庄玹,但他不敢说。
      他也不敢正视庄玹为他做的每一件事里,都包含着庄玹极深的感情。

      或许他们早就对彼此清楚得很,却都没说破。

      他不敢付出,不敢接受。
      不敢承担眼前一切若皆为幻象,转眼幻象便要顷刻破灭的痛苦。

      可他还是放任自己沉溺在这日复一日的柔情蜜意里,坦然又恐慌地享受庄玹带给他的全部,完完全全只属于他的全部温柔与喜欢。

      他怕哪一天这些又会再次离他而去。

      怀里的人坐直了身,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痴恋纠缠。眼尾红得愈发厉害,眼里依然是浓得化不开的黑,倒映出庄玹眼底翻滚不息的浪。

      黑暗在深海里燃烧。

      宁熙灼伸手抚上他的眼,专注又迷恋地呢喃着:“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

      他吻了上去。
      吻得那双永远只看着他的眼睛一颤,长睫扫过嘴唇,簌簌发痒。

      指尖一路下滑,停在庄玹高挺的鼻梁上,没有片刻犹豫,他又吻了一吻。

      抱着他的手紧了又紧,像是恨不得把他融进骨血一般,好让两人再不会分离。

      下一刻,他捧起了庄玹的脸,声音更加轻软如水,荡漾起层层涟漪,终与庄玹眼中的波搅在了一起,溶溶生光。

      “上次我没亲到,这次补上。”

      还没等庄玹回想起来上次是哪一次,柔软的唇就覆了上来。
      那吻终于落到了实处。

      像一只温软又过于诱人的猫,宁熙灼吐着点点舌尖,轻轻舔舐着那瓣想了很久的唇。

      还沾着一点酒气的吻细细密密,偷得了半分空气后又再一次贴紧,唇下那珠晶莹的圆润被他含在嘴里,慢慢泛起潋滟的水泽。他感知到了那点湿润,吞咽了个干净,又让它湿了回去。

      庄玹的唇也很漂亮。

      他心里想着,吻得愈加情急。

      吻上去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坐在了庄玹腿上。此刻他正双手捧着那张在他梦里招摇过很多次的脸,开始不满足这点浅尝辄止的试探。

      他试图顶开庄玹咬合的齿关,却被那人察觉到了意图,原本温柔回应着的人抓住了脸颊上的手,拒绝了再被他吻着,笑着问他:“你想干什么?”

      宁熙灼错愕不已,发着愣又直白地回答:“亲你啊……”

      他不喜欢吗?不应该啊。

      宁熙灼才有些晕,想不通庄玹为何拒绝他进一步动作,只见那人放下了抓着他的手,轻笑道:“反了。”

      反了又是什么意思?

      庄玹突然扯过他的衣领,右手按在他脑后,好让他离得更近些。又对他笑道——
      “这样才对。”

      炽烈的吻换了主导方。

      趁着宁熙灼还在发愣,庄玹没能被顶开的唇齿便迅速咬了上去,又迅速探进了更深处。不同于刚才的浅吻,庄玹吻得更直接,精准地衔住了宁熙灼游移的舌,不让他有半点逃开的可能。

      于是他就真的没逃,任由他兵临城下,长驱直入。

      正是万籁俱静的时候。

      整座城都陷入了无边的安宁与沉寂,偶有虫鸣微响,片刻又被埋进了夜的黑。

      偌大的庭院也寂静,睡着的人沉在或喜或悲的梦里,只有湿凉夜风绕过了藤蔓,吹得一池春水摇曳作响。

      夹杂了些黑夜也掩不住的声色。

      这吻来得猛烈,宁熙灼晕得更厉害了。

      空落落的双手无处安放,早就不自觉搭上了庄玹的肩,将他圈在自己的领地,企图宣告世人莫要来犯。

      而禁锢在他腰间的手,也将他圈了个满怀,空不出丝毫缝隙,只有衣料无声的摩擦昭示着两人有多亲密无间。

      喘息声越发沉重急切,摩挲着的唇也越发红润透亮,听在耳里极为黏腻。

      他早醒了酒。

      可眼下他整个人仍在发烫,庄玹抱着他也在发烫。凉风红着眼从他们身边偷偷溜过,羞道吹不熄这两簇灼热的心火。

      欲望已经被燃起,哪有这么轻易浇熄。

      不知是哪里来的野猫,踢翻墙角摆放一排的花盆就蹿了出去,瓷片碎了一地,也没能唤醒宁熙灼一点理智。

      反倒是庄玹神色清明了些许,见他依然吻得凶,尽管再留恋,却仍是轻轻拍拍他的背,万般不舍地放开了他的唇,又在唇角留下轻浅一吻。

      恢复了他一贯的温柔。

      宁熙灼枕在他肩上,趴在他耳边低低喘着平息不了的气。

      他是欢喜自己也被宁熙灼在意至此的,是完全不同于对旁人的那份在意。
      可他愿意再等等,等到宁熙灼不再害怕向他坦诚爱意,想要完全占据他的那天。

      那时再回赠他更多好了。

      “阿玹……”宁熙灼低声喊他,声声情动,也心动。

      “阿玹,你再等等我,好不好?”喑哑的嗓音带了点将掩未掩的渴求。

      他已经没那么怕了。

      他想拥有庄玹,他要好好活着,好好和他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庄玹只能是他的。

      “好。”

      轻荷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打算去厨房找点水喝。

      戚媛那酒虽然不烈,后劲却不小。尽管她在闻笙阁休息了很久,又回来睡了半宿,一转醒仍觉得特别口渴。

      看来下次出门前还是不能偷懒,得在屋里放一壶水,大半夜喝点水多艰难啊。
      她半眯着眼飘在空荡的走廊上,如是想着。

      只是在路过宁熙灼和庄玹房间的时候,她发现这两人的房门都开着半扇,室内一片昏暗又静得出奇,明显就是没人在里面的样子。

      他俩大晚上不睡觉,又去哪了?
      算了,有二爷在,她根本不用操心这么多。

      可正当她准备拐角穿过院子走向厨房时,映入眼帘的,赫然是院内两道拥吻在一起的身影。而那缠绵的影子渐溶于泠泠月色下,交叠在了一起,宛如他们本就是一体。

      轻荷腿一软,一屁股就坐在了台阶上,半天回不了神。

      那两个人,是公子和二爷吧?
      那个坐在二爷身上的人,是公子吧?
      他他他,他们谁先亲的谁啊!

      轻荷的脸顿时烧得滚烫,她哪还敢再去找水喝,爬起来头也不回地就往房间跑,沿途踢碎了一路的花盆……

      她现在去找本心经来念还差不多!

      等她终于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欲哭无泪时,她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完了完了,明年的清明谁给我烧纸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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