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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丧偶人妻 ...

  •   有些事情想明白了,反而又变成一块横在路中央的绊脚石,一脚油门碾过去,爆胎的爆胎,坠崖的坠崖。

      岑云回便卡在这悬崖边上摇摇欲坠,再看贺知安,都觉得被蒙上了一层纱。

      他们并不是新婚,也非是破镜难圆,携手走过近十载,回身发现,自己远没有想象中了解自己的爱人。

      即便贺知安终日跳脱,但真的被剖开了,瓤心儿里却是另一幅模样。

      这些恐惧一直都在,就像岑云回陪伴在贺知安身边的时间一样久。

      或者说,贺知安隐藏的很好,但这不是他发现不了的理由。

      岑云回把盘子里的饺子吃干净,贺知安的表情从平静慢慢变得惊悚起来,仿佛这八个水饺像是什么打通任督二脉的神丹妙药,一旦进了岑云回肚子里,就能孵出七个葫芦娃。

      不吃饭的人设太深入人心就是这样,但岑云回也确实吃多了。

      这种吃多的意思并不是说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吃了八个水饺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举动,而是对岑云回这种筷子沾咸水都能凑活一顿,且食欲不振到要吃药的家伙来说,着实已经有些开始难受。

      他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胃部带来的挤压感,心脏每一跳动,都会在这种负荷上再添砝码。

      这种不适感在贺知安探过身来想要摸一摸他的额头时,变得更为强烈,岑云回有些无措地感受着贺知安掌心的热度,把身子靠过去,低声叫了声“安安。”

      贺知安僵了下身子,趁机抽走了被他攥着的手:“这个牌子看来还挺好吃呢,我多买几袋,放家里?”

      岑云回更加难受了,臊眉耷眼,微弱的呼出一口长气,拉着贺知安的手去揉肚子:

      “好涨。”

      而腹腔中的压迫感随着时间而慢慢攀升,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

      久而久之,这种往日难得的亲昵时光,渐渐变成了一种负担。

      贺知安嘴闲不下来,没话找话的功夫一等一,可最近涉及他两个人的又都不是什么好事,半天只憋出句:

      “要不然回去睡觉?”

      太奇怪了。

      没想到有一天岑云回也能成为这句话的听众。

      他坐直了,目光灼灼地盯着贺知安,想撒个娇卖个惨,今晚就能缠着他一起睡,可还没开口,腹部便唱反调般拧着筋儿的一阵抽痛,将想要说的话堵回去,木塞般噎住嗓子。

      这已经不是生理意义上的不适了。

      岑云回掌心全都是汗,连忙把贺知安的手松开:“我去把碗刷了,今天晚上早点休息吧。”

      说罢,便端起盘子,推门下了楼。

      贺知安愣愣地瞧着他的背影,半晌,低下头,虚虚握住拳。
      -
      虽说让人早些休息,但临近凌晨一点时,整间别墅里却只有贺七七在睡觉。

      贺知安是白天睡得太多,作息颠倒,岑云回则一反常态的失了眠,辗转在客卧的床上,鼻尖全是被单被罩干净到有些发涩的味道。

      换句话说,没什么人气儿。

      就像酒店消毒暴晒之后的床上用品,即便物理意义上是干净的,在心理上,也会觉得有些难以忍受。

      但这是在自己家里——岑云回再一次转了个身,紧闭双眼,试图让自己入睡。

      这种想法越是迫切,越是被阻碍,往日那些碎片般的记忆一股脑的冲破禁锢,走马灯般环绕在他眼前。

      可这些回忆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渐渐在脑海里变成嘈杂的吵闹声,连自己的脸,都在这些不着逻辑的愤怒之中,变得面部可憎。

      他试图站在贺知安的角度从头思考这件事情,可当他真的开始这么做了,却忽然发现,自己其实做不到这样的不经粉饰,完全公正的思考。

      每一个机会他都想要抓紧为自己申辩。

      岑云回紧紧皱着眉头,平息下来的痛感一次翻涌了起来,被这种近乎喘不上来气的情绪拉扯着,如同一双无形的手般,不断挤压着胃袋,试图将不属于和不该得到的,如数剖出来。

      他忍耐着,但这种忍耐完全没有起到效果,现实中的声音在这种不适感中渐渐被屏蔽,仿佛全身上下的器官只剩下,也只能感知到了酸苦的胃液在拳头大小的空间里挣扎,逐渐腐蚀着每一寸黏膜。

      最后翻涌着倒流回喉管,呛进鼻腔。

      岑云回狼狈地从床上坐起来,冲进了卫生间。

      晚饭早就被消化,他什么也没有吐出来。

      生理性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岑云回脱力般虚撑着洗手台,一股更强烈的反胃感顶着喉咙,令他止不住又干呕了两声。

      心脏嘭嘭的在胸腔中跳个不停,喉咙里强烈的灼烧感不断在敲着警钟,不禁让人感叹:

      胃果然是个情绪器官。

      岑云回打开水龙头,水流声哗啦作响,虚焦的眼神缓缓落在镜中,勾出一抹苦笑。

      要把门锁好,不要让贺知看见这些。

      他洗了把脸,漱了口,黏在上牙膛上的涩意久久不去,只好重新刷了牙,才勉强冲淡了些许。

      做完这些,岑云回推开了卧室门,不远处主卧的门正紧紧关着,偶尔有些动静传出来,仔细听,却是风声。

      一夜北风紧,B市的气温再一次降到了零下十三摄氏度。

      路上的雪被压实了,铲雪车开过几个来回,盐也撒下去,成效甚微。

      贺知安从楼上下来,院子中已经被清扫出一条小道,岑云回穿着件单薄的羽绒夹克和卫衣,把车库门前的积雪铲开,在冬青丛前堆出个不伦不类的雪人。

      狮子猫胆小,只敢趴在玄关的脚垫上往外看,喵喵叫个不停。

      “要出门?”

      岑云回点了点头:“一个月了,今天要去复诊。”

      贺知安舔了下嘴唇,像在舔两块黏在一起的冰,他走过去,从冬青树上拽下两片苍绿的叶子,贴在雪人脸上当眼睛,然后扭过头:

      “还要去吗,最近好像没什么问题?”

      距离上次头痛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贺知安也总结出了一个规律,只要他不去想关于原主之前的事情,就身体健康吃嘛嘛香,这怎么不算是一种规避手段呢。

      为表强调,他还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拍出点生瓜蛋子的“砰砰”声。

      “再去检查一下,以后我们都不去了。”岑云回颤了下眼睫,借着铲雪的动作避开贺知安的目光,但因为实在是刻意,还是被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贺知安攥了捧雪,团成瓷实的雪球,朝岑云回的方向比划了两下,心里泛着嘀咕:

      怎么着家伙看起来无精打采的,跟拍完大夜戏丢了魂一样,谁又惹他了?

      难道是我?

      贺知安看看雪球,又看看跃跃欲试把在雪地里踩猫爪爪的贺七七,飞快复盘着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除了误入泥塑人的绝对领域,他应该,也许,也没做错什么?

      嗯,没做错。

      他默默肯定,然后灰溜溜去库房找了把铁铲,埋头跟在岑云回后边,心虚地开始铲雪。

      -

      折腾了半个多小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贺知安照例去做了脑部CT和常规检查,结果出来需要一段时间,岑云回带着墨镜口罩全副武装的跑上跑下,期间一直没怎么和他说话。

      这可就太奇怪了。

      平时狗皮膏药甩不开的家伙,怎么一个晚上就心性大变,跟他玩起三辞三让了?

      贺知安平生最难以忍受这种吊着人胃口,欲言又止的事情,忍无可忍,在岑云回第三次在他眼皮子底下闪过去时,低声道:

      “站住。”

      岑云回果然听话的站在了原地,墨镜后的脸上闪过一丝无措。

      “我要死了?”贺知安劈头盖脸的问。

      岑云回摇头,没太明白所以然。

      “我没要死,你躲我什么呢,这样太像医生给我下了病危通知书,家属不愿意告诉我然后终日以泪洗面的情节了——嗯,墨镜摘了,给我看看。”

      虽然不太懂,但还是照做了,墨镜下那双眼睛泛着红,但就那块挂到嘴角去的黑眼圈,这显然不是哭的。

      但是你别说,就岑云回这副疲倦的模样,真的很操劳辛勤的丧偶人妻。

      丧偶人妻——不,岑云回眨着干涩的眼睛,试图缓解失眠带来的后遗症,而罪魁祸首却忽然站起身,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到身边,摁在长椅上。

      位置调换,还是那个长椅,还是那个医院,情景再现,优柔寡言的却变成了岑云回。

      贺知安回忆着上回在这儿听的那些酸话,气沉丹田,还没张口,身子忽然向前倾去,一把被岑云回揽住了腰。

      然后是声细不可闻的叹息。

      “抱歉,我有些不舒服,失态了。”

      这回终于轮到贺知安撸猫似的揉他的发顶——岑云回的头发柔顺又健康,摸上去就知道是没被漂发荼毒过。

      “有什么好失态的,我们都这么熟了,我在你面前楼都跳过两回了,要是真说失态,我合该在去跳一次。”

      岑云回触发关键词的NPC似的,听不得一点这种话,什么跳啊,楼啊的,跳了这个楼,咱们跳跳楼楼的啊。

      “那你要不要安慰安慰我?”

      他顶着被揉乱的头发,小鸡崽似的抬头,神情渴望:

      “安慰一下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丧偶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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