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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那日送白天鹅回去以后,学校放了暑假,清濑灰二便好些天没再见过她,直到有天去车站市场买东西,才偶然遇见。

      白天鹅和那个男生拉着行李走在一起,她身上仍背着那个男士背包,两个人肩并肩说着话往小田急線的车站内走去,没有看到他。

      他想起之前白天鹅说过“要陪朋友回去一趟”,心想,她们大概是要一起回长崎去。沉默地收回目光,继续在五花八门的商品间巡梭挑选,却突然忘记自己要买什么。

      静静地在货架前站了很久,甚至引了店员怀疑,过来客气地询问:“您好?请问您需要帮助吗?”

      “啊?!没有。”清濑灰二下意识摆出笑脸。

      “那您......”对方露出不失礼貌的微笑。

      “哦!抱歉,我刚才突然走神了。”他匆忙随手拿了件东西,去收银台走去,结了账出门。

      走在通往竹青庄的路上,高处的菩萨像悲悯地垂着眼。

      二层的小破楼,拉门咔咔被艰难拉开,清濑灰二迎面和推门的阿雪撞上。

      “你终于回来了,啤酒呢?”

      “在这里——”清濑灰二举起手中的酱油瓶子,两人一同陷入沉默。

      “......啊啊!”阿雪头疼地扶住额角,“我就知道会这样。”

      这段日子,向来稳重靠谱的灰二经常会一不小心走神,干出脑子和身体分别行动的奇葩事来,比如做饭时明明想着要加盐却拿了糖盒出来,晾完衣服才发现根本没有洗过......

      “算啦。”阿雪苦恼地抓抓头发,转身回到竹青庄的厨房,还留在宿舍的人散乱坐在桌旁打牌或抽烟,一撩开门帘,那群人就看过来,他无奈地摊手,众人视线便转到阿雪身后,笑着假装无辜的清濑灰二身上。

      在场年纪最大的尼古学长拿出嘴里的烟头,“啧,灰二你......”

      “要不去打点工?”忙起来就不会有多余的心情了。

      “好。”清濑灰二把酱油瓶放到柜子里,“我想找个教练助理的工作,正好去问问田径社的学长们。”

      ......

      花染枫和马渕洸出现在长崎站,熟悉的街景映入眼帘,携带着海腥味的风炙热吹拂。

      这里位于群岛最西端,是从东京最难到达的地方之一,有着迥异于本州岛的浪漫与洒脱。

      海浪声遥遥传来,嘎嘎的海鸥飞过头顶,枫看到那个站在大太阳底下,戴着草帽不断向车站内张望的中年男子。

      他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脸上露出惊喜,又很快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收敛起快乐,只安静又贪婪地看着她。

      抬手给了身侧的马渕洸一肘,枫狠狠地斜他一眼,怪怨他多管闲事。

      “咳咳......对不起。”

      男人穿着一身运动短装,走过来想要接过他们的行李,却被枫躲开,他尴尬地搓搓手,讨好道:“回来了?”

      “嗯,伯父,我们回来了。”马渕洸瞥了眼面色冷漠的好友一眼,小心翼翼地主动接话道。

      “吃了吗?我准备了什锦汤面——”

      “吃过了,不用麻烦。”

      枫拎着箱子越过两个男人,冷冷地向前走,花染蓟眼底闪过难过,又很快堆起笑容追上去:“我还买了你小时候最爱吃的冰淇淋,就放在冰箱里,还有.......”

      他一路上絮絮叨叨,即使枫毫无回应也不气馁。

      洸的家很早以前就被别人占据,如今又是旅游季,用花染蓟的话说,就是与其花冤枉钱住不划算的酒店,不如省下来做点正事。

      也因为这个,枫才没有坚持去住酒店。

      她和洸现在都是缺钱的穷光蛋。

      ......

      第二日,枫与洸买了鲜亮的鲜花去墓园,站在两座相邻的墓碑处,可以俯瞰到很美的海景,海风吹上来摇动树叶和他们怀中的花。

      看着墓碑上的照片,枫蓦地想起,母亲和马渕阿姨躺在病床上闲聊的场景,纯白的房间和纯白的床铺,被病痛折磨的两个女人却因为聊到儿女的未来,而笑容满面。

      “不知道洸以后会娶什么样的女孩,他的孩子想来一定会很可爱呢!”

      “说得是呢~可惜我家阿枫更喜欢温柔点的男孩,不然,和小洸在一起,我也会走得更放心一点......”

      “你在说什么丧气话啦!”

      此时此刻,她们依旧微笑着,微笑着看着他们。

      脑海里浮现出清濑灰二为她挡风的背影,枫下意识避开母亲的目光,纵使那只是张照片。

      两人各自放下怀里的花,却谁也说不出“我们现在很好”这样的话。没有孩子能在母亲那里有秘密,他们还没开口,便已觉会被拆穿。

      枫拿起长柄勺浇水,清水顺着墓碑流淌下来,滴滴答答落在夹缝里生长了杂草的青石地面。

      碑石变回了亮黑色。风从四面八方而来,带来海浪与潮汐的声音、电车奔驰弄出的“哐哐、哐哐”声响,飘渺地围着墓地盘旋。

      这些声音传来时已经太小,平时几乎不会有人注意。枫和洸却在此刻清晰听见,仿佛是她们正在分享自己躺在这里时的生活见闻,安慰他们不必难过。

      风一股一股地吹,香燃烧的烟飘飘摇摇升上很高的天空才弥散。

      回去的路上,砾石路两旁的杂草切割枫的小腿,她忽而后知后觉地想到,通往母亲墓碑的那一小段,青嫩的野草贴地,生长得艰难。

      那得是有人经常清理才行。

      而如今,她已经离家去了东京,留在长崎,会日日前来母亲墓前的人,只有一个。

      ......

      “清濑君,麻烦记录一下队员成绩。”

      “好的。”

      某企业赞助的运动社团里,队员们在塑胶跑道上全力奔跑,其他工作人员各司其职,清濑灰二穿着一身运动服,一手捧着记录成绩带垫板的表格,一手掐表跟在专业教练身后忙碌。

      田径是一项极度辛苦的运动。

      这一下午,跑鞋底部摩擦塑胶跑道的声音都不曾断,清濑站在曾经父亲的位置,看着运动员们迈着大长腿,跑过一圈又一圈,呼啸的风袭过耳畔,好似自己的灵魂也同他们一起奔跑了起来。

      清濑灰二从未有一刻比现在更加渴望跑步。

      他想要,再奔跑一次。

      迎着逆行而来风,再奔跑一次。

      哪怕只有一次。

      圆圆的眼睛里,碎光越来越明亮。

      下午的训练结束后,清濑灰二听着老教练分析队员成绩。

      休息区的电视里不断放映着录播的箱根驿传画面,通往更衣室的走廊两侧挂了许多人的照片,都是社团曾经的荣誉队员。

      清濑灰二不经意间看到一个中年人的照片,下方名字一栏写着“花染あざみ(花染蓟)”。

      花染......

      目光的不经意变为刻意,大脑条件反射地跳出白天鹅的身影,下一秒,心脏便被狠狠地捏了一把。

      老教练发现身旁的小子停下脚步,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便笑道:“这是我曾经的一位队员,说起来,我见过的运动员里,没有比他更热爱跑步的人。”

      “大多数田径选手的退役年龄都在28到30岁左右,他却一直坚持到快40岁才离开,任何一场比赛都不会缺席......”

      老教练想起什么,略惋惜地叹了句:“可惜,他生涯最后一场比赛,却因妻子病重发挥失常,未能圆满。”

      “真是厉害!”清濑灰二眼睛亮亮地感慨道。

      “唉......”

      ......

      院子里,母亲的花盛开地热烈,那个男人正拎着水管细细浇水,花枝颤动摇摆,如同母亲曾经的笑靥。

      可为什么?

      枫不明白,枫藏了满心的愤怒,多年发酵成怨恨。

      为什么他不在母亲还在的时候留下来,现在做这些事还有什么意义。

      跑步!跑步!他眼里永远只有自己热爱的事业,哪怕在母亲病重时,都无法放下。

      枫还记得那时候,母亲晕倒在家中,她仓惶无助,忍着害怕和眼泪将母亲送到医院后,拨过的那通无人接听的电话。

      住院期间,母亲无数次的病危,这个她深爱又依靠的男人却远在天边。

      母亲虚弱地从手术室出来,只是隔着电视屏幕看这个男人奔跑的身影,便幸福地微笑起来。可枫却觉得怨怼。

      尤其是...最后一次——

      这几年来,每一次想起,枫都不曾记得那段时间有过太阳。母亲的病情愈发严重,她曾苦苦哀求他不要走,那不过是一场比赛,怎么会比母亲很重要?

      但是这个男人却不同意。

      对他来说,跑步,比赛,信用......每一样都比她和母亲重要。

      他出赛的那天,电视里枪声响起,她不愿去看,母亲虚弱地眯着眼不准她换台,直到生病的最后一刻,她都在看着那个男人虚假的身影。

      等到比赛结束,枫忽然发现,母亲不知何时彻底闭上了眼睛,苍白的病房之中,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呼吸。

      【呐,你也喜欢跑步吗?花染同学。】
      【我讨厌跑步!】

      她因这个男人而喜欢上这项运动,日日不辍地练习。

      但是,曾经她有多喜欢跑步,现在,便有多厌恶。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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