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无月的巫女续》查予生

7、过往现，悲怆深

　　“请随我来。”
　　神官走进一个房间，拉开门，千姬二人紧随其后，对席而跪坐。
　　在两人面前摆着一只上了锁的木箱子。千歌音紧紧地盯着木箱子，眼中带有好奇。姬子则看了木箱子一眼，平静地看向神官，等待他的下文。
　　“这个箱子里面是你们的巫女服，日之巫女为红色巫女服，月之巫女是紫色的巫女服。还有两个金黄色的祷告牌，一人一个。”
　　千歌音点点头，然后打开锁，轻轻地揭开盖子，里面果然有两件折叠好的巫女服。她取出那件紫色的巫女服正反都看了看，然后贴在自己身上比了比。
　　姬子注视着那套红色的巫女服，瞳孔略微缩小。她双手取出巫女服，联想到之前脑海中浮现的画面，掌心沁出一层薄汗。
　　当时只有我和千歌音两个人，那只能是……！
　　一触到那可能有的可怕事实，姬子头部一痛，脸上流露出痛苦。
　　“姬子，你怎么了？”
　　千歌音见情况不妙轻轻揽住姬子的腰，让她的头靠在她胸脯上，同时左手轻柔地抚摸姬子的头部。
　　“……”
　　神官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不由得想起父亲说的话，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他对千姬二人道：“如果不舒服的话先不要举行仪式的为好。因为举行仪式需要全神贯注，稍有不慎会导致生命危险。明天再来吧。”
　　“不，”靠在千歌音怀里的姬子睁眼，轻轻地脱开千歌音的怀抱坐直，神色坚定，“今天就可以举行。”
　　“没事了吗？”
　　神官严肃地问，千歌音并未说话，看向姬子的目光满含担忧。
　　“没事。”
　　“好，”神官面色不变，站起身，拉开大门，“那便今天开始。”
　　两人换上了各自的巫女服，都惊奇于对于自己身上这套巫女服的亲切感，仿若老友。相视一笑，神态自若跟着神官到神坛进行仪式。
　　千姬二人的心情忐忑，不由得五指相扣地更紧了些，互相传达着安抚。
　　“我们到了。”
　　神官停在了一个酷似山洞的地方，里面黑沉沉的，看不清前路。
　　“你们拿着烛台，”神官用火柴点燃早备下的置于洞边的烛台，递给两人，“到了神坛吹灭放到边缘处，越远越好。”
　　二人点点头，千歌音接过烛台，姬子右手托千歌音左手托，一起走进山洞。
　　一路都是紧密的台阶，没有间隔可以休息的地方。一直到了神坛忽然大亮，旁边燃着火，站远看只能看到一个黄色光体在前方。
　　神坛上插有八只短剑。神官告诉她们这便是天丛云的八道封印，待八只短剑消失之时便是天丛云复活之时，意味着封印彻底解除。
　　千歌音听罢郑重颔首，姿势端正地立于神坛一边；姬子神色复杂地看向神坛但也没有犹豫站在另一边。
　　“仪式开始。”
　　……
　　杂志主编办公室内，姬子的父母忧心忡忡，想着女儿的安全。千歌音母亲睡了一上午，被门外铃声吵醒。
　　她有些迷糊地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名拥有浓密睫毛，黑漆如墨的大眼睛，晶莹红润的唇微弯，活像个瓷娃娃。
　　千歌音母亲一下子清醒过来，听她道：“你好，阿姨，我是姬宫千歌音的好朋友岛语枝雪。受邀到家里做客，打扰了。”
　　“……”怔愣片刻，千母反应过来，作了个“请”的手势道：“没事，进来吧。千歌音上完学就回来，等一下吧。”
　　“好，谢谢阿姨。”
　　枝雪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
　　“哟，挺有意思。”
　　二之首川泽看着镜子里微笑的枝雪嘴角翘起，紫眸中透出危险的光。
　　“为什么？”
　　相马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冷冷地问。
　　“没看出来吗三之首，”川泽将镜子往相马那边挪了点，“她的笑容是假的，不达眼底。正宗的皮笑肉不笑。”
　　“……”相马沉默了，死死盯着枝雪的笑容，面上冷峻，心里一点儿也不明白。
　　“不会是喜欢月之巫女吧，”川泽摸摸下巴，唇边弧度加深，“呵呵，真是块上好的材料。”
　　“咳咳咳……”
　　姬子剧烈地咳嗽着，地上出现两滴触目惊心的鲜血。千歌音顺着她的背，担忧不已却无可奈何。
　　神官眉头皱得愈发紧，对千姬二人道：“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先带她回去养一养，明天再看能否进行仪式。”
　　“好，”千歌音扶起姬子，“谢谢神官大人。”
　　“千歌音，”姬子气息有些不稳地道，“抱歉，托你后腿了。”
　　“没关系，不是姬子的错。”千歌音觉出姬子的虚弱，转而两手将她公主抱起来，步履平稳地走下台阶。
　　“千歌音……”
　　“嗯？”
　　“你真好。”
　　千歌音听着姬子轻柔的嗓音，心像是被羽毛轻挠了一下，痒痒的。姬子埋首在千歌音的颈窝，闭上眼，温柔地微笑。
　　爱人温热均匀的呼吸轻洒在千歌音的脖颈，一下一下，像敲在千歌音心上。她似湖泊般的水眸柔情万千。
　　下了山，姬子坚持要自己走。千歌音无奈放手，在她的额上留下一记轻吻。眉目温柔地道：“现在好点了吗？”
　　“嗯，”姬子点点头，“没什么感觉了。”
　　“你为什么要为我扛下那道闪电呢？既然是冲我来的，那应该是我……”
　　话未完，姬子就堵上了她的嘴。
　　“唔……”
　　姬子吻得很轻柔，带一些不易察觉的挑逗。还没等千歌音反守为攻，她便离开她的唇，笑着道：“因为千歌音是我非常重要的人，第一反应便是想保护你。”
　　“而忘了自己。”
　　言毕，再次吻上千歌音的唇。这次千歌音没有反攻，而是略为被动地回应着。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也容易被攻陷，身子逐渐变软，无意识地搂住姬子的脖颈，脸上通红。
　　唇齿间的甜蜜持续了几秒，两人默契分开，低低地喘气。两手五指交扣，向姬子郊区的房子进发。
　　其实，对于那段带血的记忆，姬子已经有了猜测。而一想到这猜测很可能就是前世的事实她的心就一阵揪痛。
　　是她亲手杀了千歌音。
　　是她亲手杀了最爱她的人。
　　这是她的罪，她必须偿还。
　　在看见神坛时，她的情感像是被什么触动了，胸口针扎似的密密麻麻地疼。即使强行拉下，也避免不了片刻的失神。由是她认为那闪电不是千歌音引来的，而是自己的分神。所以她心甘情愿被劈也感觉不到痛。
　　比起精神上的，身体上的又算得了什么？
　　姬子将情绪隐藏得很好，只是单单用余光看着爱人的千歌音没发现丝毫异常。心里甜滋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两人抵达郊区的房子，有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女人穿着佣人的服装拖地。姬子朝她打声招呼：“您好！”
　　“哦，是小姐。”
　　见地拖得差不多了，她放下拖把摆放好，亲切地询问道：“小姐吃了晚饭吗？”
　　“还没。”
　　“那我这就去做。”
　　一会儿工夫，不见人影了。
　　“她是……？”
　　“是我们家的侍女。她服侍我们家近十年，我们早把她当家人。这个房子我们不住时她也会定时来打扫。很干净吧？”
　　“嗯，很干净。”
　　千歌音大致扫视一圈，认真回答。唇边是清浅的笑意。
　　“如果累了可以到沙发那坐一下，我和父母报个平安。”
　　“嗯，好。”
　　此刻的千歌音像个乖宝宝，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身上御姐气质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听话可爱的小奶狗气质。
　　“喂，妈妈。”
　　“哎哟，女儿，妈妈担心死了。你没事吧？现在在哪儿？”
　　“我很好，现在在郊区的房子里。”
　　“好，你待着别动，妈妈和爸爸开车去接你。”
　　“妈妈，”被当成小孩子的姬子有些哭笑不得，“您和爸爸不用过来，千万别过来。我在这里待一阵子很安全，你们照顾好自己就可以了。”
　　“真的吗？”母亲的语气仍是担心。
　　“真的，”姬子笑着道，“我去年就成年了，不是小孩子了。”
　　“那好吧，”电话那头叹气，像是无奈妥协，“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嗯，我会的。”
　　挂断电话，姬子回头，本想张口说什么，却见千歌音也在打电话，眉头紧锁。
　　”枝雪，你为什么会来我家？”
　　有些说不出原因的慌乱，语气也就有些硬，隐含着急。
　　“这不是担心你的安全吗？”
　　电话那头枝雪声音带点埋怨，但主要是浓浓的担忧。
　　“……”
　　千歌音心“咚咚”跳，非常慌，却不知道为什么。
　　“……我一时半会儿不会回去……”
　　“……”
　　这次换枝雪沉默了。八成她也没料到会有这种情况，缓了缓问道：“那你在哪儿？要不要我去接你？”
　　千歌音一愣，旋即回答：“不用，我在朋友家很安全。倒是你和母亲我有些不放心，要注意好安全。”
　　“好……”
　　“母亲……”千歌音顿了顿，“就拜托你了。”
　　听见千歌音对她如此信任，枝雪心里泛起甜意。她微红着脸回答：“交给我吧。”
　　“下次再见。”
　　千歌音先挂断了电话，侧眼便见姬子平静地看着前方，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千歌音轻声询问，眼中满是担忧。
　　“你最近好像有些心事。”
　　“千歌音……”
　　“嗯。”
　　察觉她的声音有些飘忽，千歌音轻声回应，实则心揪紧，静静听她的下文。
　　“那道闪电……”
　　千歌音一愣，万没料到会是这句。她安慰道：“那是意外，不是你的问题。”
　　“可是……”姬子抬头直视千歌音碧蓝水眸，肯定地道：“是我分心了。”
　　“……”千歌音虽然有些惊讶，但第一时间想要安抚她，由是将人揽入怀。轻抚姬子的金发，凑到她耳边轻问：“能告诉我为什么分心吗？”
　　没有问责的意味，甚至盛满了关切之感。姬子定了定神回答：“想到了一些很痛苦的事情。”
　　这个概念很大，千歌音短暂地沉默。但她深知揭开一个人过去伤疤的痛苦，故她只是柔声宽慰姬子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既然是痛苦的，就尽量不要再想它。最重要的是过好当下，不是吗？”
　　“对，应当过好当下，”姬子终于露出了如往常般阳光的笑容，“就像千歌音现在正抱着我一样。”
　　千歌音感觉自己的心猛颤了一下，心跳频率有点失常。她强行压下去垂眸，直视姬子的双眼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
　　姬子的碧眸中夹杂着疑问。
　　“你把原因告诉了我，说明你信任我，下次如果还有什么烦恼可以和我说。毕竟……”千歌音眉目变得温柔，弯唇柔声道：“我是你的爱人。”
　　姬子的双颊染上薄红，她怔愣地看着千歌音如湖泊般轻柔的水眸，心中有思绪闪过。几秒后，她重新埋头到千歌音怀中口齿有些不清地道：“千歌音……你真是太狡猾了……”
　　本来觉得配不上你，毕竟你这么好。可是正因你太好，我反而贪恋这样的好，无法脱身。
　　这样想着，姬子环在千歌音腰背上的双臂又紧了些。
　　但……
　　千歌音认为姬子听懂了她的话，脸上浮现真切的微笑。她轻拍了拍姬子的背，温声道：“放心吧，我会一直陪着你。”
　　“嗯，”姬子在千歌音怀里蹭了蹭，“我相信你。”
　　“小姐，晚饭做好了，您和朋友上来吃吧。”
　　“好。”
　　姬子朝楼上应了一句，牵起千歌音的手道：“我们去吃晚饭吧。”
　　“好。”
　　两人并排上楼，姬子边走边道：“阿姨的手艺可好了，正好让你尝尝。”
　　“嗯，好。”
　　千歌音柔声回应，看着与姬子交扣的手，心像是泡进了蜜罐里，清甜清甜的。
　　与此同时，在一个与人世隔绝的巨大空间里，大蛇的仆人们心烦意乱，保持着诡异的沉默。
　　“一之首都去帮巫女了，这样要怎么打？”
　　打破沉默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粗壮大汉，一条腿架在刻有五之首的门上。发出的声音浑厚有力，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你说呢？”四之首比奈不满地反问，“五之首你的机甲又没被损坏，和其他人联手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三之首日常保持沉默。
　　“是呀是呀，”川泽接过话茬，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五之首你不要那么悲观嘛，况且一之首也不一定一直想不开。”
　　“你有办法了？”
　　习惯性沉默的相马低沉地开口，眉目冰冷，全然不见在人世的朝气。
　　“呵呵，”川泽阴恻恻地笑了，眼中满是算计，“月之巫女这么受欢迎，为何不帮一之首一把？”
　　此刻翼正坐在天台边缘，烟雾缭绕，模糊了他略显忧郁的双眸。他的脑中回响着老师说的话。
　　“你本是大蛇的仆人，而且是一之首。若违抗大蛇的命令，身上会因大蛇诅咒长出紫色鳞片，最后成为一具雕塑。”
　　“你是为了正义而保护巫女。对于你来说，你承受的苦痛会更多，不要把自己逼太紧了。即使是置身事外，对于两位巫女来说也是一种保护。”
　　“呼……”
　　翼缓缓吐出一口白雾，眼神平淡地望着前方，表情沉郁。
　　为了正义……么……
　　我可没有理由要维护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