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来》小松白

4、Chapter 4

　　这一觉，桐落昏昏沉沉睡了十个多小时，再睁开眼时，她第一反应竟是自己还在巴黎，直到看着并不熟悉的天花板后，她才反应过来。
　　这里是北京，她已经回国了。

　　醒神给自己做了个早餐，一边喝着甜奶，一边拿起手机。

　　“泊风发消息了？”
　　她略微停顿一瞬，而后有些兴奋地直直后背。

　　【泊风：大画家客气，您好不容易回国一趟也该是我做东请客才是。】

　　桐落看到消息，唇角挑起来一个笑意，她没化妆，一双素眼微微弯着，硬是在清冷里挤出几分活泼来。
　　她就等着泊风回这条消息呢。

　　【等风来：好凑巧，泊总，我昨天刚回国，现在在北京。】

　　另一边，鸢明科技。
　　总裁办公室。

　　泊风刚签下手头一份文件，看见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他注视着聊天界面里面桐落的回复，继而打开电脑，看向关系线那边发来的邮件，都是些基础的资料。
　　那边说，想深挖的话，需要更多一些时间。

　　等了这么多年，再多等等无伤大雅。
　　虽然桐落眼睛健康，说话口齿也非常清晰，但是他就是觉得桐落的画给他一种非常特别的熟悉感。

　　那天画展里的玫瑰，每一幅都像是扎进了他的心里一样，扯着发疼。

　　桐落是这么多年，他遇到过的，最像她的人了。

　　即便电脑邮件里显示的资料，字字句句都和他脑海里的那个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干系。

　　几秒后，泊风在邮件里敲下几个字。
　　【继续查。】

　　半小时后，桐落手机里收到了一条消息。

　　【泊风：那自然是要请我们大画家吃饭的。】

　　【等风来：泊总最近什么时间有空。】

　　【泊风：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如何。】

　　就如此般。
　　下午六点半，桐落打车到了一家很有名的餐厅。

　　餐厅是泊风选的，桐落说她不想吃西餐，所以泊风选了一家私房菜。
　　桐落还没去法国之前，这家餐厅就已经知名到连她都需要提前两周预约的程度。

　　从车上下来，门口的服务人员便迎了上来。

　　“您好，请问您贵姓。”

　　桐落今天随意穿了件简约风的奢牌，黑白搭配，显得整个人清爽干净，脸上也并不是化妆师精心设计的妆容，很浅的小烟熏，莫名多了些邻家的清纯。

　　她自己化妆的时候不喜欢强调眼线，眼睛圆溜溜湿漉漉的，看上去很想让人欺负一下。

　　“免贵姓桐。”
　　她微微笑着。

　　哪怕是经常接待贵族小姐的服务人员也不经意愣住一瞬，但他很快就恢复了专业。
　　“桐小姐，您这边请，泊先生已经恭候多时了。”

　　“谢谢。”

　　“泊先生预定的包间在这个拐角处的最里面一间，很安静。”

　　桐落顺着服务人员的手势向里面看过去，古色古香的设计，屏风流水帷帐，活生生像是走进了某个古装剧的拍摄现场。耳边是淡淡的古琴声响，鼻尖似乎还能闻到浅浅的焚香味道。

　　“请问还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不用了，谢谢。”

　　桐落慢慢朝前面走着，长廊的两边是很精致的古画，虽然是仿品，但也是价格不菲，工笔很出彩，即便是桐落也在心中暗暗赞叹。

　　走到包间前。
　　她莫名有些紧张，深呼吸一瞬。

　　在刚打算敲门进去的时候，门从里面被打开。

　　迎面而来的，是泊风。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潮牌，脖子上的项链很精致，左手戴着两枚戒指，看上去潇洒又张扬。

　　桐落的心不由自主地加快一拍，她完全没想到泊风会突然开门。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我听到了你的脚步声。”

　　“怎么会？这隔音这么好。”
　　桐落下意识反驳。

　　接下来，泊风的腰微微弯下，一个简单关门的动作却瞬间拉近两个人的距离。
　　在这一刻，桐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掺杂着寒冷的冬雪味道，很冷，但很好闻。

　　泊风并没有立刻回身，他微微转头看向桐落的眼睛，神情极为认真。

　　“因为我在这里等着桐落老师，桐落老师的脚步声对我来说，自然是特别的，既然特别，便很容易就能听见。”
　　泊风眼睛里藏着捉摸不到的狡黠，像只狐狸。

　　“撒谎。”
　　桐落压着心头的那丝慌乱，泊风的长相真的是她看过最符合她心意的长相，这么近距离，很难不让人心跳加速。

　　“抱歉，开个玩笑。”
　　“刚才服务人员打来电话，我这便知道大画家您来了。”
　　“请入座吧。”
　　泊风眼角噙着浓郁但礼貌的笑意。

　　距离又拉开，理智回笼，桐落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绝对不能乱了阵脚，即便这张脸再好看也不能。

　　她接近泊风，约泊风吃饭，并不是真的要和他谈恋爱的，她只是想知道他是不是风，仅此而已。

　　现在的富家子弟身边莺莺燕燕不断，会撩人很正常，绝对不能落入圈套。

　　“桐落老师在想什么呢。”
　　泊风坐在她对面，后背微微放松，他目光注视着面前人，在暖色系的灯光下，莫名显出三分温柔。

　　桐落发自内心感觉自己从踏入这房间的那一刻开始，便被面前人牵着走。
　　不行，她必须要夺得主动权。

　　“泊总，不用叫我老师，您又不是我在美院的学生。”
　　她的声音干脆清澈，像是门外浅浅流动着的人造溪水。

　　“好，那怎么称呼呢。”
　　泊风站起身，为桐落斟茶，之后指尖在桌子边沿轻轻捏了捏，茶水慢慢转到桐落那边。

　　“叫我桐落就行。”

　　“好，那您也不必叫我泊总，泊风就行。”
　　“喝茶。”

　　桐落在泊风的注视下很难缓和躁动的心跳，她微微转过头去喝茶，而他的声音却再次传了过来。

　　“您刚才坐下以后在想什么，那么出神。”
　　泊风的声音和他身上的香味一样，略微有些冷，低低的。

　　“没想什么，只是觉得这里焚的香很好闻。”
　　她不甘心一直被牵着话题走。
　　“我已经回答了你一个问题，接下来我也有问题要问。”

　　对面坐着的人点点头，示意桐落随意。

　　“为什么从我进门开始，你的眼睛便一直落在我的身上。”

　　桐落在脑海里盘旋这句话的时候，思量着一说出口便一定是自己占据了上风，但有点意外的是，她言毕，竟不是她想象中的冷静，而是心尖泛起一丝她都没预料到的热意。

　　这话不是第一次说，以往她说完这话以后，慌乱的都是对面的人。
　　今天倒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自然是大画家您长得美，让我移不开眼。”
　　泊风说这话的时候，唇边的笑意深了，顺带着眼眸也愈发明亮，仿若盛了星光般。

　　桐落假装镇定地点点头。
　　“恭维的话，我听得太多了，具体哪里美，怕是你得仔细说说，我才能相信。”
　　她迎着对方的目光，大胆地回应着。

　　几秒钟的沉默后，泊风笑出声来。虽然带着点打趣，但他笑声清爽，并不让人厌烦。
　　“真是没想到，桐落老师是这么大方利落的性格。”
　　“抱歉，又叫成老师了。”

　　看着面前人的笑脸，桐落只觉得耳根在微微发烫，心中不对劲的感觉狠狠攀升着，不知道为何，她觉得空气似乎盛着某种并不存在但却又能被她时刻捕捉到的暧昧。
　　再次饮下一口茶。
　　“你还没回答我。”

　　泊风敛下唇角笑意，眸色上扬，语气很认真。
　　“我觉得你的眼睛非常好看。”
　　“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眼睛。”
　　一句话，听不出是玩笑还是真心。

　　桐落知道面前人远远地在对面坐着，但话音却总是像在耳边炸响一般，每句话都让她逃不掉。
　　“我知道，很多人都夸我眼睛好看。”
　　“谢谢。”
　　“泊总也很帅。”

　　“这样吗，谢谢。”
　　对面人交叉着分明的指节，看似随意地捏了捏，神色敛着。
　　“那好像又轮到我提问了。”
　　“我之前看过您的采访，知道您很喜欢用动物去形容人。”
　　他语气停顿，微微探身。
　　“在你眼里，我像是什么动物。”
　　泊风的声音低低的，有些醉人。自始至终，他一双眼从未在桐落身上移开过分毫。

　　桐落倒是因为这个问题彻底冷静了下来，她回视过往种种，又看向面前人。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觉得你像雪域里的狼，今天，又觉得你像森林里的狐狸。”

　　说到这，桐落想起那个叫风的少年，她虽然不知道他的长相，但总觉得如果能看到的话，他肯定会像一只淋了雨的湿漉漉的大狗狗。

　　泊风点点头，若有所思。
　　“多谢您的评价。”
　　他不经意地话锋一转。
　　“听说很多画家都有视力问题，连莫奈都没能逃过。”
　　接着，他视线对上桐落的双眸。
　　“您可得好好保护您这双珍贵的眼睛，毕竟，撑得起莫奈在世这句评价的，当世可只有您一人。”

　　“会的，多谢您关心，我视力很好，会好好珍惜眼睛的。”
　　听到他说莫奈眼睛的时候，她本平静下来的心再次乱了一拍，她完全没想到泊风会突然提到她最紧张的东西。

　　菜品陆陆续续上桌，都是这家店的特色，味道比几年前更是精进了很多。

　　一边吃，桐落一边打听着为什么泊风不需要预约这事。

　　泊风说他很喜欢吃这家餐厅的菜，大约两年前，餐厅出现过短暂的经营不善的情况，老板本来打算破产走人，但泊风临时入股搭了一把手，所以他现在算是这家店的合资者之一，这个包间是永远为他留着的，随时来，从不需要预约。

　　两人吃饭的时候，搭话不多，只是偶尔说说这个菜真不错，那个菜味道真好，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

　　大约过了一刻钟，桐落听到对面轻微一声筷子落下的声音。

　　然后泊风说了一句。

　　“大画家，那幅画能不能卖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