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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四十二)地上一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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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自己已经尽足了责任,萧炎非常满意的关闭了镜面。他仰头靠在座椅上,捏了捏鼻梁。老师不在身边虽然安全,不过缺少了吐槽的声音,还真挺不习惯的。
……等下,其实加上骨灵冷火,都有四种异火了,给老师炼制躯体完全是够了的吧。
就算魂殿要追杀老师,可药老若是重得身体恢复实力,闻名大陆的药尊者应该也不畏惧魂殿。他复仇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即便口头跟二哥萧厉说放心吧云山交给我,但实际上自己心里清楚,持有能够引燃心火的陨落心炎,数量对他不是问题,但就算是他实力大涨,也没有绝对的把握打败云山。除非……如果药尊者能够归来,那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问题。
……嗯,但是老师当时没告诉他要怎么炼制躯体,这个知识点他真不会。
诚然,药老是因为耗尽了灵魂力量才会陷入沉睡,而以萧炎如今的阅历,一睁眼一闭眼就能想到七八个恢复灵魂力量的办法,可是药老也不在他身边,润玉很可能把老师的骨炎戒放进纳戒里了,按道理说他曾经送给润玉的纳戒没幽海纳戒那么高级的灵魂印记,但他通过古镜能操纵吗?该怎么让润玉把骨炎戒拿出来呢。
可是老师现在是依附在骨炎戒上的,应该算骨炎戒的附属,就算润玉愿意给,似乎可能也没法出镜子?
萧炎手掌撑着额头,陷入微妙的沉思。
要不……还是先试试能不能唤醒老师?
***
……又不见了。
几次招呼没有回音,润玉抿起唇,难得的感觉到了一丝郁闷。
明明当时跟他玩了很久,对他分明是很有兴趣的模样,为什么还是说消失就消失,这么久都不见影子?
……罢了,就算是凡间的孩童抓麻雀都需要诱捕,先撒些谷子,安安静静的等待时辰,待得麻雀入了网罗方可出击,何况这股奇怪力量不知来源,无形无质而有灵,本来也不太可能一次就抓住,姑且先被动等待着对方出现才行。他什么时候变成这么没有耐心的性子了。
润玉抬手,屈指轻轻敲了敲眉心,吐出一口气。
可能是因为他的生活向来平淡,如同死水,无风无浪,亦不起波澜,以至于润玉对时间的流逝都相当迟钝。突然发现了这么一个有趣的东西,作为水面上唯一的涟漪,难免被吸引了注意力,多几分上心吧。枯燥生活中唯一的亮色,难免上心吧。
他垂眸,重新集中注意力,定定看着面前的几颗丹药。
因着古怪力量的重复出现,他将研究前者放到了第一顺位。除却日常的读书与习练,这段时间他都将自己关在璇玑宫,专心研究丹药,几颗丹药的原材料有所不同——倒是不太难区分,毕竟口味其实也有区别。润玉在炼丹上并没有很强的天赋,不过他很细心,触类旁通也能琢磨出几分,经过极为精密的灵力研究,这手法跟太上老君的完全不同。
……虽然他不太确定,但炼制的材料似乎都没见过?
发现换了几种方式,灵力还是分解不出任何线索,润玉不太开心的扁了扁嘴,虽然是少年人,但他的表现一贯相当沉稳,也唯有在这种时候,才流露出几分同年龄的孩子气。
静心的研究中,时间过得很快,又或者,对润玉来说,时间本来就没有那么多意义。
少年神色微微一动,忽然侧首看向宫门,天光拉长,地面上映出探头探脑的人影。自认光明磊落,没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他并不会躲躲藏藏,那双乌黑的眸子温和了几分,只是轻声道:“旭凤,你怎么又偷偷跑过来了?”
宫门轻手轻脚溜进来的孩子稍小几分,眉目灵动,可不就是天帝嫡子,旭凤吗。
荼姚把旭凤看得如同眼珠子,很不放心,总觉得天底下到处都是要谋害旭凤的魔头,也非常排斥润玉靠近旭凤,这一点润玉自己其实是知道的,但知道归知道,他年纪也不大,到底旭凤是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是天界和他年纪最相近的存在,润玉看着弟弟,其实是很亲切的。
毕竟……是弟弟,是亲人。
难免会有几分感情,几分期待。
无论荼姚如何作想,终究是作为母神抚养他长大,天后待他有恩,他自当回报。在这样的心理下,润玉很照顾弟弟,因着年纪相近,旭凤很是喜欢找这个兄长玩耍,私交还算是不错。见兄长发现了自己,孩子眼睛咕噜噜一转,转身掩上门,一溜烟钻进来。
“母神又让我练习什么走路的,我又不是不会走路,烦死了,兄长有什么好玩的,快陪我玩会!”
润玉倒也没有拒绝,站起身,信手收拾起了桌案上有些杂乱的丹药,雪白的衣袖如云拂过:“礼仪还是要学的,你我作为父帝的孩子,亦是天界的门面。不求‘折旋中矩,周旋中规’,至少也要应对进退……”
“你怎么也跟那些老学究一样,婆婆妈妈的,我们是不是一伙的啦!”旭凤很不高兴,脸都垮了下来,大刺刺往旁边一坐,眼睛四处打量,第一个就看见了润玉手里不同寻常的小玉瓶。
丹药的确只是丹药,但来源有所不同。要知道,凤凰亦是神兽,感知是非常敏锐的,一打眼就能感觉到几分不同寻常。作为栖梧宫的幼主,旭凤见过足够多的奇珍异宝,新奇的东西更能引起他的兴趣。孩子惊咦了一声,睁大了眼睛:“这是什么!给我给我!”
话是这么说,但他已经眼疾手快,伸手去抓了几颗润玉没来得及收起的丹药,用力捏了几下,又嗅了嗅,发现手感不错,还香香的,立刻就兴致勃勃要往嘴里塞,亏得润玉反应快,及时抓住他的手腕:“不能吃。”
他并不介意几颗丹药,只是荼姚对旭凤入口饮食看得尤其紧,若是旭凤在他这里吃了东西,后头追究起来,与天后解释也是麻烦。他自知不会伤害弟弟,但荼姚不会相信,说不得又是一次禁闭,没必要无端惹他这位母神心忧。
心中一瞬划过念头无数,这些话润玉却一律没来得及说,旭凤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抓着的手腕,又抬头看着润玉,撅起嘴:“兄长,你如果不给我,我现在就要哭了,让母后再把你关起来!”
孩子总也是很聪明,很擅长学习的。
曾经有过类似的经历——母神因为他的哭泣大动肝火,把润玉给关了起来——这次就能再套用,未必能说他有多么坏的心思,只是察觉到兄长畏惧这样的惩罚,本能的用这个办法威胁兄长,以此达到自己的目的,孩童的心思天真,总归不分善恶。
但润玉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好现象。
“你若这么说,我也不会畏惧。”哪怕被关禁闭并不是一段美好的回忆,润玉至少也知道不能被孩子威胁住,他蹙了蹙眉,略有些头疼,明明小时候旭凤还会乖乖的叫哥哥,之前母神误会是他伤了旭凤,动气欲要关他禁闭时,旭凤还会向荼姚求情,意图为他澄清,但长大几岁,旭凤似乎也有些转变了。
他隐约的觉得这样不对,但他不能去指责批评旭凤,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少年人还不到能够圆融如意处理这些事情的年纪,只余下左右为难:“我并非不想给你,旭凤,我只是怕母神多想……”
“母神才不会多想呢,你不要总把母神当坏人!”旭凤龇牙,“就是因为你这样母神才会罚你的!”
兄弟间的争论连一会都没有支撑住,东窗事发了。
轻叩门扉的声音中,荼姚向太微求来负责教导二皇子的少傅推开了宫门,礼节性的向润玉拜了拜。
“见过大殿下。”
少傅手中握着一把折扇,轻晃了晃,扇上追踪的灵光散去,荼姚心心念念求来的少傅当然不是寻常神仙,入天界为官之前也曾是镇守一方的香火神,一只幼年凤凰的障眼法太过粗劣,对他显然不算什么难题。见过润玉之后,他的视线投向旭凤,语声平和:“二殿下果然在这里,此次又是逃课,臣不免要与陛下说道说道了。”
“你这边怎么连通报的人都没有!”旭凤没预料到璇玑宫人丁单薄如此,躲闪不及吓得一激灵,下意识把手里捏着的丹药一把丢掉,双手将将背到身后,一抬头就对上神色平静含笑的少傅,顿时慌了,“我……?我没有逃课!此是……此是兄长叫我来的!”
润玉:“……”
“兄长!”旭凤看向他,表情有点可怜,似乎指望他为自己声张正义。虽然荼姚很宠儿子,对旭凤百依百顺,纵的后者不知天高地厚,但少傅毕竟是能够直接向太微禀报的老师,荼姚都不敢怠慢,旭凤会惧怕也是应当的……润玉犹豫了一下,还是心软了。
白衣的少年人上前走了两步,侧身将弟弟护在身后,主动向少傅致歉,仪态翩翩,足够温和而小心:“少傅容禀,旭凤毕竟年幼,近日课业压力又大,难免郁郁不乐。一松一弛,文武之道。不过须臾玩耍,必不至耽误课业。”
“如此吗。”少傅意味不明的看了润玉一眼,折扇轻敲掌心,露出了一个笑容,“大殿下友爱手足,有长兄之态,实乃妙绝。若是陛下知晓,定然欣慰。”
润玉有些迷茫,不太能确定对方的意思,到底是年纪幼小,经验不足:“多谢少傅,少傅言重了。”
少傅又笑了一下。
好似真的接受了这个理由,他并没有再继续斥责旭凤,也不提要告状的事情了。单是向着这位年少的大皇子告罪,带走了逃课的学生。旭凤大概很不甘心,但只听从于天帝的少傅并不是他能够反抗的存在。
于是璇玑宫又恢复了冷清。
润玉被独自留下来,在璇玑宫收拾残局,莫名其妙的有点不开心。他将那些已经不再适合入口的丹药一颗颗捡起来,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干脆腾出一个玉瓶专门来装,也不想再继续做研究了。
那……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绝大多数时候,这都是个问题。
他必须要给自己规划点安排,找点事情做。日复一日的守着璇玑宫,连出门都很少,实在是太无聊了。
天界的昼夜缓慢,晚色是纯澈的黑,宛如绸缎,平滑而无一丝褶皱,每一颗星辰都需要司夜的神明亲手去布置。烛火渺茫,在白玉的砖瓦上都落了一层昏黄,却照不见纱帘外的云夜,越发显得空旷,少年的身形太单薄,盛不住殿堂。
然后,他感觉到有什么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又来了?
润玉诧异的抬起头,入目是熟悉的砖瓦,并无半点形体呈现,空荡荡的视线里捕捉不到落点,让他总有种想要撒一把面粉让这股力量现形的冲动。
“你回来了?”
出口之后突然觉得不妥,又急忙改口道:“阁下。”
他所看不见的地方,进度条轻轻跳动一下,绿色的显示突然上涨了一大截。无形的力量亲昵的戳了戳他的脸颊,跟曾经一样,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以至于润玉无意识的弯起唇角,原先残余的情绪飞速灰飞烟灭,然后才觉得……
等下,这不对。
润玉认真的开始觉得不对,他想抓住这股“力量”,应该由他费尽心思去经营,认真的引导对方不知道有没有的情绪才对。是进是退,一拉一扯,要引麻雀入箩筐,应该是被提前筹划好,利用好的才对。
怎么现在变成他被引导了。
这个时候润玉还太过少年心性,没有意识到他自己反复给自己强调的“我要抓住他”“用感情控制他”信誓旦旦,听起来有多孩子气,就像是一只猫咪总是声称自己将要成为世界之王,他只模糊的意识到,相隔的时间似乎有其规律,也不算多么漫长,完全是可以接受的范畴内。对于长生的神仙,寿命悠长的应龙,时间是模糊而混乱的概念,以千百年为衡量标准,恍惚一转首还是昨天,宛如一日又一日之后。也不算多么漫长,完全是可以接受的范畴内。对于长生的神仙,寿命悠长的应龙,时间是模糊而混乱的概念,以千百年为衡量标准,恍惚如一日又一日之后。
说起来,倒是有点像是……
润玉眨了眨眼,一边放任自己被无形的力量揉揉又贴贴,一边抬起那双琉璃般的眸子往上方望了望,带着好奇,带着凝望。
天界之上还有上清天,那……上清天之外又有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