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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夜凉如雪(良月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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蜃楼出航的这些日子里,小圣贤庄上上下下都充斥着一种莫名的压力。
但并不是对所有人都“莫名”吧,至少那三位师公和荀老夫子,还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的。
儒家弟子们只能是听了师公们的命令,天天坐在桌前,奋笔疾书,厚厚的竹简一摞一摞的堆起来,几乎将他们淹没。
师公们说,他们还需要更深层次的理解古籍卷宗,而笔录,是最好的方法啦。
张良把自己关在了书房。
在小圣贤庄里,张良的住处构造是最独特的:书房,宿所,客室之间,全都有暗道连着。
现在,暗道里整齐的堆满了先贤著作,当然也有张良自己的一些珍藏。
张良慢慢的吐了口气,搁下笔,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他现在已经不觉得墨香是一种好闻的味道了,这种味儿熏得他头疼。
他起身走到窗口,由于书房的地势较高,几乎可以俯瞰整个小圣贤庄。
随意一瞥,他看见那日李斯他们来时,白月住过的阁楼。
应该算是不好的回忆又开始在张良眼前涌现,尽管那是幅令人赏心悦目的景象,可是他还是觉得……
额。怒火中烧?
张良认为他并不是个那么喜欢生气的人。
他也很弄不懂他是在生谁的气。
也许是生他自己的气?
——气他当时身上那么诚实的生理反应。
这对于个饱读诗书的翩翩君子来说真是太丢脸了。
张良想,也许他应该把目光放的宽广些了,赏些美人陶冶下情操也没什么不可吧。
可是他越想越明白,美人,不一定是女的。每个人都有自己对于美的定义,而白月从里到外,显然都很符合他的胃口。
这要是被知道了……哪里还能抬得起头。
张良在小书房里这样颓然的想着。
白月既是天子,荀师叔也说过,他需要成长。
张良明白这个天子的能力,知道那个总是白衣飘飘的身影后面,蕴藏的力量。张良明白现在的天子不能有弱点,可是当他知道天子的弱点在哪里后,却又觉得,这弱点,能换一个吗?
比如……他张良?
他相信,这样一来,会安全很多,他不是刺客,他是个从里到外都细心温和的人。
这样对白月来说很好。
张良啊张良,你没有想过,自己既然这样想了,是因为什么?未来的丞相大人。
你得了和白凤一样的病啊。
只是若真的有未来白月登基的那天,他是君,你是臣。
这种关系,不是很复杂吗。
张良还没有想那么多。
倒是伏念先担心了起来,他发现,那个原本只会偶尔不正经的三师弟变得经常不正经了。
比如他对着月色吟咏的性质越来越强烈了,甚至居然还会发出傻笑了!
那天三个人坐在一起探讨学术,伏念和颜路聊得正到兴头,结果张良居然不和谐的笑了,笑没什么,只是那种笑声听起来……微微的令人心颤啊。
伏念和颜路突然就不说话了,张良就脸红了。
伏念还发现,张良房间的蜡烛,熄的是越来越晚了。
他希望张良是在做正经的事。
儒家现在可是很有压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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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不好,阴森森的。本来张良并不讨厌微雨的天气,但是今天,这样的天气却让他很紧张。
空气湿乎乎的,写在竹简上的墨半天都不干。张良写完一卷就摊开在地上晾着,忙乎到夜晚。
本来昏沉沉的意识在看到那串树叶后彻底清醒了。
他们来了。
他们?
张良大约明白“他们”指的是谁了。
他在紧张之余还有很多的惊喜。
如果是蜃楼回来了,那么李斯来小圣贤庄,应该会带着白月吧?
张良拿出了月白色的睡衣赶紧换上,松下头发再弄乱,然后胡挽个发髻。
看上去还是还有半梦初醒的样子的。
等他走到门口时,伏念和颜路已经站在那了。
张良用轻快的声音表达了他对一行人的“欢迎”。
转了视线,果然,那个身影在队伍里,正对着他眯眼睛。
张良很高兴,吐了吐舌头。
李斯要住下,张良故意说只剩下了哪几个地方可以住,其中一个就是他自己的客室。
那里很偏,李斯决定把白月丢去住,以表示他对天子的厌恶。
这正好合了张良的心意。
当他演绎了钻出衣柜的戏码后,自然是受到了白月的鄙夷。
张良看得出白月很疲惫了,抱着被子软成一团,没有精神的望着他。
但是不管是为国还是为己,张良都没有让他睡觉。
他拉过凳子坐在床边,挺直了身板:“怎样,此行有何进展吗。”
“不算有吧……李斯越来越讨厌我了,扶苏也只是在纠结一只好猪被杀来吃肉很可惜但是还是要吃而已。”白月叹口气,把被子堆在身后半躺下来,调整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和张良交谈。
张良明显对于这种情况有些措手不及了,他猜如果现在自己覆上身去,不知道白月是选择宁可引来秦兵也要誓死反抗,还是会乖乖从了他。
张良拍拍脑袋,提醒自己是要办正事的。
“怎么?你头疼?是不是冷了?”白月很好心的问。
如果换成白凤,估计会硬骨气的说“我不冷,不要担心我”。但是张良打了小算盘,他灵光一闪,还轻轻咳嗽一声,说:“天有些寒了啊,估计有些着凉,不要紧。”
白月缩了缩腿,把被子掀开,示意张良也过来盖被子:“我未来的丞相大人可别生病啊。”
张良只是想讨几句贴心话,没想到得了这个。
他也不推拒,笑着坐进被窝,和白月面对面的看着。
白月发现他的相国大人纵是披着头发穿着睡衣,也是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不知这是除了公孙玲珑之外,多少女人魂牵梦萦的男人。
白月也有他想念的人,只是到现在也没见着。
张良意识到白月在研究他的脸,突然问:“怎么?觉得我像谁?”
“不,你和他一点也不像。”白月利索的接道,下一秒,白月噤了声,低头去看自己手。
张良倒不失望,他还没有必要去做别人的替身,只是,既然提到了,还是可以再问问吧?
“白凤现在在哪?他没有和你一起去蓬莱吗?”
“没有……我自从上了蜃楼,就没有看过他了……”
面前的人抿着薄唇,黑发挡住了他的脸,看不清表情,似乎是很失落。
张良不问了,他不想让他难过。
“阿月。”张良叫了声,“等你到了那个位子,就好过了。”
或许就不会怕失去什么了,但只是或许,也可能,会失去更多。
“我问你啊,如果哪天我到了你说的那个位子,你就会对我整天毕恭毕敬的对吧?因为怕我生气了就砍你脑袋。”白月嗤笑一句,摇摇头,很是无奈。
“或许是。”张良诚实的说,“千百年来,君臣之间不都是尊卑分明的吗。”
白月并不辩解,只是叹息着说:“随你们了。”
你们?张良琢磨着这个词的意思,是把他和白凤并论了吗?
张良觉得,还挺高兴的。
“你记得,如果我这里出了意外,就是说,如果嬴政成功的拿我下药了,你就当我从来没有出现过,小圣贤庄的日子,以前是怎样,以后就是怎样,直到嬴政把你们灭门为止。或者,你可以想办法,去杀嬴政。”白月很淡然的指指脑壳,“用了我的血以后,只有敲坏他的脑袋他才会死。记住了吗?”
张良眨了眨眼睛,并没有回答,而是问:“如果白凤出了意外,你要怎么办?”
白月愣了,狠狠的攥紧了被子,许久,他低声说:“我不知道。”
“这可不好。”张良提醒他。
“我最后可以相信的人,并没有几个,凤他如果出事了,那么估计嬴政会来威胁我,你是书生,一时还解不了急,一定要去找盖聂,先杀嬴政再杀赵高。”
白月的回答张良并不满意,怎么说,虽然他告诉自己他会怎么做了,可是很明显,如果嬴政拿白凤来威胁他,他肯定会认的。
“我手上基本没有军队,阴阳家没有兵,墨家兵家流沙加起来也才那么点人。就算他们武艺高强能够以一敌百,可嬴政又有多少军队呢。”
白月往被子里滑去,慢慢说:“我明白的,如果不先杀了嬴政,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阴阳家相信我是他们的王,我想,如果由他们来散播‘注定这是天子的天下”这类话,或许可以动摇一部分士兵的信心,让他们来投靠我们,慢慢的慢慢的,就可以壮大势力了。”
张良静静的听着,听他夺天下的计划,心里却是波澜不惊。
而白月显然也是那样淡漠,他说着说着,就开始困了。
“蜀山……那边会有粮食的……军队会有饭吃的……”白月已经完全缩进被子里了,一翻身,他面朝里面,蜷成一团睡着了。
张良嘴角挂着笑,看着眼前的人静静的呼吸,身子缓缓起伏着。
他坐了一阵子,然后小声的试探的唤着:“阿月?睡了?”
白月没有反映,仍旧睡得很香。张良凑近,他仍是没醒。
张良就笑着,看他的睫毛慢慢的抖着,薄唇轻启,闻着,似乎连呼吸都是甜的。
“你真的睡了啊。”
在我面前。
还睡得这么香。
看来你很信任我啊。
“阿月。”张良说着,撑住自己的身体,慢慢的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近。
“估计你要是醒了,以后得砍我头了吧?~”张良愉快的说。
张良将嘴唇凑了上去,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触感。
这是张良的初吻。
他觉得欣喜若狂。
原来这真的是很美好。
他伸出手臂,把人轻轻的抱了抱,然后蹑手蹑脚的爬起来,溜回自己的房间。
今天晚上好冷啊,好像都快要下雪了。
但是却有人心里热的不能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