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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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入江正一有戴头戴式耳机入睡的坏习惯。
每当柔软的皮革耳垫包围他的双耳，即使不用开降噪模式，他也能自动与外界隔离，沉浸在舒缓的纯音乐里安眠。
但今时不同往日，接受了“耳后腮内注射”的他，即使是再柔软的耳垫也会刺激他敏感的神经，给予他莫大的痛苦。
阿莫拉看着年轻的“博士”痛苦地皱眉，本来应该陷入深度睡眠的他忍不住动弹了下手指，似乎想要把自己头上类似头戴式耳机的装置取下来。
但最终面无表情的少女还是选择无视当事人的痛苦，重新将有些滑落的“耳机”复归原位。
“耳机”底部有密密麻麻的数据线，其中最粗的一根被安在了一个奇怪的小黑盒处。
窗外的风景在飞速地倒退，他们正乘坐在一辆假牌照的黑出租车上。
“喂喂，他还没醒吗？”
纳兰迦一边掌握着驾驶盘，一边忍不住窗外的后视镜处张望。
意大利的法定驾车年龄为18岁，原本年仅14岁的纳兰迦是只能驾驶轻量摩托的，但在这辆来历成谜的黑出租车上，没有人会觉得不对劲。
阿莫兰惜字如金地摇了摇头，她情不自禁地揉了揉入江正一棕红色的发丝，这在她眼里是无比怀念而温暖的颜色。
“我可是听信了你的忽悠，”右前方驾车的少年喋喋不休地说着，“既然那家伙愿意把暗号告诉你，我也勉强相信这一回。”
“但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关键的人物昏迷不醒，看上去知道些什么的家伙突然失语，还必须开这种不知道倒了几手的‘赃车’......”
“不是我说——虽然我已经算是西西里岛了不起的‘不良少年’了，但不会其实你俩更加危险吧？一个火焰怪人，一个脑电波少女......”
面瘫少女依旧不回话，一路上任由纳兰迦无边无际地发散。
他们一路沿着浅绿色的海岸线开，驶离了四首歌广场、奇利亚集市、普雷托利亚喷泉、西西里地区美术馆等繁华地区，他们途径巴勒莫湾，最终来到了GNV（Grandi Navi Veloci）这个渡船码头。
渡船码头的费用公开透明地写在牌匾上。
“奇维塔韦......基亚？59欧元起，14小时；热那亚100欧元起，19.5小时；那不勒斯48欧元起，10小时......”
词汇量堪堪小学水平的纳兰迦艰难地阅读着木板上的价格表，但不管去哪里，兜比脸还干净的他们仨看起来都不像是能坐得起船的人。
正当纳兰迦为路费发愁之际，阿莫拉早就将入江正一放在轮椅上推着走了，完全忽视了某位劳苦功高的司机少年。
“喂？！你去哪！”纳兰迦只得小跑着去寻人。
最终，他在被红线禁止出入的海岸岩石壁上找到了两人。
脚下是湿滑的礁石，旁边还矗立着一块警告牌，上面明晃晃地写着“Wave Break On Ledge”，警告着旅客当心当心破浪。
真不知道这俩怎么过去的！纳兰迦暗骂一声，但顾及两人安全，竟然还是跳了过去，想要拉住他们。
阿莫拉驮着入江正一还在不要命地在向着边缘前进。
“我叫你们停下！听得见吗！？”几步之外，纳兰迦心急如焚。
阿莫拉自然是听见了，但即使海浪溅起的水花撞到了她的鼻尖，她也有不能让步的理由。
因为程序是这么设定的......
因为“博士”是这么告诉她的......
烈日当空，今天的日晕是少见的六角锥晶状，日头大到连海浪都冒着热气。
是绝好的晴天呢。
阿莫拉在心中感叹道。
她孤身一人来到这个时代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大好的晴天，也只有天气状况好的时候飞机才被允许起飞。
在她的时代，飞机技术虽然还存在，但是已经秩序混乱到只有部分古老的海陆通行方式还在继续被使用了。
未来一片狼藉，所以能够来到这个和平的时代，其实她是应该高兴的。
但这种高兴也只无人知晓的，就连阿莫拉本人也早已丧失了这段记忆。
没有“Reading Steiner”的她，即使跨越时空来到了不属于她的世界，也会被抹消不该有的记忆。
幸好她是【Doll】，记忆会消失，程序还在运行。
【链接状态良好。允许上浮。】
【当前剩余能量9%。警告！时空跳跃功能已关闭。】
在纳兰迦的目瞪口呆中，一个银白色球状体渐渐浮出水面。
“这是什么啊！？”
阿莫拉没有解释，红光闪烁，这奇怪的装置的大门随之打开，内部零度以下的温度一接触到外界就开始冒冷气。
她缓缓地把背上的入江正一送进这奇怪的装置。
装置很小，里面内壁是光滑的镜面，其中或许有什么机关触发了阿莫拉的观测灵，让她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控制它。
然而，装置仅仅只能容纳一个人蜷缩在里面，而现在显然并没有阿莫拉的空间。
在入江正一进入，并将那头戴式“耳机”剩余的最后一个孔与球型装置的某根线相连后。
阿莫拉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送她来这个时代的超时代机器的大门在她眼前，缓缓关闭了。
【滋滋——】
入江正一半梦半醒之间，又听到了少女的联络。
【博士。一路顺风。】
【......】他好像也发送了什么，但记忆非常模糊。
银白色的装置再次潜入水底。
只留下岸上的两人。
*
【意识上传中——世界线Orion α】
那针“退化药”确实在起作用。
这与个人的体质相关，流星雨的高热带给了“博士”的友人“凶真”（自称）Reading Steiner这项无与伦比的能力，使得他能够跳跃世界线而保留记忆。
而流星雨后的入江正一获得的是神秘的黑科技耳语。虽然偶尔会不稳定地传送一些未来的画面回来，但就本身而言，入江正一并没有跨越世界线的能力。
幸运的是，他也算有点“时空”耐性，仅仅是意识体上传还是能勉强做到的。
之前的他，一直生活在世界线Orion ζ里，借由“博士”研发的神秘机器，让他能够主动地进行意识上传或时空旅行。
未来的“博士”给他设定的是“意识上传”，而非如阿莫拉那般的“时空旅行”。
因为在世界线Orion α里已经有了一个十七岁的自己，一个时空不能有两个自己，否则好像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未来入江正一隐隐察觉到。
根据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人类是三维空间的动物，时间具有一维向前行性，不会停顿、一去不复返。而假如增加一个维度，在现有的x、y、z轴上再加上一个w轴，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或许世界真的会如同“克莱因瓶”那般，没有内外之分，终点与起点一致。
而入江正一，正前所未有地体会着这一点。
终归是没有临床试验的试作品，ζ世界线的记忆只能断断续续地上传到α世界的自己脑中。
十七岁的入江正一把头戴式耳机从头上拔掉，在室友“别开灯”的嘱托下，蹑手蹑脚地摸黑下了床。
来到洗漱室，他才终于把白昼灯打开了。
镜子里的自己还是一如既往，镜框也遮不掉青黑的黑眼圈，整个都透露出一股为科学献身苍老二十年的学牲气息。
14岁的自己只有157厘米。
而此时，镜子里十七岁的男生已经有175的身高。
根据“没有179的男生”的不成文惯例，生长期的入江正一未来说自己180也无可厚非。
他已经17岁了。
——他们完全是似是而非的两个人！
哈哈哈......怎么会有意识上传这么扯的事情？！
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入江正一不住地自我催眠道。
刚刚接受了一波其他世界线自己的记忆，他的自我认识显然发生了动摇。
第二天一早，室友一睁眼就被电脑屏幕前某人堪比大熊猫的黑眼圈给镇住了。
“嘿，我说，也不至于盯一整晚的数据吧？！”
名字叫“道林”的西班牙裔室友表示自己被卷到了。
“你真的打算在选修课上也拿A绩吗？”
对此，十七岁上漂亮国顶级工科大学的入江正一表示：“当然有！”
他扶了扶反光的眼镜，强调：“我是‘A’sian，不是‘B’sian，更不会是‘C’sian！”
欧美同人文设定里有ABO，作为西裔的道林自然也有所耳闻，他不禁咂舌，想着假如真的有六种性别，估计他们学校的所有东亚人变性都要去当Alpha，不为别的，就为这个“A”！
真是太疯狂了！
道林不理解东亚人要强的一生，他查了下今日的课表，上午依旧是选修课，选修课老师是“和蔼的乔万尼”，一位不查出勤的大善人。
于是他便安心地把被子蒙上脸，闷声拜托同样选择了这门课的好室友帮他留意下是否有重要通知，至于笔记考纲？有“A”sian室友在，他从来不怕！
依旧是熟悉的光景，入江正一恍惚中答应了这个平日里自己不愿意的要求。
早十点，授课教室。
坐在阶梯教室的最后一排，入江正一一脸震惊地发现今天“乔万尼”把那海藻般的长发绑成了一束马尾，虽然胡子拉碴的形象还是没变化，但至少能让人看清脸了。
“乔万尼”老师莫名的眼熟。
但自己一个从小在日本土生土长的家伙，小初高学校里也没有意大利语外教啊！他按理来说根本没有机会认识到这位在工科学校教授伦理学的叛逆教授。
等等！
意大利......
如果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话......
入江正一擦了擦眼睛，绝望地发现并不是自己眼拙，而是真的！“乔万尼”教授和自己梦中意大利的“口语老师”长得一模一样！
不不......也不排除同卵双胞胎的可能性。
入江正一用生命科学安慰自己。
直到再度被抽问“关于机器人能否成为人类未来伴侣的问题——”前，入江正一心中对科学真理的信仰都是坚定的。
再度复述了一遍梦里14岁自己的回答，入江正一在乔万尼教授“Bravo！”的赞许声中精神恍惚地坐下。
连反应都一模一样！
这下彻底绝了入江正一自欺欺人的可能性。
这一堂课，素来以奋笔疾书出名的学霸也堕落了，他发了大半节课的呆，笔握在手上一动不动。
“叮铃铃”的下课铃响，同学们已经陆陆续续地出去，他还在慢手慢脚地整理台面。
果不其然，等他奔往学生餐厅的时候，他最爱的自助沙拉已经被一抢而空了。
剩下还放在冷藏柜内的，是如致死量甜的大甜甜圈、芝士汉堡等传统美式高热量食品。
不行......他的纤细的东亚胃承受不了顿顿这种油腻的有饮食。
最终，他在食堂收银员“就这？”的目光中，草草拿了一个麦麸酸奶杯。
究极白人饭了。他自我安慰道。
大概是这一天都命犯水逆，拿了饭想早点回宿舍的入江正一在小广场上还撞到了一个人。
对面比他高，二人相撞，另一个人纹丝不动，而相对瘦小的入江正一摔了个屁股蹲。
揉了揉受苦受累了的臀部，入江正一简直丢脸到了无地自容。
万一对面是个坏脾气的“遗产学生”或“特殊学生”，那他说不要被来上一记拳头。
默默祈祷着对面不是德克萨斯人（玩梗，无地域炮），入江正一悄悄地把视线往上抬。
入目是一位白色微翘短发、紫罗兰色瞳孔，面容俊美到让人疑惑怎么会在这种“Nerd”（书呆子）大本营遇到的青年。
但入江正一呆滞的理由并不是对方的美色，而是——他长得和梦里那位叫“白兰·杰索”的意大利少年一模一样。
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一旁白兰·杰索弯腰捡起了掉落在路边的某人的学生证，他打量了一眼。
“入江......正一吗？十七岁，能上我们的学校，看来入江君你也是相当的优秀啊！”
话还没说完，白发少年就被眼前人的泪水给吓住了。
“诶！是我撞痛你了吗！”
徒留入江正一在那里一边泪崩一边不停地摇头。
他不知道为什么，情绪崩溃到说不出话来。
不......
他其实是知道的。
——梦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在这个世界里，白兰还活着。
这是，白兰还活着的世界啊......
察觉到这一点，从昨夜持续到今天的腹痛，在这一刻也随之终止。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 1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