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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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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色的土地上林立着崎岖的怪石,远处流淌着绿色的河流,折射着五彩的光芒,接连的是红色的海洋,像是一颗飘动的红宝石,从它的表面上,能看到天上的太阳。
天空上的臭氧层已经近乎装饰品,太阳的光芒不再像以前那么柔和,带着灼热的刺痛感,它不会再降下,它永远在那里,看着人们的罪恶与挣扎。
耳边是破裂的风声,很大,刮得人睁不开眼,只好一直戴着目镜。眼前跳动的热浪,也会带上色彩,它是美丽而危险的。这是辐射,它无处不在,轻轻地抚摸你,慢慢改变你的身体、你的健康、你的基因。
这支荒土探险小队一共有五个人,刚刚从一场与野狼群的战斗中胜利,耳边还是远处的猛兽的吼声。我抬眼望去,眼前是色彩在跳跃,辐射监测仪也在不断地发出警报,这是辐射风暴的预示,我们只能带着一身疲惫寻找避身之所。好在地下城保佑,我们在辐射彻底暴起之前找到了一个还算坚固的山洞。
人类的眼睛已经不能再承受强辐射的照射,我们只好把眼镜再加强一个等级。还不能放松,按照我们熟悉的分工,开始准备建设我们的暂时庇护所。我和温尔莫负责用石块垒砌洞口,以免在休息期间辐射风暴的强风携带大量辐射和暴动元素闯进;欧迪负责准备食物,而爱克斯和劳利尔两个浑小子负责到山洞内部解决潜在的威胁。
我站在洞口,打开一份驱逐药剂,地下城继承者研发,里面含有对野兽威慑性成分,可以有效减少野兽的进攻。说实话垒石块不是什么好玩的工作,反正里面还会再放置金属折叠墙,硬度强度都不会被轻易破坏,但之前有一次尝试却被野兽挠了三天墙。探索者的工种决定她们都是只擅长打架的糙人,反正我是不怎么喜欢垒墙,我经常会被砸到脑袋。看着温尔莫把最后一个缝隙填补好,我喘了口气转身走到深处。
欧迪已经架好了火堆,一圈的野狼肉正被烤得滋滋流油,看见我过来她笑了笑,让开一点位置,“队长,你想要再来一点汤吗?”我点点头,“麻烦你了。”她摇摇头,又从空间戒指里拿出锅,开始煮汤。
欧迪是我们队里最年轻的成员,今年二十岁,在这个成立了两年的小队里一直承担着后备工作。我觉得她一直做得很好,她是一个很细心温柔的孩子,会记得每个人的喜好,就像我喜欢喝汤。
温尔莫检查好扔下金属块,金属块绽开。我靠在石壁上看着她走过来,“喝点?”她从空间戒里拿出一壶新酿。“不了……”我摆摆手,靠着急喘气。
我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我已经不年轻了,早些年有人劝我转行,转成传承者,朋友说,“年轻的探索者们很好糊弄,文化课没几个是醒着的,随便讲讲就好。她们只有在实践课上才精神,我就知道有一个大字不识的高级探索者转行了。”当年我笑了笑没说什么。
只是我的身体确实不太好了,所以,我还是转行了。也许是因为心底的负罪感,我开始努力学习,现在字认得差不多,看着那些孩子,我就会想到我当年。
是,对于探索者,只要武力值够了就可以。我在那个岗位上呆了几年,发现我还是喜欢在荒土上的生活,就又回到荒土,带了我生命中最后一个小队。
深处传来一声怒吼,紧接着就是打斗声,我弹坐起来,手里握着激光枪。温尔莫拍拍我的肩膀,“别担心,是那两个小子。”果然又听见爱克斯的叫骂。
“浑小子。”我笑着骂一声。
锅里泛着肉类的香气,还有一丝丝甜味,白色的汤在翻滚,烤肉上滴落的油被火舌舔去,干柴发出噼啪的声音,暖黄色的光照在每一个人脸上,只是归队的两个人实在太过吵闹。
我睁开眼,看见爱克斯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和劳利尔拉着欧迪看,希望能读懂它,找到前辈留下的宝藏?
温尔莫还坐在我身边看戏,我看着她们三人加起来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念念叨叨的实在头疼。
我让她们把书交给我,让我来给她们读出来。
“找到宝藏的线索!”爱克斯兴奋地喊。
我翻开书页,发现这是一本日记。
书页已经残缺破损,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在泛黄的纸上,还沾染着血色。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故事要开始了……”
荒元纪年135年 6月3日
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我踏上了荒土,开始肩负起我身为探索者的责任。看着荒土永远明亮的日光,比起地下城终日昏暗的上空,这简直太棒了!我为我身为探索者感到荣幸,我相信我会将丰盛的战利品回到地下城,让那些人刮目相看。
圣安,地下城。
这不禁让几个年轻人回想到她们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上的时候,也是像这样兴奋。
“我那时真的很害怕,听说每年都有人死在这里,好在有队长和温尔莫阿姨一直带着我们。”欧迪低垂着眼,手里握着勺柄搅弄肉汤。
劳立尔走过去揽住她的肩,“别担心,我们都会保护你的。”她用一只手扶着欧迪的脸,跟她对视,眼神坚毅,手却悄悄摸向汤中肉块。
欧迪笑笑,“谢谢,”用勺子狠狠敲开劳立尔的手,“但不用,我也可以的,哪怕现在不行,但未来一定可以。”
爱克斯催促我继续,她坚定地认为这本日记的主人是一个高级探索者,这是对后辈的指导。
爱克斯回忆起在课堂的日子,她最兴奋的时候就是有高级探索者前来指导,每一个人都很强壮,会很多神奇的招式,可以把每一个上前对决的学生打倒。每一次她都会举手,成为第一个和高级探索者交手的人。
“她一定是一位高级探索者,想要指导我们成为下一个高级探索者。”她大声欢呼。
其实我也是一位高级探索者,我曾经无数次解释过那些招式大部分都是为了表演给她们这些小孩看,在实践上是不会去用的,但她每次都觉得是我不会用,才没有她看过的那些厉害。
荒元纪年135年6月4日
我一个人行走在这里,很多东西都很陌生,亲眼看见那些在教科书上才会出现的变异兽,跟书上有太多不同,甚至与前辈拍摄的视频上都不同,我感觉自己真的是太过渺小。我有幸远远看见过一群大象迁徙,它们脚步制作出的震动就像地震了一样。不过我有信心,我一定可以为地下城带回很多的东西。
圣安,地下城。
“她是一个人吗?她的小队呢?”欧迪十分惊讶,在她的认知里,在荒土探险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小队,这让她们能够更好地活着。
爱克斯:“有的人是不需要小队的,她们一个人就可以在荒土上生存,她们都是非常强大的,我听说过!”
劳利尔也表示她同样听过这个传说,并会比爱克斯先成为这样的人。
温尔莫停下了喝酒,教育她们不可以这么做。温尔莫很严厉,也许是因为她已经是一名妈妈吧。
她比我更适合教育这群孩子。
我和孩子们更容易混成一团,虽然更亲近,但是也会失去一些威严,她们有时并不会听我的话。而温尔莫一直不爱说话,总是板着脸,孩子们有些怕她。
“不要让我发现你们私自离队。”温尔莫又喝下一口烈酒,说话有点吐字不清,却没有一个人反驳。让我想想,要是我的话,嗯……爱克斯和劳利尔一定会跟我顶嘴的,她们总是这样。
但其实她们说得对,确实有一部分人能够独自生活在荒土上,不过我听说那些都是参与基因改造的实验者,不是我们这些普通探索者可以相比的。
我前不久还看见一位实验者,她参与的是辐射免疫方面的实验,好像加入了一些变异兽的基因。远远看一眼,已经认不出原来的模样,还是她主动找我打招呼,我才知道是她,我当时有点难过,说不出来原因。
荒元纪年135年 6月5日
我趴在地上,在不远处有鹿群在喝水,个个膘肥体壮。我本想给它们来个措手不及,可惜我的激光枪没有能量了,只能让它们跑掉。真可惜,我本来能给地下城带来一笔大生意,可恨的激光枪。
圣安,地下城。
劳利尔十分痛恨这种行为,她认为这些胆小鬼都应该被地下城抛弃,“该死的家伙,胆小鬼,一群鹿有什么好怕的!还激光枪,那是应该面对大型猎物再拿出来的。”
欧迪垂眸,眼睫颤了颤,从空间戒里拿出写着劳利尔的碗,扔到了她头上。劳利尔捂着头,十分不解。“我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我们刚刚与野狼的战斗中确实都没有使用激光枪,资源有限,想要得到最大利益,劳利尔说的确实是对的,但是也确确实实的得罪了我们的欧迪。
在这个小队刚刚成立的时候,只有欧迪是第一次登上荒土,在看见高达两米的变异鹿的时候,欧迪彻底被吓傻了。她当时有些崩溃,一直在发呆,激光枪都拿不稳,险些被惊吓的鹿群踩踏。当时劳利尔一直很瞧不起她,觉得像她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成为一名探索者,认为这是地下城少有的分配错误。
“也许是因为你没有别的能力才被分配为探索者,虽然我们确实不如其她工种要求高,但这也不是让你拖累队友的理由。”
劳利尔从头到尾审视了一遍欧迪,“你应该被放逐,而不是在这里带着我们送死。”
荒元纪年135年 6月13日
饿,好饿……我已经很多天没有找到吃的了,干粮也吃完了,我恐怕要死在这了。我找到一个山洞,打算在这里接受死亡的拥抱了。
永别了,地下城。
橙色的火光跳跃着,肉汤发出咕噜噜的声音,烤肉被烤得有些爆开,香气往鼻子里钻。欧迪回过神来,开始为队员分配食物,除了,劳利尔。
爱克斯端着自己的肉汤,不停地在可怜巴巴讨好欧迪的劳利尔身边绕,大声称赞这份肉汤的美味。她并不知道欧迪为什么生气,也不真的觉得今天的食物做得惊人,她只是喜欢看到劳利尔吃亏。
我看她可怜,本来想把劳利尔叫过来,告诉她原因,再教导她以后要注意说话的方式。但温尔莫摇摇头,用烤肉塞住我的嘴,笑着喝酒看劳利尔求饶。
我......
嗯,烤肉挺好吃的。
欧迪会有分寸的。
劳利尔眼睛滴溜一转,把自己的碗和爱克斯换了过来,一下跑到旁边,一口喝掉了大半碗。
爱克斯站在原地,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接着一生气,把劳利尔的碗扔进了火堆里。劳利尔刚好喝完,抬起头想跟爱克斯嘚瑟一下,就看见自己的碗葬身火海。于是,火烧得更旺了。
劳利尔是唯一个用木碗的,用她的话就是这样有生活的情调,虽然我们都没看出来。
劳利尔和爱克斯互相怒视对方,像是发情的公牛,头撞在一起,鼻孔不断冒出粗气,眼睛发红。
但这两个不像有分寸的样子,我有些头疼。
我又被温尔莫拦下,她示意我看向欧迪。只见欧迪拿出备用的铁碗,给她们两个都盛好一碗,不知道说了什么,把她们安抚了回去。
看来,现在欧迪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胆小,内向,自卑,她开始能够制服调皮捣蛋的同伴了,说不定以后也会成为一名小队长。
荒元纪年135年 6月14日
我还活着。一群探索者救了我,她们给予的汤抚平了我肚中的歌。但我还是很冷,因为她们把火堆放得离我很远,我几乎汲取不到温暖,只能被她们漆黑的影子覆盖。
受你保佑,地下城。
说实话读到这里,我已经没有什么耐心了。这些日记的内容真的很难对那些脑袋一根筋的小子们解释清楚,但是她们好像很感兴趣。
我能理解她们,在离开课堂之后,探索者们大多一辈子不会再有这样的经历了,因为种种原因,我们更愿意去喝酒,酒精会麻痹我们的大脑,让我们能够摆脱在荒土上警惕的状态和身体上被辐射侵蚀所带来的疼痛,好好的睡一觉。
她们十分不解,为什么这个人会被这样对待。
“这是不对的,地下城教导我们要友爱伙伴。”欧迪皱着眉,为这群探索者的行为感到不耻。
我们也曾救助过其她的探索者,这在荒土上是很平常的事。这片陆地潜藏着很多危险,稍不注意就可能失去队友,踏上死亡的道路。
我们遇见的就是一位失去所有队友的探索者,她是那个可怜小队的队长。在我们捡到她的时候,她的衣服被血浸染,右臂和小腿已经不见了,身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泥灰,伤口和布料、泥灰粘连。
我们围坐在火堆旁,明明火光照亮了每一个人的脸,但她的脸依旧是灰暗的。
欧迪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她尽心照料这位伤员,每天为她换药,用上了我们小队最好的药物,甚至为此和劳利尔吵了一架;爱克斯总是找这位新成员说话,希望让她的心情好一点;劳利尔虽然面上很不欢迎,却会在晚上为她盖好被子,然后说她只是觉得这个人晚上的口申口今吵到她睡觉;我和温尔莫也会开解她,与她分享一些我们的故事。
可她的生命还是慢慢褪色了,与她正在痊愈的身体相反,她的精神非常差,打不起精神来,一天都没有笑脸,总是在睡觉。
她睡觉的时候很安静,当我们看着她的睡颜,就有一种她马上就会死去的感觉。我们很担心,于是决定放弃接下来的路程,返回地下城,为这位朋友提供更好的治疗。
她发现了我们的计划。
她坐在那里,像是地下城城墙下的雕塑品,她向我们坦白了她和她的小队的经历。
“都是因为我,因为我下达了错误的决定。”她用左手抚摸自己本该是右臂的地方,一处处的细数着这具身体上的残缺。
“我不可能再回到这片土地上了,”她顿了顿,抬头看向我们,“那我还能做什么呢,我还能为地下城做什么呢?”
荒元纪年135年 7月2日
有一只小鹿停在我面前,我拔出我的军刀想要饱餐一顿,却看见它湿漉漉的眼睛,那么迷茫天真,又带着直觉般的恐惧……
哦,地下城,我不忍心,我放过了它,我看着它一步步拖着腿向前走。
天哪!它的眼神让我想起那些地下城的孩子们,那些小天使……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们呢,再次感受你的肌肤呢,我亲爱的天使?
哦,地下城,我是如此思念你。
在之前,温尔莫一直到在我身边喝酒,似乎已经有点醉了,脸上已经红的像是火鸡的冠子。在听到这里,她突然站了起来,死死盯着我。
“她为什么能摸到孩子们?探索者不被允许接触孩子们!”她一把抢过我手中的书,急切的翻看着,想要找到答案,却又因为不认字一把扔回到我怀里,“快!告诉我!”她抓住我的衣领,脖上青筋裸露。
之前我说过,温尔莫有一个孩子,但她从来没跟我们说过,我们连她孩子的名字都不知道,我一直以为这是因为她的性格,现在看来,这里面还有一段过往。
“她叫莱顿,是个女孩,一名继承者,我,很为她骄傲......”
温尔莫是一个很平淡的人,服从命令,随遇而安,地下城让她成为什么她就可以是什么,在这个时代没什么不好,这种性格反而能活得更好,直到......
“恭喜你,你的孩子是一名继承者。”维持者站在分化机面前,看向地下城的希望,“但是,我们希望你可以让她接受统一培养。”
温尔莫只是一名中级探索者,文化水平不高这也是事实,温尔莫也不希望能得到多好的结果,她只是抓住那只想要带走她女儿的手,苦苦哀求。
“大人,我,我知道我可能不能做得很好,但求你不要带走她,我会每天送她去上课,我,我还可以......”
那只带手套的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蹲下来,明明是相平的视线,温尔莫却感觉眼前的人高高在上。
“这不合规矩小姐,”她拍了拍莱顿的头,把一块奶糖放在她手里,“这样吧,你可以把她带回去,后天再给我们送回来,这是地下城的宽容。”
她仔细整理自己的衣袖,把每一处皱褶抚平,转身离去。温尔莫冲上去,想要再争取一下,被保护继承者的保镖拦住,她听见身后的声音,看见温尔莫的痛苦与挣扎。
她又从台阶上踏下,一步步走到温尔莫面前,温尔莫充满希望,渴望地下城的宽恕,却等到一句.......
“亲爱的小姐,孩子不属于你,她属于地下城。”她摘下手套,把手套扔进垃圾桶,隔空触碰着温尔莫的辐射隔离服,“而地下城,会记住你的贡献。”
温尔莫在与孩子相处的时候一直穿着隔离服,这是地下城的规定,为了不让辐射伤害到幼小的孩子们。这使得她从来没有真正拥抱过莱顿,而现在她就要失去和她相处的机会。
这都是地下城造成的,她却做不到怨恨。
她看着自己六岁的女儿,孩子正开心的吃着奶糖,她仰着头问。
“妈妈,我以后就可以一直吃到奶糖了吗?”
“妈妈,奶糖好好吃哦,你为什么不开心呢?”
荒元纪年135年 7月24日
哦,地下城,你是否已经遗忘你的子民?你什么时候才会向我张开怀抱迎接我呢?我思念你,思念我的天使。我如此地思念那些孩子,思念她们娇嫩的皮肤,思念她们柔软的身体,思念她们动听的歌声,思念她们甜美的笑容……
哦,我的天使,原谅你卑微的信徒吧,原谅我想要接近你的心吧!
地下城,你什么时候呼唤我?
在说完自己的经历后,温尔莫又恢复了安静,要不是眼角的泪痕,我们可能都发现不了她内心的痛苦。
她要走了我空间戒的烈酒,大口大口往嘴里灌,靠在石壁上闭上了眼。
我们都知道她没有喝醉,也没有睡着,但我们也没有办法去安慰她。于是我们开始继续这个旅程,希望能找到温尔莫想要的答案。
温尔莫在听到孩子两个字的时候,眼睫还是会轻微的颤动,最后抖下一滴泪。我们看得出来,她真的很爱,也很思念她的孩子。
“我再讲一个故事吧。”
“我曾经也曾获得过探视莱顿的机会,但我宁可没有那段时光,我还能告诉我自己,我的孩子,我的莱顿,是爱我的。”
在继承者们带走莱顿的一周后,她们为温尔莫带来一个好消息,她可以每周日去探视莱顿一次,听说是莱顿十分想念她们,拒绝参与课程并且绝食,这才换来了这个宝贵的机会。
温尔莫得知这个消息时,心中既欣慰又心疼,她的孩子也爱着她,思念着她。第二天就是周末,温尔莫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来到这座钢铁堡垒,在进门之前,有人拦下她,“小姐,请更换辐射隔离服。”
温尔莫拍拍身上的隔离服,示意自己已经穿上了,而管理员说这是更高级别的隔离服,要保证孩子们的健康,不服从命令就不会让她进入。
“放心,在你走后,我们会立刻销毁。”温尔莫有些羞愧,这种高级隔离服她一直买不起,而在这里,成了往来人员的消耗品。
虽然有些不愉快,但她还是很兴奋,她看见每一个地方都有孩子们在读书讨论,看见她的时候她们都在说着什么,不过温尔莫并没有在意。
带路的是一个同样的探索者,她会给每一个路过的孩子们叫小姐,问她们有没有什么事需要帮忙。
她们为温尔莫打开了一扇门,进去后她才发现,这个屋子的中间用高硬度玻璃隔开了。莱顿坐在另一面,脸色有些苍白,开口叫她,“妈妈。”
她们在玻璃两侧对望,莱顿为她讲述她在这里的故事,她说这里很好,每天都有美味的食物,有很厉害的老师,想要做什么都有人来为她们实现。
温尔莫就静静地听着,她不是一个话多的人,本来与女儿交流就很少,更不知道怎么开口,但她很喜欢这样。
“我觉得每一分每一秒与女儿相处的时间都是我偷来的,一旦被人发现,就会像泡沫一样碎掉。”
后来,她们每一周都会见面,母女两相处得很开心,但差距慢慢在她们之间拉开,她们像是站在两片逐渐被海浪击打的小岛上,越来越远。
莱顿的生活被学习充满,分化机没有错,莱顿真的很天才,她的学习速度飞快,很快温尔莫就听不懂女儿在说什么了。
“地下城的风暴效应母亲你知道吗?我非常崇拜它的提出者达随小姐,这可真是太伟大了!”
而温尔莫只能回以微笑,她不再能回应上女儿的话,莱顿看出温尔莫的尴尬,顺势换了个话题,聊起她与其她孩子的日常生活。
“可我总觉得,莱顿不想与我谈起这些,她看向我的目光,还有一些其她的东西已经发生了改变。”
再后来,莱顿迎来了她的第一次考试,她并没有告诉温尔莫她的成绩,可温尔莫从她的表情上可以看出她的沮丧。
这些小细节让温尔莫很开心,这让她觉得她与女儿的距离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大。
在那天之后,莱顿就算在她们的见面时间也在看书,她似乎有一些焦虑,有时还会因为实验迟到,她们的共同话题也越来越少,常常是相对无言。
“我感应到,莱顿与我越来越远了。”
紧接着,就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温尔莫进门开始,每一个看见她的孩子都会驻足,与同伴窃窃私语,露出一种鄙夷的眼神。温尔莫直觉上的恐慌,她转过身想回家去,却被身后的探索者拦下,强制的带她来到玻璃前。
莱顿站在那里,手里攥着一份检查报告,脸上满是泪痕。
她哑着声音说:“母亲,你知道吗,我的一生被你毁了?”
温尔莫呆愣在原地,不能相信之前还好好的孩子怎么突然就会说出这样伤人的话。“怎,怎么了莱顿,你可以跟我说?”
“跟你说?好,我跟你说。”她抬起头,声音从嘶哑到破音,眼泪又滚落下来。
“我的同伴的母亲都是继承者,从小就开始学习,我永远也赶不上她们。”
温尔莫低声回应道:“我,我之前认为你会是一个探索者,而且我想要你快乐的长大......”
“那探索者就不能读书吗?!”她质问。
温尔莫张张嘴,没有说话。
“这也就算了,”莱顿想擦干眼泪却越擦越多,“你知道吗,因为你身上的辐射改变了我的基因程序,我这辈子可能只能活到二十六岁,我也不可能成为高级继承者了,我要用我的一辈子,来弥补我和其她人的差距,还永不可能追上。”
“你以后,不用再来看我了。”
“我不再需要你了......”
荒元纪年135年 8月7日
今天,我看到了一个放逐者。他神情瑟缩,头发花白,身上有很多伤疤。他看到我很高兴,还向我问路。
他一直很兴奋,像是离群的鹿找到了同伴,他和我说她达成了地下城原谅她的条件,他马上就可以回去了。我和他不一样,地下城一定等着我带着丰收回去呢,地下城的怀抱永远为我打开。
保佑我吧,地下城。
“哦,放逐者。”欧迪嫌弃的皱着眉,“我讨厌她们。”
地下城的所有人都讨厌放逐者,被放逐代表着这个人是一个被遗弃的人,她犯了错,除非达成非常苛刻的条件,否则地下城的大门不再会为她打开。
放逐是一个非常大的活动,每个人都要参加,来见证这个人的离去。
前一年有一个人被放逐,当时我和温尔莫躲在后面,我们年岁大一些,在年轻时已经看过很多次,就把机会留给年轻的孩子们,爱克斯和劳利尔显的很兴奋,欧迪却表示更愿意与我们待在一起。
爱克斯和劳利尔前天晚上就已经占好了位置,在宣告台正下方的位置,视野非常好。“你听说他是因为什么被放逐了吗?”爱克斯问。
劳利尔摇摇头,她凑过来与爱克斯咬耳朵,“不过,我觉得是个大事,我问她们的时候,她们的神情我感觉很奇怪。”
“是吗?”爱克斯抬头看向宣告台,那上面现在正站着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人,上面绘满了纹路,就像是长在荒土上的野兽身上的斑纹,是美丽与危险的象征。
她站在那,就像是一个神,负责审判一切。
她的手里拿着地下城法典,圣台上摆放着一个天平,旁边是代表罪恶的砝码,最中央是那位即将成为放逐者的审判书,是血红色的。
很快仪式正式开始,那位罪犯被压上来,强行摁跪在圣台面前。
审判员开始宣读他的罪行,随着声音的落下,她拿出一个个砝码,放在天平的一端,天平逐渐倾斜,在一个刻度停下。
最后一个步骤到了,审判员要把象征被审者灵魂脏污的审判书放在天平的另一端,那样天平就会慢慢达成平衡,最后有几克重的砝码就代表地下城重新接纳他需要几贡献点,要知道一只一米高的变异兔才一贡献点,要达成条件绝不容易。
爱克斯和劳利尔紧紧盯着台上,更是趁人群不注意悄悄后退了几步,退到了人群的中央。
她们对视一眼,这很不对劲,这个数值太小了,地下城是宽厚而且仁慈的,从未因这么轻的罪责放逐过居民。
那张轻薄的纸张落下,天平竟一下被压倒了,砝码飞出去,掉到宣告台上,慢慢滚下去,在其她居民的脚边躺下。最大的一个正好砸到被审者的脑袋,血流下来,蒙住他的眼。
“现在宣读你的最后一条罪责,猥亵幼童,严重威胁到地下城的未来。”审判者拿起那份审判书,放在跪着的人面前,“宣读完毕。”
被审者的身体开始颤抖,眼泪像洪水一样泄下,他疯了一般去拿回那些砝码,一次次试图把它们平衡又一次次失败。
他膝行到审判者脚下,去抓她的袍角,却被抓住小腿拖下去,他不断大喊着乞求地下城的原谅,可只能看见城门外肆虐的风暴。
“你们看清了吗?”审判者站在上面说了最后一句话。
“我觉得这不仅仅是一场对一个人的宣判,更是对一群人的宣告,告诉他们,”爱克斯低着头,脸在火光的照映下明明灭灭,“审判要开始了。”
荒元纪年135年 8月19日
荒土真是太棒了,我快要爱上这种生活了!每天我都和鹿群追逐,和象群打招呼,从它们柱子一样的腿下穿梭,和狼群打斗,我觉得我现在就像是自然的精灵。
就在刚刚,我饮下一壶荒土的风,来抚慰我饥饿的灵魂。如果地下城建设有一座里程碑,那我的名字一定会在上面,和那些继承者们一样,高高悬挂在顶端。
圣安,地下城。
“哎呀,这太难了。”爱克斯摇摇头,“比起继承者,探索者想要被记载下来真的太难了。”
劳利尔摆摆手,“不过,像是她这样的胆小鬼肯定不行,”她拿起军刺,手腕一抖玩了个花式,“怎么也要是我这样的才行。”
欧迪听见胆小鬼一词差点再次把刚洗好的碗扔到劳利尔头上,一扭头看见这两人因为吹牛又打在一起,翻了翻白眼,与我和温尔莫靠在一起看,耍猴?
地下城能被记录下来的基本是继承者和实验者,维持者和探索者是少数确实是现实。
我记得唯几个被记录下来的探索者们,嗯......一个好像是发现发现了一种新资源,一个是发现了新的板块,一个是在地下城初期率领手下抵御野兽保卫民众来着。
在现在想要被记入史册,估计也就只能消灭所有变异兽,或者找到成功饲养变异兽的办法了。
不过探索者们自己有自己的榜单,记录着这些年来强大而受人敬佩的探索者们。
几乎每个探索者小时候都做梦登上过这个榜单,想象着自己征服荒土,名字被记录在地下城史诗的时刻。
然而探索者们在这片土地上挣扎上百年,还从未征服这片土地,只能说是适应了这片土地。
荒元纪年135年 8月23日
地下城为什么还没有召唤我?!她是遗忘她忠实能干的子民了吗?她是抛弃她弱小无助的孩子了吗?她不再以往一样张开怀抱迎接她的信徒了吗?我在荒土苦苦求生,为地下城谋利,却变成弃子了吗?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为什么那些继承者什么都不做,每天都待在城里,却享受最优越的待遇,而我们却需要不断在荒土挣扎!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见过荒土的太阳吗,感受到荒土的风沙吗?她们没有!
“他真的是探索者吗?”温尔莫看向我,询问我的意见。
她现在好像已经醒酒了,只是脸有些红。
“只有在特殊时期,地下城才会召唤探索者回城。而据我所知,135年是和平时期,不属于以上情况,”她顿了顿,吐出一口酒气,“这是莱顿告诉我的,她很喜欢历史。”
“而且他是个傻子吗,只有探索者才会踏上荒土,其她工种都不会。”劳利尔摊手,表示无奈。
欧迪挺直地坐着,“劳利尔,每个人都是地下城的居民。”然后被逼尝了一口烈酒,不住地发出嘶哈嘶哈的声音。
欧迪是探索者里少有不会喝酒的人。
劳利尔则表示,如果她当上继承者,就把那些没有贡献和价值的人都扔出去,绝不让她们拖累其她人。
“劳利尔!”我有些头疼,这孩子总会说出一些反动言论。“你什么时候能学会管住你的嘴?”
劳利尔冲我吐了吐舌头,又拉着爱克斯进行她的激情宣讲。温尔莫瞪了她一眼,把爱克斯救出了苦海。
劳利尔撇撇嘴,背过去跟金属墙进行友好交流了。
荒元纪年135年 8月27日
继承者们,我现在要揭穿你们的谎言,我发现了你们的秘密!
你们的实验成果,不过是人体实验堆出来的,说的只采用高成功率实验的法律就是放屁。你们为了实验的成功可以做任何事,实验者的地位是有你们的原因的吧。你们其实也没什么,看吧,我要击溃你们,掀开你们的遮羞布。等着吧,接受我们的报复吧!
“伟大的继承者”,这真是我听到过最好笑的笑话。
我沉默下来,这让我想到我的一个朋友。我们是在酒馆认识的,有一次我们又在酒馆见面,我和她都有些喝醉了,人嘛,总是在酒后敞开心扉......
“朋友,你知道大家都是怎么看我们实验者的吧?”她看着眼前的烈酒,水面划过轻柔的微光,朦胧安逸,耳边是轻缓的乐曲,但她的神情却显得痛苦。
我没有回话,只是点点头。
我们都知道。
虽然地下城的官方说法是实验者是基因变异成功率高且可长时间持续发展的人,但大多数人依旧认为实验者是没有任何才能的人,在这条鄙视链中,实验者处于最低端。
“我们要不是最厉害的,载入史册的人,要不这辈子都被人瞧不起。”她晃动着酒杯,我本想劝她看开点,然而我没法开口。
“其实那些实验的成功率并没有你们看到的那么高,只要有一半就会有人抢着做,”她似乎并不在乎我的沉默,继续她一个人的表演,“就这么低的成功率,还抢不到。”
我张张嘴,地下城曾经承诺不会开放成功率低于百分之八十的人体实验,但在她们心里,在其她人心里,她们只会知道实验者是吃白饭的,不用参与工作就可以有配额很大的物资,我能体会她们那种急切想要改变的想法。
“我最近接到一个实验,成功率百分之七十,也算很高了。”她举起酒杯,“祝我幸运!”
我也抬起酒杯,跟她碰杯。“到时候富贵了,别忘了我啊。”我开玩笑道。
她听了眼睛泛起泪光,回到:“一定。”
在之后,我再也没在这家酒馆看见过她。
可我希望,她只是在富贵后去了一家更好的酒馆,然后,忘记了我这个老朋友。
荒元纪年135年 8月31日
我回到地下城,那些守卫警惕地看着我,她们感受到了吗?我将带领她们推翻继承者,领导一个新的时代,一个由探索者为王的时代。
这些愚笨的子民竟然拦下我,她们叫谁来了?哦,是雷迪,我们地下城的最高领导者……她那种厌恶鄙夷的目光是怎么回事?!她这个肮脏的臭虫,是认识到我的危险了吗?
倒下吧,地下城。
“探索者为王?她是疯了吗,继承者都与我们是平等的,她还想建立一个探索者为王的时代?”爱克斯嘲讽道。
劳利尔觉得这倒是一个好想法,“建立一个王朝,一切都听我的!”
欧迪翻她一个白眼,没阻止她做她的白日梦,她拉过爱克斯,让爱克斯和我们坐在一起,以此来孤立劳利尔。
劳利尔瞪着眼睛,爱克斯和欧迪却只当没看见。她又看向我们,我表示无能为力,温尔莫直接叫她,“闭嘴,傻子!”
荒元纪年135年 9月1日
可恶的继承者,她们仗着自己有那些愚民的拥护,向那些愚民传播恶魔的低语,来使她们厌恶我、仇恨我、驱赶我。我被迫回到了荒土,不过我相信,我的意志将会永存,我的□□将会强大。
“秋天在荒土上独自生存,他会死的。”欧迪为这个人的命运表示担忧,“地下城是不会在秋天驱赶居民的。”
“也许他真的是个傻子,”劳利尔回答,“他说话一直很像脑子不好。”她拍拍自己的脑袋,做出一幅痴傻的样子。
“地下城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居民!”爱克斯为其辩护,“哪怕是一个傻子!”
荒元纪年135年 9月15日
我已经躲在这个山洞3天,存粮和水早就耗尽了。我躺在地上,感受地面彻骨的寒冷和洞外呼啸的风声,我……
哦不洞外是什么它在用爪子抓挠我堵在门口的石头天哪它不会进来吧这个洞太小了我根本———
第二段的笔迹十分潦草,甚至有几个字像毛线团一样缠在一起,最后还有一道长长的划痕。
我们无从知道他最后的结局,不过也心中自有定数了。
探索者们很安静,故事结束了。
她们站起来,互道晚安,各自找地方休息去了。
但我知道,有一个人没有睡,她还有话想对我说,我也没有困意,靠在石壁上发呆。
……
不知过去多久,应该很久了,因为山洞里充满孩子们的呼噜声,像比赛一样,一个比一个响。
温尔莫轻轻地摸到我身边,问道:“你说,这是个什么样的故事呢?”
我笑笑,问道:“不过是个骗子拙劣的谎言罢了。”
然后,一把把日记本投入熄灭的火堆中。
那几颗火星扑上来,很快就把日记本吞噬。
山洞又亮起来。
“那也不完全是,对吗?”温尔莫看着火堆又一点点暗下,抬头问我。
我叹了口气,“那不是我们该知道的了。”我拍拍她的肩,安慰她,“睡吧,就当什么也没发生。”
山洞回归黑暗。
“晚安。”我躺下来,对温尔莫说。
又不知过了多久,山洞里响起一声轻语,“晚安。”
那么,也祝你晚安,地下城。
(以上内容都为语音转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