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C百合] Anytime》丹羽雪乃

3、第 3 章

　　“社团活动结束后等我一下，一起回去吧。”

　　就因为阿斯兰的这句话，所以到了暮色四合的现在，卡嘉莉还是呆呆地坐在班上，等着那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忙完的学生会会长大人。

　　天空是由傍晚转入夜晚的荒芜的苍蓝，窗外偶尔划过几声归鸟的嘶鸣。仿佛突然安静下来一般，连校门外开过的汽车的喇叭声响都像是来自遥远的世界尽头。

　　方才剧烈运动所带来的热气已经全部散去，夜风吹进来的时候，卡嘉莉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直起身子再次望向走廊。

　　……还没来。

　　“啊～阿斯兰是笨蛋啦，居然要人家等这么久……”

　　她有气无力地抱怨了一句，再次趴倒在课桌上，呆呆地凝望着已经开始缓慢地放出光芒的上弦月。

　　……干脆，去找他吧？这样至少不是一个人……

　　这个念头来得很快，付诸实践也很快。卡嘉莉立刻打定主意，拿起书包走出了教室。

　　“EDO……学生会室应该是走这边吧……”她在昏暗的走廊中辨认了一下方向，向B号楼走去。

　　左拐，下楼梯，右拐，直走，再左拐，依然昏暗的走廊上有一道亮光从半掩的门里透了出来。

　　到了。

　　卡嘉莉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扇门。

　　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看阿斯兰了……偶尔当一次偷窥狂也没有关系吧……

　　她的脸上露出了算计的笑容，悄悄地贴在门上，向里头张望着。

　　所能看到的地方非常有限，而阿斯兰也没有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就在卡嘉莉考虑要不要冒险把门推开一点的时候，门里却突然传出了说话声。

　　“阿斯兰学长，听说拉克丝学姐以前是你的未婚妻，对吗？”

　　是露娜。

　　“……啊。”

　　“为什么现在又不是了呢？”

　　“因为她有喜欢的人了。”

　　“是大和学长吗？”

　　“嗯。”

　　“为什么呢？”

　　“你问我为什么……”阿斯兰露出了有些伤脑筋的表情，“我也说不清楚。或许你去问她比较好。”

　　露娜轻轻一笑，“那就算了。不过我觉得满庆幸的。”

　　“嗯？”

　　“因为这样子我的竞争对手，就不是那位完美的拉克丝·克莱因了。”

　　“！”

　　门外的卡嘉莉没有动弹，只是咬了咬嘴唇，强迫自己听下去。

　　门里的阿斯兰停顿了一会儿，有些迟疑地开口：“露娜，你……”

　　“我不可以吗？”露娜却先截断了他的话，“一定要是卡嘉莉·尤拉·阿斯哈吗？”

　　“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阿斯兰学长，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你会选择卡嘉莉学姐而不是拉克丝学姐或是我？为什么你会喜欢那种女生？”

　　“什么那种女生？”阿斯兰的声音里明显地有了怒意，“不准你这么说——唔！”

　　衣料摩擦的声音。卡嘉莉手一抖，推开了门。

　　想象中的情景。她看着被露娜抱住强吻的阿斯兰，脑中一片平静的空白。

　　是难过，还是伤心，愤怒？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该摆出什么表情，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们。

　　阿斯兰在错愕之后很快就推开了露娜，正想吼她几句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瞥见门口的金发身影。

　　“……卡嘉莉！”

　　“……阿斯兰，我担心基拉会担心，所以先回去了。你也不要忙到太晚哦。”出乎意料的，卡嘉莉原本紧绷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平和的笑容，“那，我先走了，再见。”

　　她又笑了一下，转身走了出去。

　　“卡……卡嘉莉！”虽然为卡嘉莉奇怪的反应感到吃惊而略微愣住，阿斯兰还是立刻追了出去

　　走廊里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才离开不过两三秒的卡嘉莉，就这么一下子地消失在他面前。

　　阿斯兰左右张望了一下，从最近的楼梯追了下去。

　　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一楼之外，一个沉静的黑影才慢慢从学生会室旁的角落里走了出来。

　　“对不起，阿斯兰……”颤抖的嗓音里带着几分哭腔，卡嘉莉转身，一步一步地离开了走廊里最后的光亮。

　　“……基拉，别担心……嗯，我想大概是阿斯兰的工作又迟了吧……好，嗯。你别怪他了……那，等她回来了打电话告诉我一声……好。再见。”

　　放下电话，粉红歌姬轻轻叹了口气，面带忧虑地在沙发上坐下。

　　希望真的如自己所说就好了……她只担心那两人之间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平衡会被第三者打破，而露娜就是那最危险的不定时炸弹。

　　只不过是高中生的一段恋爱而已，为什么非要牵扯到这么多人的神经？她望了望餐桌上已经冷掉的饭菜，再次叹了口气。

　　没有胃口……

　　不知道卡嘉莉现在到底怎么样？是正高高兴兴地和阿斯兰在一起呢，还是一个人流离在这个城市的某个地方？

　　她始终不能完全放下心来，心底有某个地方正在不安地骚动着，预示着不祥的未来。

　　但愿……但愿只是她多心了……

　　就在拉克丝准备起身去收拾掉晚餐的时候，门铃忽然响了起来，带着几分神经质的急促。

　　她的心咯噔了一下，不安的预感如同水涨船高般地涌上了心头。

　　就在她迟疑的这几秒种内，门铃再次响了起来，一下一下地回荡在客厅里，刺耳万分。

　　拉克丝深吸了口气，走到门前，透过猫眼往外望去。

　　“……”

　　她垂下眼脸，打开了门，“……卡嘉莉……”

　　门外的金发少女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拉克丝……”

　　“……先进来再说吧。”拉克丝抚慰性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来。”

　　把仍然哽咽的卡嘉莉牵进屋后，拉克丝立刻拿来了热毛巾，还顺手泡了杯热可可，然后才在她身边坐下。

　　“来，毛巾。先把脸擦一下吧。”

　　卡嘉莉顺从地接过毛巾，像要擦掉不愉快的东西似的狠命在脸上抹了两把。

　　“可可。”

　　“谢谢。”她低低地说着，小小地浅啜了一口，“……呼。”

　　“好些了吗？”

　　“好些了。”卡嘉莉抬起脸，露出一个虽然还有几分勉强却清爽多了的笑容，“谢谢。”

　　“你先坐着。我去给基拉打个电话。”

　　“好。”

　　卡嘉莉收起双脚，蜷缩在沙发上，心中淌过一阵安宁。

　　果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到拉克丝这里是在当时的混乱中下的一个正确决定。

　　如果就这个样子回家，基拉一定会问东问西。况且他们又是双胞胎，就算想瞒也瞒不过去。

　　阿斯兰……再一次在心里念起这个名字，心脏就像痉挛一般收缩疼痛。她没有怪他，真的没有。她知道那不是阿斯兰的本意，只是露娜一厢情愿而已。可是知道是知道，亲眼看到的时候却又无法释怀。

　　喜欢一个人的心情，真的就这么矛盾吗？

　　她无力去想这些，只想好好休息一下，将自己沉到最深的睡眠里，什么都不去思考。

　　“我已经和基拉说过了。”打完电话的拉克丝又走回她身边坐下，“你今晚会睡在我这里，不知可不可以？”

　　“嗯。”卡嘉莉点了点头，“谢谢你，拉克丝。”

　　“不用对我说谢谢。”水蓝色的眼底划过一丝淡淡的忧伤，“卡嘉莉没有欠我什么。”

　　因为这些都是我愿意做的。只要能够守护你。

　　“诶？可是……”

　　“卡嘉莉应该还没吃晚饭吧？”拉克丝柔柔一笑，“我也还没有吃呢。要不要一起？”

　　“……嗯，好。”

　　“那么，先在餐桌旁等我一下吧。”她拉起卡嘉莉已经变得温暖的手，心下安定了些，“我把饭菜再重新热一下。”

　　依言在餐桌旁坐下，卡嘉莉注视着拉克丝忙碌的背影，忽然开口问：“呐，拉克丝……”

　　“嗯？”

　　“为什么不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呢？”

　　拉克丝动作一顿，回头对她微微一笑，“我想等卡嘉莉自己说出来。如果你不想说，我永远都不会问。”

　　卡嘉莉一愣，随即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拉克丝真的很温柔呢。如果是基拉那个笨蛋的话，大概只会唠唠叨叨地问一堆吧……啊～啊～基拉真的好好命啊……对了，拉克丝，当初你为什么和阿斯兰分手呢？”

　　“因为我们不适合。”拉克丝说着，将热过的饭菜放回桌上，“我们太相像了，而且一直以来好像只把对方当作青梅竹马而已呢。”

　　“嗯？”

　　“我们俩可以说是从小就已经订婚了，所以在彼此心里，对对方基本只有‘这个是将来要结婚的人’的概念。”她拉开椅子，在卡嘉莉对面坐下，“除此之外，我们看待彼此更像是朋友而不是恋人。因为在一起是非常自然的事，所以也没有好好考虑过我们之间的关系。”

　　“然后呢？”

　　“父亲去世以后，我突然变成了一个人。萨拉叔叔因为不放心我一个人生活，于是决定把婚期提前。到那时候，我和阿斯兰好像才忽然发现，彼此并不是自己真正想要度过一生的人，所以就分开了。”

　　“然后就和基拉在一起了？”

　　“啊？嗯……吃饭吧，你应该也饿了。”拉克丝匆忙结束了这个话题，“好像卡嘉莉还没吃过我做的东西呢。”

　　“哎～不用说了，拉克丝做的肯定比我好几百倍。基拉整天都在我耳朵旁边念叨呢。”卡嘉莉举起了叉子，“那么，我开动了！”

　　拉克丝同样微笑着拿起餐具，却有些心不在焉。

　　不是的……不是基拉……是因为卡嘉莉，她才会选择留在基拉身边。

　　因为只有那样，她才能更靠近她一点……

　　即使这样对不起基拉，她也无法抑止心中想要接近她的渴望。

　　不是不喜欢那个温柔的少年，可是对他的喜欢一直只停留在朋友的阶段，怎么都无法更进一步。

　　从小就在父亲的精英式教育下长大，她一直努力要求自己做到完美，也因此常常忽略了自己内心的渴望。

　　等到父亲突然离开她的那一天，她才发现自己缺少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心像被挖掉一角一样空荡荡的，徘徊着悲怆的回响，冷冷清清。

　　能重新给她温暖的，是卡嘉莉，也只有卡嘉莉。

　　所以她情愿这样压抑自己，欺骗那个温柔的少年，而执意要留在她身边。

　　话说回来，她和阿斯兰真的太过相像，居然连喜欢的人都一模一样呢。

　　拉克丝不着边际的苦笑一下，回神时却突然发现对面的少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动作，只是望着餐盘发呆。

　　“卡嘉莉？”

　　“今天……我看到露娜吻了阿斯兰。”毫无预兆的一句话，让拉克丝的眉心深深地皱了一下。

　　“当时我没给阿斯兰解释的机会，自己就这样跑掉了。”

　　拉克丝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卡嘉莉金色的刘海。

　　“我知道不是阿斯兰的错，可是我就是没办法说服自己停下来……”她抬起头，琥珀色的眼底隐隐有泪光闪动，“拉克丝，我是不是很没用？”

　　“不是的。”拉克丝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换了是谁都会这样的。不是卡嘉莉的错。”

　　卡嘉莉一僵，再次抱住了她。

　　“谢谢你……真的谢谢，拉克丝……”

　　“好了，没事的。”少女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背，“一切都会过去的。”

　　水蓝色的眼里，流露的却是与话语完全相背离的冷意。

　　露娜玛丽亚·霍克吗……

　　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