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tensix

52、第五十一章

　　“来者清风听一曲，琐间再无烦恼事”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江湖上却凭空多出这条传言。

　　一人传十，十人说百，渐渐的，传言也被越说越邪乎了。

　　有人说那清风楼的掌柜本就是乐坊出身，又张罗了天底下所有擅长弹曲唱艺的高手，弹出的琴声空灵，恍若天籁，余音绕梁亦可三日不退。烦恼人一听到这样安抚的曲子，心意可清，便无烦恼了。

　　但也有人说，这清风楼原本做的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买卖。只要你肯出银子，那些糟糕还烦恼的事情他们都能解决。这扰人烦恼的源头都没了，可不就是今日欢愉，万事畅快了。

　　江湖上的人说话总喜欢夸大，明明是芝麻绿豆大小的事情他们也能给吹到天上，还更容易被有心人利用。且不论他借的由头是什么，这清风楼的本事可算传开，整天都有络绎不绝的客人上门，还有从当夜打烊之后就在门前守着，直到第二天的早上开门。就为赶前一波，进去听弹一曲，听唱一歌。

　　三层高的小楼在哪里都是少见，来城里做事，不管开客栈，还是做金银玉器，哪怕是简单的手工艺和绸缎庄，那其中都有分寸。

　　开店的掌柜们心里清楚，这背后要是没有人撑腰，那做事情就不好太张扬，树大招风，众矢之的，白花花的银子可不是随便好挣的。

　　可清风楼不同，在门前揽客的围娘总喜欢穿一身的红衣裳，她说红色喜庆，还能给店里带来好生意。

　　围娘的脾气不好，性子也烈，她可不管你是谁，来头多大，背后都有谁撑腰，给的银钱多少，只要不按照楼里的规矩来她照样骂你，也照样把你赶出去。有两次闹得凶了，还把官府人招来，折腾了半个多时辰才好。

　　店里用的桌椅都是上好的檀香木，椅背上细致的雕花纹，清淡的檀香味道闻着舒缓，香味使人静心，与琴声的组合也是相得益彰。

　　一楼是门厅也是个大厅，里面没摆上太多张方桌，但是椅子挺多。

　　一张小圆桌子旁放了十几把椅子，都是用来招呼客人。每逢开场前的一个时辰，守在门口的店小二就会往里面放客人，客人进来之后会在门口的桌上写好自己的姓名条，交管事登记后放进箱子里。

　　客人在门厅里随便找张椅子，短暂的休息一会。等快开场的时候，管事就会从箱子里抽选出客人的名条。报出名字的就和小二去二楼听曲，没选到又不想走的，在一楼点上茶和果菜，在和友人交谈时，也能听到从楼上传出来的曲声，不算白走一趟。

　　站在清风楼门前，他看着门口围挤的食客们，“清风拂杨柳，细雨打莲蓬，玄乎的名字”

　　“有多少玄乎”身穿青色衣裳的公子问。

　　“清风明月无人管，并作南楼一味凉”他还念出招牌底下的那一行小字。

　　“这有什么稀奇，指不定是从哪过来的商客想要招揽生意，随便扯出谎来罢了”绿色衣裳的公子在旁边说。

　　出来午餐，不去之前常吃的那家水月洞天，偏多跑半个城过来这里。跟一群人挤在门前，他的左右前后都是人，声音嘈杂，济济一堂，不知道他哥是怎么想的。

　　时辰就到，门厅缓缓打开。从里面出来位身材高大的管事。管事身后还领着七八个端上笔墨纸的小厮。

　　小厮在门前排开，管事上前，如洪钟声器，“今天的规矩，公子们请便”

　　管事的话才说完，客人们一窝上前，熟练的写好自己姓名条，抓在手上。有店小二捧着木箱来回收走客人手上的名条，到他们面前时，看到几人的手上空空便问：“公子可给了？”

　　“什么规矩？”在前面那人问。

　　小二停下来问：“公子是要听曲还是吃食？”

　　“有什么区别？”穿墨色衣裳的公子问。

　　“如果公子是来吃食，烦请在门外稍等，一会会有人带您去偏厅用餐。如果您是来听曲，还请公子们去门前的桌上写好自己的名条，作为登记，再放进我这箱子里，在此稍等片刻”

　　说这一长段规矩，青衣公子可听不耐烦，“我们来吃饭的，哪里去等？”

　　他身边的公子将他拦住，还客气的询问小二：“我们来听曲的，到哪里登记？”

　　“在那”小二指向前面。

　　“多谢”墨色衣裳的公子点头，与他道谢。

　　“哥你还真要听曲啊，那曲有什么好听的，湘里坊，水月洞天，我们去那好不好，你想听什么我让乐姬给你唱，哎，哥”青衣公子拦不住他。

　　那人没听他说话，越过他径直上前。

　　“可是在这里写名？”他问管事。

　　“是”负责登记的小厮递上纸笔给他。

　　青衣公子也跟上来，他看着端盘里的纸笔，抱怨说：“听个曲还这么麻烦，小爷我出双倍钱，你让我们进去”

　　“筠儿”墨玉公子略恼怒的唤他。

　　“哥”他们这样的规矩，商筠不理解，也不屑去听这一套，“听个曲还这么麻烦，真以为自己有多少本事”

　　“若不想听你便先回去吧”那人冷言。

　　“别啊，哥”商筠不敢再说。

　　“就需写个名字吗？”禹擢又问小二。

　　前面的客人刚才写好，听到他们争执，就往旁边站了站解释说：“把自己的名字写在纸条上，然后放进小二的木箱，等管事再出来时就会去抽箱子里的名条，抽中了就能进去听曲”

　　“要没中呢？”纪泽问。

　　客人回答：“这就在楼下吃茶，等晚上那次呗”

　　纪泽再问：“一次又中几个？”

　　“也说不准”客人想了想道，“有时候是十位，也有时候是二三十，看是哪位姑娘出来的，按姑娘的喜好决定”
　　禹擢很快就写好三人名字，和其他客人一样，名条对折放进小二的木箱。

　　商筠发觉他的举动，“哥你干嘛呢？”

　　禹擢笑答：“既然都来了，且试试吧”

　　客人咧嘴笑开，“我瞧这位公子明白，先写好名字放进去，说不准能被抽中”

　　商筠站在旁边，苦着的脸上表情不满。怎么还会有给钱却不让他进去的地方，要他和这些人一样在门口傻等，最后还不一定能够听见。

　　他不爽皱眉，怨气升高，“不就是几个弹琴唱歌的艺女么，整这么多闲散花头，装清高的给谁看啊”

　　“筠儿别乱说话”纪泽赶忙将人拦住。

　　“四哥”商筠不懂。禹擢不帮他就罢，怎么连纪泽也不帮他。

　　纪泽警惕的看了圈周围，小声提醒道：“这里不简单啊”

　　他面上严肃，而在刚才商筠说话的时候里，几个不知道从哪出来的护院已经反应。门前乌泱泱的客人之中偏就看到了他们，隔着半远也能听见他们说话。其中的一个护院还去屋里找来管事，管事顺他说的一起来看，眼神当中是带着警告。要没有纪泽阻拦，说不准这时候管事和护院应当都会过来。

　　前面的几个客人都在讨论，“瑾安姑娘有四天没来，也不知道今还能不能看到”

　　另一人道：“你就别想了，瑾安姑娘什么时候来，围娘都不知道”

　　“可是出事了？”询说的客人有些紧张。

　　“不是，瑾安姑娘心性自在，能有遇见全凭缘分”那人解释。

　　“哎”听着他们讨论商筠却起来兴趣，凑到他们旁边赶忙问道，“你们说的瑾安姑娘她是干嘛，弹东西真有这么好听？”

　　几人看了他一眼，笑说而道：“何止好听，简直是天籁啊”

　　商筠兴致问：“那她长得，怎么样啊？”

　　几人笑笑：“瑾安姑娘秀雅绝俗，虽然脸上含带面纱，但是眉眼流盼，自有一股轻灵气，可不是旁人能相比的”

　　他如此的痴迷，商筠显然不信。元洲城里有多少美人，哪一个能和他说的这样灵动，他抱着怀疑的心试探道：“真有你们说的这样好？”

　　“当然”他肯定，“等你有机会见到，就知那瑾安姑娘人有多好了”

　　看见客人到齐，入场的时辰也到。管事从里面出来，站在门口扯说：“今日午场，瑾安姑娘琵琶曲”

　　在商筠前面的几个客人激动，“我说什么来着，可终于等到瑾安姑娘了”

　　“你也别高兴太早”有人泼出冷水，“瑾安姑娘的场就放十人上去”

　　那人却不在意，“能在楼下听见也好，只要能听到瑾安姑娘弹曲琵琶，那我这趟啊就没白来”

　　小二打开木箱，把里边的姓名条都倒出来，在桌上的圆盘当中。管事洗净手，为了公平起见，在后面的小厮还给他的眼睛上蒙起黑布。管事随机从圆盘里抓出几张名条纸来交给小二。

　　小二看了眼上边名字，熟稔的过来，在前三人面前服礼道：“三位公子，请随我来”

　　“就这样，不需要再对名字？”商筠问。

　　小二应道：“可是商筠商公子，禹擢禹公子，和纪泽纪公子”

　　“你都能记住？”纪泽同样好奇，只看一眼就能记住这人的长相还有姓名，以为单独，却看其他的小二也都一样本事。

　　小二客气的领路：“是，公子请随我来”

　　管事看到小二都已认清结束，他朝众人说道：“今日午场的抽名结束，公子们可自行决定去留，晚场抽名为酉时二刻，过时不候”

　　*

　　小二将他们带到侧门那里，除他们三人之外，还有好几个抽选中的客人已经先去等着了。管事再领来两人，点清楚人数后，他打开门，把人带进去。

　　侧门打开是道通去二楼的楼梯，沿着红木楼梯一直往上，二楼的房间虽没有一层宽敞，还是零散的开了几扇小窗，光线也暗。

　　楼上的小厮接过人，还一一带好位置，倒上茶，点上熏香。

　　“这是什么味道？”商筠闻到那股香气。

　　“沉香”禹擢暗声，亦不由自主的开始打量起来。

　　面前的纱帐长帘缓慢落下，有女子怀抱着琵琶走来。在纱帘后，她绕过方凳跟前款款坐下。稍停了一会，女子微低下头，细嫩修长的手指撩拨起琵琶面上的银弦，在层层变化的乐声当中，那琴声缓如一湾清水，从心间山河流淌，清冷平缓。又恰似那春江水上被静谧的山风吹过，激荡起水面上的涟漪，勾起人心中藏美好的境遇。

　　琴声由低回扬转上，却如一幅缓慢展开的山水墨画，色彩不明偏显柔和，这卷清丽淡雅的山水长画，其中勾幅的江山美态，引人入胜。

　　“浔阳琵琶，难怪要点上沉香了”禹擢自顾自的在说。

　　商筠听见声音转头看了他哥一眼，只是没有说话。

　　从前急躁的人，现也能被这灵转的琴声控制。

　　开开合合，如切如磋的琴声带着人的心绪一起往前。欸乃归舟，琴声渐缓，悠扬绵长，是如春江水滔滔轰烈，能归平静，荡气无穷。

　　“果然是好曲”连听惯名家弹曲的纪泽也忍不住去称赞。

　　女子站起来，浅行礼后又回去房中。

　　一曲结束，客人们意犹未尽却都站起来，三两个的往后边去走，也没有一人再继续坐着了。

　　“这就结束了？”商筠问，他还没听尽兴，这样的结束未免着急了。

　　“是”小厮过来请他们下楼。

　　“只有一曲？”纪泽也问。

　　小厮道：“瑾安姑娘的规矩，一次仅有一曲”

　　禹擢笑笑也道：“瑾安姑娘的琵琶很好，恰巧在下也是好曲，略懂一些，不知可否为我引荐？”

　　小厮笑着回拒：“楼里的规矩，姑娘们只见有缘人”
　　“什么是有缘人？”禹擢好奇问。

　　“倘若公子还能中今日的晚场，姑娘们就会觉得公子是有缘人”

　　这般的新鲜规矩倒是激起禹擢的兴趣了，他道：“晚场还是瑾安姑娘”

　　“不，是玉清姑娘的琴”小厮解释，“若公子得中晚场，我想瑾安姑娘也会愿意见您的”

　　“多谢”禹擢道。

　　后边的客人好心提醒，“公子还是别费这个心了，清风楼开业多时就还没有一个人能连中两场的，楼里的规矩多，我劝公子还是早些回去吧”

　　“规矩多，那我就来破他的这个规矩”禹擢自信，他已想好应对的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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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出差路上插空写了一点，格式不对等我回去修改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