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狼》墨九言

4、第4章

　　萧景言当真离开了屋子。

　　他却给苏时微留下来了极大的震撼。

　　原本，苏时微睿智敏锐，她可以察觉到旁人无法获知的细节。

　　然而，此刻，苏时微的思绪却被萧景言的话所占据。

　　她无意识的捂着脸。

　　又去铜镜前照了照。

　　只见白皙面颊已染上红霞。

　　她茫然怔住。

　　她好像不该如此，却控制不住如此了。

　　苏时微试图让自己平复下来。

　　她在屋内来回走动，四处翻看屋子里的陈设。这间卧房内的一切用物，仿佛都是替她量身打造，没有任何不和谐之处。

　　烟云坊的胭脂、琉璃堂的首饰、紫檀木的博古架……甚至于，就连墙角摆放着的梅瓶，上面的兰花纹，也颇合她心意。

　　这间屋子，理应属于她。

　　可她又实在没有一丝丝记忆，想不起来几时用过屋内的任何东西。

　　这一刻的苏时微，徘徊在真实与虚幻之间，她的意志已经开始动摇，也有些相信萧景言的话。

　　可当她打算接受眼下的身份时，又隐约有些排斥。

　　从夏与顺秋对视了一眼，交换了眼神。

　　从夏上前一步，露出笑意：“小姐，您别再怀疑了，这里就是您住了好一阵子的屋子。您与主子当真是青梅竹马。”

　　仅此一句话，就让苏时微很快平复了心绪，她秀眉轻蹙：“你是我的婢女？对么？”

　　从夏没有反应过来，点头称是：“奴婢正是呢。”

　　苏时微凝视着从夏，忽然给了她一个措手不及：“那你为何唤二殿下为主子？”

　　从夏登时僵住。

　　顺秋上前一步，立刻打圆场：“小姐与殿下从小就认识，奴婢们早就将殿下视作姑爷了。姑爷自然就是主子呀。”

　　从夏在一旁附和：“就是、就是呢！”

　　苏时微看着这二人，眸中神色微敛，没再继续质问什么。

　　直觉告诉她，这两人是萧景言的人，即便也有可能是自己的婢女，但或许已经被萧景言彻底收买。

　　苏时微无法从脑中获知一星半点的记忆。

　　她只能暂时走一步算一步。

　　至少，对方没打算直接取她性命。

　　她骨子里似是很清楚这样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你们两个先出去，我要歇息片刻。”

　　苏时微打算先小憩，养足了精神，才能更好的应对接下来的突然变故。

　　“是，小姐。”

　　从夏与顺秋先后走出屋子，从外合上房门那一瞬，从夏长叹一口气，虚脱了一般拍了拍胸口。

　　顺秋忙凑到她耳旁，压低了声音提醒：“下回仔细着些，咱们小姐是何等心性，你难道还能不了解？稍有蛛丝马迹，就瞒不过小姐。”

　　从夏一边自己给自己顺气，一边点头。

　　从前只听戏文里唱到“伴君如伴虎”，而今，她算是彻底体会到了。

　　***

　　屋内安神香袅袅。

　　茜窗外孤影横斜，苏时微很快沉睡过去，待她苏醒时，已是两个时辰之后，一觉无梦。

　　她睡得踏实，精神头甚好，气色更是红润饱满。

　　护院送来一册话本，名为《竹马绕青梅》。

　　苏时微秀眉轻蹙，很是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她心中存了太多疑惑，但已经不会傻到去询问萧景言。

　　对方倘若真心想骗她，又岂会说实话。

　　所以，即便心中疑点颇多，她也会不动声色的藏着。

　　这护院一脸笑意，态度甚是恭敬：“苏小姐，主子交代了，待苏小姐看完这册话本，就会明白苏小姐与我家主子的故事了。”

　　清风如实回禀。

　　他心想着，主子的法子当真一绝。

　　直接找到边关文采斐然的话本先生，杜撰了一本风月话本，在苏小姐白纸一般的记忆里，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清风退下之际，就见苏时微迫不及待的翻看话本。

　　没有记忆的人，都渴望从旁的地方获知一些线索。

　　苏时微也不例外。

　　她一目十行，不消半个时辰，就看完了整篇话本。

　　故事中的男女主人公，从幼时相识，到年少结情，再到屡次共同经历磨难，二人有着同样的期盼与信仰。

　　话本中还不乏令人血脉偾张的情节。

　　苏时微因为过分聪明，所以，脑中浮现出来的画面，也就栩栩如生。

　　此刻，她脑中已经有了具体的画面，这些画面甚是清晰，让她恍惚觉得，便就是她的记忆。

　　合上话本，苏时微面色泛红。

　　她连饮了两盏茶。

　　话本有一个情节令人印象深刻，在一个柳絮飞扬的午后，女主人公将心仪的男子摁在河堤，主动吻住了他的唇。

　　那日下午，他们在河堤嬉戏打闹，互诉衷肠，甚至商量好了，将来生育几个孩子。

　　“他……说得都是真的？”

　　苏时微望向茜窗外的一盆秋海棠，喃喃自语。

　　当真是她主动亲过他？

　　苏时微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又想到她与萧景言一起看过大漠长月、塞外孤雪、江海山川，她脑中自动给将这些画面转成了记忆。

　　***

　　“一群废物！到现在还没找到那人的下落？！”萧景言沉声低喝。

　　书房内，茜窗外泄入浮光，三名持剑男子立刻跪地。

　　“主子息怒！属下定竭力而为！外面到处有人在寻找苏小姐的下落，东宫也派人出来了。属下几人只能更加小心行事。”

　　听闻“东宫”二字，萧景言眸光微沉，眼底一片漆黑冷沉。

　　屋外，顺秋从茜窗外路过，她垂着脑袋，不敢四处多看。

　　萧景言脸上已看不出怒气，抬手轻挥：“你们几个出去吧。几时有线索，几时回来。”

　　“是，主人。”

　　三名持剑男子陆续离开书房。

　　顺秋迈入屋内，闻到了淡淡血腥味，她依旧不敢多看，只如实禀报：“小姐已看完话本。”

　　萧景言立刻问：“她是什么反应？”

　　顺秋不知如何形容，支支吾吾道：“小姐她脸红了，一直在发呆，还来回踱步。”

　　闻言，萧景言好看的薄唇轻扬。

　　他修长如竹的指尖，侍弄着一丛翠竹盆栽，片刻才应了一声：“好。”

　　苏时微没有失忆之前，最是喜欢梅兰竹菊，她不是一般女子，不喜那些温室里的花儿。

　　萧景言承认自己变态。

　　在长达多年的时光里，他一直派探子盯着苏时微，知晓她的一切喜好。

　　可他又能怎么办呢？

　　若无苏时微，他要靠着什么活下去？

　　人活在世上，总要有些盼头与希翼。

　　她儿时当着他面承诺过，只要他好好活着，她一定会陪着他。

　　可时过境迁，她却说话不算话了。

　　还与旁人互生了情愫。

　　那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