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高嫁了》周彼尧

18、请安

　　第十八章请安

　　陆府大门口，陆琛从马车上下来，立在台阶之上的管家陆福早已经等候多时了，见他身影后立马小步下来，低声唤道：“大人回来了。”

　　陆琛淡淡应了一声，陆福看见他手中提着一大红色的食盒，他便主动伸出手，“大人，让老奴来提吧。”

　　陆琛借着月色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食盒，只觉着衣襟内的肌肤又痒了起来，忍住浑身上下如蚂蚁啃噬的滋味，他面上淡淡的摇了摇头后径直走进了大门。

　　绕过照壁，穿过廊下，陆琛来到后院的福嘉院，守在院落大门的两个小厮见他来了，赶紧行礼问安。

　　“大人，可要敲门？”

　　陆琛看了看已经熄灯的院子，便摆了摆手，提着那食盒转身回了自己院子。

　　屋内点着灯火，陆琛喜洁又加之身上燥痒难耐，一进门便直接入了净室，从墙上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匣子，寻了一只青色净瓶，到了半瓶褐色的药渍在浴桶后，陆琛才褪去身上衣物。

　　待洗漱过后，他换了一身家常圆领长衫，终于觉着整个人不在痒的坐立难安了。

　　他一边系着腰带，一边从净室走出来，便眼见九云远远的侯在帷幕一角，双眸泛上疑惑道：“夜深了，怎么还不去休息。”

　　他并没有让人守夜的习惯，更何况他从未把他当成奴才，自然也不会让他守夜，平日这个时候他早已经下去休息了。

　　可整个止戈院内，只有九云一人伺候，此刻他上前一步，道：“大人，表小姐在门外等候。”

　　陆琛背在身后的双手一顿，转身来到书案前，面上淡淡的并未出声。

　　九云晓知陆琛脾性，见此也并不敢做声，只安静的等在一旁。

　　明灭的灯火下，陆琛仰头倚背，闭着眼眸，半晌后嘴中淡淡道：“你去回表小姐，就说我已经歇下了，问问表小姐是有什么事情？”

　　九云闻之并不意外，他微微抬眸看了他一眼，旋即沉默着出了房门。

　　何萋萋穿着一身素雅的月杏色衣裙，周身上下只有裙摆与袖口用紧密的银色丝线绣着柳枝条纹，头上发丝半挽成髻，简单的簪了一只蝉花朱钗，脸上施了薄妆，只有口脂在月色下略显鲜亮，整个人瞧着即清淡又雅致，很是符合她如今带孝的身份，此时她正带着丫鬟等在廊下，手中揉扯着一房绣帕，时不时的看一眼漆黑的雕花大门。

　　听见门从里面打开的声响，何萋萋忍不住上前一步，九云平静的出了房门，恭敬的来到何萋萋面前，不卑不亢，“表小姐，今日时辰晚了，大人已经洗漱歇息了，你若是有什么事情可以转达给奴才。”

　　何萋萋望着亮着灯火的屋内，面上的笑容一凝，随之便有些许失落，她沉默了片刻后嘴角又带着笑意，她转身从身侧的丫鬟手中接过一食盒，柔声道：“也无大事，今日端午，表哥在外忙碌政务未曾在府中与姑母庆祝，我便亲手做了一些五毒饼，想着送过来让表哥尝一尝，既然表哥已经睡了，还麻烦你帮我转交一下。”

　　九云接过食盒，点头道好。

　　何萋萋又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只好失望的带着丫鬟转身离去。

　　九云站在大门外，看着何萋萋的身影走远后，低头看了看手中食盒，转身进了房内。

　　九云进屋后，只见陆琛坐在书案之后，在烛火下手上闲不闲的翻动着一本古籍，九云上前，把手中的食盒放在紫檀木的书案之上，与先前那一只大红色的漆木食盒左右而立。

　　“大人，表小姐送来亲手做的五毒饼，请您品尝。”

　　听见又是五毒饼，陆琛翻阅古籍的手不禁顿了顿，抬起头来，他先是扫了一眼九云送来的食盒，又忍不住移开目光，看向旁边同立在一侧的大红食盒。

　　衣襟内的肌肤好似又开始痒了几分，陆琛又看向九云提来的食盒，冷然开口。

　　“拿下去，处理掉。”

　　“是。”

　　九云上前一步，提起食盒便专身退出房内，自始至终未去瞧那大红漆木食盒一眼。

　　等九云走后，陆琛垂头又翻看了几页，只觉着摆在案首的食盒内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让他踟蹰了片刻后，还是遵从心际忍不住丢了古籍，起身打开了食盒。

　　只见白玉花瓣骨瓷碟内，摆放着四个拇指大小的冰皮五毒饼，表皮是透明的凤白色，隐约可以瞧见里面暗红的内陷，玲珑可爱。

　　陆琛只觉着不只是身上的一寸寸肌肤开始痒了起来，便是胸口处下的一颗心也瘙i痒难耐，他看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上手拧了一块，在烛火下细细看了起来。

　　半晌后，便轻轻咬上了一下口，待唇齿间满是红豆的香味时，陆琛忍不住唇畔带着笑意，一口吞下。

　　翌日，福嘉院。

　　陆氏刚起身，便有丫鬟来报，“表小姐来了。”

　　陆氏原本的呆板的眉眼瞬时带了几分笑意，口中道：“还不快让表小姐进来。”

　　何萋萋缓步进了房内，见陆氏还穿着寝衣散着头发坐在梳妆镜前，顿时脸上带着少许歉意，上前挽着陆氏的胳膊，“萋萋来早了，打扰姑母清静了。”

　　陆氏一辈子没有女儿，且陆琛性格端方，从记事起便未在她面前露出过撒娇模样，此时有个娇软的小娘子在一旁暖呼呼的撒娇卖乖，更何况此人还是自己嫡亲的侄女，又是未来的儿媳，陆氏自然是疼爱的紧。

　　她拍了拍手，略显不满的说道：“在我面前还如此生分？”

　　又问她，“昨夜可见着你表哥了？”

　　闻言何萋萋身形一怔，略显落寞的垂下了头，转瞬间眼眸中便带上了几分湿气，她从燕州过来已经一个月有余了，可见他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陆氏见此便知道她昨晚又失望了，知她心意，便忍不住安慰道：“今日留在我院内用早膳吧，这个孽障总不会是连我也不见。”

　　何萋萋迟疑的抬起头来，心中纠结了半晌后，最终想见他的心还是站了上风，一脸绯色的点了点头。

　　辰时初，陆琛准时出现在福嘉院内。

　　正厅内，陆琛上前一步，跪在陆母身前的蒲苇垫上，“给母亲请安。”

　　陆氏一身暗紫色五蝠褂子，半白的发丝一丝不苟的挽在脑后，额头上带着一块镶嵌碧玉的抹额，面容刻板又严厉，望着陆琛的眼中带着一丝不满，“我来了一月了，你也就早上请安的时候出现片刻，不说平日里见不到你的身影，可昨儿是端午，你也不回府，是不是对我这老婆子不满啊？”

　　陆琛起身坐在下首，对于陆氏的发难他好似并不意外，只微垂着眼眸淡淡解释，“母亲误会了，这一个月来朝中事务繁沉，才懈怠了母亲这边，还请母亲受罪。”

　　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陆氏也忍不住生了怒气，可眼睛看了一眼立在身侧的何萋萋，又忍了下来，她拉着何萋萋的手对着陆琛细细说道：“你如今是当朝首辅，朝中事务多要你分辨，这一点我自然知道，只是你表妹来了京城这么久，还未出过府门，我又是一老婆子，并不爱出门，你看你何时休沐，带你表妹出去转上一转？”

　　何萋萋闻言略显羞涩的立在陆琛面前，半垂着头，低声唤道：“表哥。”

　　声音轻柔娇颤，尾音带着一丝余音。

　　陆琛眼观鼻鼻观心，不疾不徐的吃了一口茶后，才缓声道：“母亲，圣上初登基，朝中大小事务都还需依赖儿子，实在是没有时间陪表妹逛街，况且，”陆琛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表妹如今还在孝期，寄住在我们府上已经是不妥，若还是出门逛街，实在是有违孝道。”

　　“你——，”陆氏先是怔愣了半晌，随后便被气的仰倒，可时下最重孝道，陆琛的话并无问题。

　　“萋萋在我们府上，是因为我身子不好，一日也离不开她，你何必在孝道上作筏子！”

　　陆琛听在耳里，也不再出声辩驳，只一味的坐在一旁。

　　立在一旁的何萋萋早已白了脸色，两颊已经挂上了泪水，望着陆琛的眸子羞愤不已，颤声道：“表哥，我...”

　　陆琛适时起身，不着痕迹的打断了她的话，望着陆氏道：“母亲，朝中还有政事，儿子先走了，”又转头对一旁的何萋萋道：“表妹，舅舅已经走了，你还需多保重。”

　　说罢点了点头后，便只身离去。

　　“这个孽障，”陆氏看着院外的人影早已走远了，才忍不住拍了拍桌子，又看着一旁哭着梨花带雨的侄女，心疼不已，把她揽在怀中，取了绢子给她擦眼泪，“好孩子，都是姑母的错，可别哭了，姑母的心都要被你哭碎了。”

　　何萋萋抬起头来，一双眸子满是泪水，她望着陆氏带着哭音问道：“姑母，表哥他...他是不是不喜欢我？”

　　陆氏闻言一怔，随即摸着她的头徐徐说道：“好孩子，我虽然是他的母亲，可从小到大，我也并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或是不喜欢什么，你表哥好似从来便是这幅不冷不热的模样，你若是真心喜欢你表哥，第一个便是要习惯他的冷言冷语，习惯孤寂。”

　　何萋萋望着姑母的面容，面上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