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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暗涌 ...

  •   第一章暗涌

      天元六年,春寒料峭。

      空旷的宫殿内,夜寒霜重,烟罗纱窗外是淡淡的夜色微光,光线晦暗的室内帷幔随风摇曳,四周的角落里摆放着鎏金暖壶,此时正冉冉升起乳白色的青烟,烘的殿内暖意融融,桌案上的银色缠花烛台上垂下泪泪烛液。

      听见殿外传来的脚步声近在咫尺,谢弗昭咽了咽口水,白皙的手指剪了剪烛台上的灯火,等光线稍显昏暗后,才放下剪刀站起身来,转过头去便见到陆琛已推门而入。

      雕刻精致的门窗下,他身姿欣长,容颜清隽无双,肌肤胜雪般细腻白皙,刀削似的脸上一双眼睛如墨玉般深邃,不经意间带着寒星般的光芒,穿着一身玄色的九数仙鹤朝服,腰间一条玉色如意云纹腰带,抿唇而立,眼中带着淡淡的冷意。

      “公主何事相召?”

      嗓音温和有礼却又含着丝丝不近人情的冷意,恰如他这个人一般,温文有礼却又带着清冷感,似天边姣姣的明月般,光泽照耀世人,清冷自华却又让人不敢靠近。

      谢弗昭在这冰冷的眼神下身子止不住的轻颤,她莲花般的红唇微微勾起,勉强笑了笑,望着他清冷的容颜,她不禁失了神,脑中想着竟是这段时日宫闱中的波云诡谲,她自十年前穿越而来,便带着九岁的谢璟在危机四伏的宫闱中提心吊胆,才躲过了层层暗害,或许是她天资有限,并不像其他穿越女混的风生水起,反而是处境步履维艰。

      眼看继皇后傅芊羽生产之日近在眼前,她与谢璟在宫中处境一日不如一日,谢弗昭知道一旦皇后平安产下男嗣,这大齐天下便再无她与谢璟的容身之处,性命危在旦夕。

      她微垂着头颅纤细的手指用力捏紧,随之坚定的抬起头来,如今她与谢璟唯一的生机便出现在这位光风霁月的陆首辅身上。

      人人都说当今首辅陆琛,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才情冠绝古今,可只有她知道,他这身芝兰玉树的皮囊下,是多么的冷血无情。

      如今她与谢璟命悬一线,唯一的一丝生机便在他身上,谢弗昭忍着心中的恐惧,颤颤巍巍地靠近他。

      她穿着一身杏红色玫飞花朝露流光宫裙,云鬓别致更点缀着红色的宝石流苏,走起路来颤颤巍巍,好似振翅欲飞的蝴蝶,长长的裙摆逶迤得拖在暗褐色地毯上,随着她莲步微移,那裙摆便如花瓣似的叠散开来,霎时好看。

      陆琛站在门口望着那美人步步走来,身后是无穷尽的幽暗,他半垂着眼眸静静等着这位皇家公主步步上前,绣满如意祥纹的宽大袖袍内,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缓缓摩挲,好似等待着什么。

      谢弗昭浅浅地吐着气息,她纤细的腰肢微微扭动,走一步便给自己鼓鼓气,为了性命,如今也顾不得什么礼义廉耻了。

      她轻呼一口气,便又向前一步,眼眸轻轻抬起,对上一汪幽潭般的眼眸,那眸子里的冷意好似能将人溺毙似的,惊的谢弗昭一时之间乱了步伐,慌乱之中,原本该踏出的右脚踩在了宫裙之上,整个人倒了下去。

      她闭着眼睛惊呼出声,静等痛楚袭来,恍恍惚好似几个鼻息之后,等待的痛感却并未传来,腰肢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揽住,她匍匐在他的胸前,鼻尖是他身上特有的苏合香的味道。

      苏合香,味道寡淡,却清心养性,气味悠长,是首辅陆琛最钟情的香。

      她不禁睁开眼睛,对上一双淡薄的眼睛。

      在那双眼眸下,她所有的算计与心思都暴露无遗,意味深长的眼神下,羞意涌上了脸颊,衬的她的双颊好似天边的朝霞,一双秋露般的眼眸含羞带怯,眉间微微蹙起,贝齿轻咬着的红唇,闭上眼睛豁出去了,吐出那句露骨的话语。

      “请首辅大人怜惜。”

      暧昧软腻的声音十分低微轻柔,却仔细地传入陆琛的耳朵里。

      藏在宫闱深处的宣和公主谢弗昭颜色倾城,这事作为首辅的陆琛是知道的,只是当这份殊色绽放在眼前,他还是如世人一般,惊艳。

      陆琛脸上带着如青云般的笑容,垂下脸庞,一双手在那盈盈腰间不动神色的摩挲着,口中却是温和有礼而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公主深夜召见微臣,是何要事?若无其他事宜,男女有别,未避免影响公主清誉,微臣便告退了。”

      见陆琛态度如此,谢弗昭身子一颤,一时间有些许慌乱,她一双葱削般的手指攀岩上男子胸口衣襟,全然忘记自己还被某人揽在怀中。

      “陆首辅龙姿凤章,本宫倾慕已久,愿与首辅大人交颈而眠。”

      谢弗昭忍着羞怯,嗓子颤巍巍地吐出这句话,鼻尖已经有湿湿的汗意,她微垂着眼眸,静静等待陆琛的回应。

      陆琛微微垂下头颅,目光在她那张玉颜上来回逡巡,好似君王一般巡视自己地领地,他嘴角勾起,轻嗤一声,在她耳边呢喃道:“公主这话,微臣不信,皇上崩逝两月有余,太子却迟迟不能登基,为的是什么,公主可知道?”

      他灼热的气息烫的她耳边起了一片的疹子,心儿都跟着在颤抖,可弗昭却不敢推开,悠长的羽睫如蝴蝶般轻颤,听他说罢,她眼中有片刻清明,抬起眼眸大着胆子回道:“本宫知道,正是因为如此,才想得首辅相助,保太子登基。”

      少女的嗓音带着一丝轻颤,在黑夜笼罩下的宫廷中便成了乱人心智的毒药。

      陆琛微微低首,对上那一双秋水朝露般的眼眸,沉吟良久。

      谢弗昭细细打量他的神色,按耐住自己的惶惶不安,眼睛不由自主的落在了他张薄唇上,眸光一闪脑子一空,便栖身上前,呵气如兰,“请首辅大人怜惜。”

      陆琛好似满意她的真挚,修长的指尖在腰肢见缓缓摩梭,眸色更加幽深,“公主所愿,微臣为敢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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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外朝阳正灿,谢弗昭从樱红色芙蓉团花锦被中朦胧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便是暖青色帷幕后一道清绝的背影。

      他站在门外,身侧是他的贴身侍从九云,恭敬道:“大人,皇后娘娘请大人去凤祥宫一趟。”

      陆琛微微侧头,金黄色的朝阳映出清隽的轮廓,他乌目沉沉,轻点了下头,随之侧头瞟了她一眼,见她已经醒来,却并未开口,便踏步而出。

      谢弗昭嘴唇微微张合,却见人已经径直走远了,这才略显失落的撑起身子从床榻上坐起,鸦青色的秀发柔顺的垂在耳后,窗外金黄色的光线打在她的脸颊上,让人一时间有些捉摸不清。

      想到昨夜,那样冷清自矜的人在床榻上却...感受到下身炙热的疼痛,谢弗昭又羞红了脸蛋。

      宫女芷荷、木锦两人随后进了殿内,扶着谢弗昭起身,坐在了临窗的紫檀木梳妆台上,木锦随后便去收拾被铺床账,芷荷为她净面以后,才凑在耳边低声道:“公主,奴婢瞧着首辅大人是往皇后的凤祥宫去了,昨夜的事情皇后会不会知道了?”

      水亮铜镜里美人明眸善睐,娇靥如花,一夜春情过后,更增添几丝妩媚,一时间倒让芷荷空了念头。

      谢弗昭歪在千花缠丝滕椅上,从梳妆匣子内选了一枝碎珍珠翠羽钗,听罢一双纤细的手指握着珠钗,指尖缓缓拨动钗上的珍珠,闻言双眉微蹙,有些许忐忑,“应该不会吧,若是被皇后知道,昨夜后宫中不会这么平静才是,再说,你昨晚去请陆琛的时候可有被其他人看见?”

      芷荷回想了一下,头摇的拨浪鼓似的,肯定道:“没有,奴婢一路上都很小心,在中枢阁外,也是寻了个眼生的小太监去唤的陆首辅身边的九云,奴婢说完以后,便又去了长街上绕了几圈,才回的咱们宫内。”

      谢弗昭微微松了口气,刚松下心弦,转头间却又揪了起来,扭头看着芷荷,“你说皇后宣昭他,会不会是与他商量皇位之事?”

      木锦掀开暖青色的帷幕走了出来,正好听见这话,上前一步蹲在谢弗昭身前,为她理了理裙摆,“公主,昨夜里首辅大人可曾应诺过会帮太子殿下登基?”

      谢弗昭认真回忆了半晌,悠然变了脸色,颤颤道:“并...并未。”

      芷荷、木锦一惊,两人遽然色变,面面相觑。

      芷荷犹豫半晌,期期艾艾道:“这可怎么办,公主已然失身,若是陆首辅他...”

      一旁的木锦已经无声的哽咽了起来,可怜公主,贵为金枝玉叶,谁想处境却是如此艰难,如今又失去了清白。

      谢弗昭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她倒不是如她们一般把清白看的这么重要,只是这一刻她才清醒过来,昨夜那人虽沉迷不已,可却至始至终没有给她一句肯定的话语。

      半晌后谢弗昭才缓过神来,按耐住彷徨不安的心,神情些许低落,却还是安慰两人般说着:“我已然不求璟儿能顺利登基,但愿他能看在昨夜的恩情上,救我姐弟一命便好了,咱们出去做个寻常百姓,也比在宫中日夜提心吊胆的好。”

      一时间主仆三人相顾无言,纷纷落下泪来。

      也就在这时,小太监三宝跌进了殿内,跪在地上,一脸惊慌,“公...公主,不好了,太子身边的四喜来禀,说是皇后娘娘身边崔嬷嬷带着一行宫人去了承元殿,瞧着来势汹汹,让公主快去瞧瞧。”

      “什么?”谢弗昭慌乱中站起身来,来回踱步暗忖:莫不是皇后已经等不及了,要对太子动手了吗?可她的预产期还有半月有余,为何不再等等呢。

      可此时已经由不得她在纠结,由着芷荷、木锦穿戴了衣衫,正了发髻,匆匆赶往承元殿。

      承元殿内。

      太子谢璟靠在徐嬷嬷身后,有些恐惧的看着为首的崔嬷嬷。

      崔嬷嬷冷眼往殿内一瞧,才看向靠在嬷嬷身后的谢璟,眼中闪过一丝讥讽,贵为大齐太子又如何,身家性命还不是握在她家娘娘身上。

      轻嗤一笑,草草行了一礼,“太子殿下,皇后娘娘今日在御花园中丢失了一支鎏金掐丝点翠九凤钗,奴婢等人询问过宫人了,宫中上上下下,只有太子您今日去过御花园,不知您可有看见娘娘的凤钗?”

      鎏金掐丝点翠九凤钗,乃是傅芊羽登上皇后位时,承文帝亲手所铸,据说此钗上的九只凤凰,乃是采用天山极北出土的浑然一体的彩玉,天下无二,再由承文帝潜心雕刻三月有余,赠与傅芊羽。

      说是帝后两人的定情信物也不为过。

      太子谢璟与宣和公主谢弗昭乃是承文帝发妻原配孝悯皇后所生,孝悯皇后柳氏荌荌,容貌清丽无双,性温婉,出自威国公府,乃是国公府嫡女,威国公柳宜骁勇善战,大齐边境时有金国、辽国侵犯国土,威国公柳宜长年镇守边疆,在军中威望极高。

      当时还是三皇子的承文帝与柳荌荌两情相悦,以“终身不纳二色”为由,借机求取,柳宜虽不看好,但抵不住独女以命想逼,只得无奈妥协。

      后面几年时光里,两人倒也过了几年舒心日子,诞下长女弗昭,可随着夺嫡之事渐渐拉开帷幕,柳荌荌这才看清枕边人的真实面目,原来温和有礼不过氏他的面具,夺取皇位才是他的最终目的,她虽难过伤心,可那时的她已经有了五个月生孕了,夺嫡之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稍不注意便是尸骨无存。

      为了女儿与外孙们,对先皇赤胆忠心的柳宜,咬牙撤下边境十万大军提兵北上,与京都遥遥相望,以此逼迫先皇。

      当时金国、辽国趁大齐改弦易撤,蠢蠢欲动,面对柳宜的威胁,先皇不得不思量,好在三皇子虽为人城府极深,却也能称上有勇有谋,不失一位合格的继承人,先皇在给柳宜的书信中道:安得如此,恐日后生变?

      柳宜收到信后,登上城门遥望京都,抚须苦笑。

      承文帝登基后,对军权更是敏感至极,争储夺嫡这事本艰难险阻,若不是风云际会,他娶了柳宜之女,这大齐天下,何时能轮到他坐?

      为防止柳宜功高震主,他在后宫之中广纳勋贵世族出身的妃嫔与皇后柳荌荌分庭抗礼,又在军中扶持傅氏一族,抑制柳宜势力。

      终于在谢璟出身第二年后,磨刀霍霍,以“莫须有”的罪名坑杀柳氏一族,柳荌荌原本性子温婉柔软,在知道自己丈夫杀害母族以后,终于爆发血脉中的勇气,刺杀承文帝。

      可承文帝对她早有防备,刺杀暴露后,承文帝愤恨之下秘密鸠杀了柳荌荌,至此威国公柳氏一族从世间消失。

      至于谢璟与谢弗昭,承文帝当然不喜,只是他与柳荌荌成婚数年,只得这唯二子嗣,登上帝位后,他也曾临幸众多妃嫔,可却无一诞下子嗣。

      为此他也只得一边捏着鼻子立了谢璟为太子,一边继续造人。可皇帝不喜,上行下效,虽是大齐太子,谢璟也过的及其不容易,辛得在长姐谢弗昭的看顾下,才能苟延活命罢了。

      可直到傅芊羽的出现,两人又陷入了层层危机,傅芊羽,英国公傅传庆长女,生的花容月貌,灿若芙蕖,清名远扬,上巳节宫中举办宴会,承文帝偶然窥得真颜,一时间惊为天人,立为继后,宠爱非常。

      英国公傅传庆也由此正是接手柳宜在军中的全部势力,一跃成为朝中显贵。

      若只是这样,谢璟与谢弗昭便是日子苦些,但也能熬下去,至少等承文帝驾崩,谢璟登基,一切便是转机。

      可天意难测,谢弗昭两姐弟的平静日子在皇后爆出有一个月身孕后,悄然截止。

      这个意外到来的孩子,虽在腹中,却已经激起了不少人的野心欲望。

      承文帝不妨心爱女人能意外怀孕,惊喜交加,大肆庆祝,傅芊羽五个月身孕的时候,已经不能在伺候承文帝,她便在族中择了一精心教养的“瘦马”献与文帝。

      这瘦马颜色只道清秀,可不似宫中女子矜持,床第间很是大胆开放,让文帝大呼惊奇,食髓知味,一时间朝堂后宫都成了傅氏一族的一言堂般,英国公府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人人都道,等皇后诞下麒麟儿,谢璟定要交出太子之位,人人都这样想,便是谢弗昭与谢璟也只得认命,惶惶度日。

      可冥冥之中自由天数,命运的齿轮不为任何人停留,天元五年冬,文帝在昭仪殿突然口不能言,一日之后便骤然崩逝,朝野哗然。

      这昭仪殿内住的就是出身傅氏一族的瘦马赵氏。

      文帝去的突然,朝堂之上却傻了眼,按理说大齐自由太子,皇上崩逝,太子登基明正而言顺,可傅氏一族及傅芊羽眼看到嘴边的肥肉如何能放走?

      他们在朝堂之上,只要有任何臣子上言求太子登基,第二天必会暴毙家中,大家都是聪明人,自不敢言,人人自危,竟无一人为太子谢璟说话。

      时间一拖再拖,大齐没有皇帝的日子便生生的过了两个月,说来也是可笑。

      眼看临产的日子就要到了,傅芊羽小动作频出,看来是等不及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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