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戏》余礼

1、上错车

　　京城六月，连续一周高温。

　　陈季从美术馆出来准备打车回去。

　　室内凉气充足，一推开门，扑面而来的热气吹在皮肤上火辣辣的难受。
　　十几度的温差让她下意识骂了句脏话。

　　这鬼天气不是给人过的。

　　预约车还有两分钟到。

　　馆里手机调了静音，还没打开，沈书黎的电话打进来。

　　“啊——”
　　一声尖叫。

　　她迅速摘下蓝牙耳机。

　　沈书黎叫的撕心裂肺，估摸着喊完了再戴上。

　　腾出手从京大校庆发的帆布包里拿出平板，打开画图软件，嚼着口香糖漫不经心的问她怎么了。

　　她嘴快的像机关枪，陈季大概听明白了，疑惑问道：“他又不火也值得被狗仔跟拍，还上热搜？”
　　“他会火的！”沈书黎反驳，“那只是时间问题！”
　　“哦。”她敷衍地应了声。

　　远处黑色汽车减速而来，陈季瞄了一眼，车身颜色正确，没再去核对车牌，等车停稳，直接开门坐了进去。

　　一阵冷气扑面而来，心头的燥热瞬间消失。

　　沈书黎滔滔不绝的还在说着，陈季熟练地报出号码后四位：“2829。”

　　司机回头，眼神充满疑惑。
　　但陈季此刻的眼神比他还疑惑：“不对吗。”

　　司机的眼睛看向了旁边，陈季皱着眉，顺着目光看过去，才看到旁边还坐着一个人，还是个男人。

　　西装革履，气质清冷矜贵，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副眼镜。
　　陈季的第一个反应是自己没选拼车，又看了一眼男人，心想坐出租车穿这么正式，真装。

　　抬头再看司机也穿了一身正装。

　　可能是坐着吹了会儿冷风，被热空气烫熟的脑袋得到了冷却，系安全带的动作突然停在半空中。
　　她反应过来自己上错车，而且才注意到副驾驶还坐着一个人。

　　司机笑着很礼貌道：“不好意思小姐，你上错车了。”

　　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陈季尴尬的脸通红。
　　松开安全带，抱着平板一边抱歉一边飞快的打开车门。

　　车头的小金人在阳光下很刺眼。

　　“周总，女大学生诶！长得挺漂亮的！”
　　男人淡淡开口：“不知道。”
　　“别装了，我都看到你俩刚才四目相对了！”
　　男人抬眼：“所以呢。”
　　“漂不漂亮？”
　　男人头都没抬：“没注意看。”
　　“切，你就装吧！离那么近说没注意看鬼才信！”

　　车子开走，陈季才慢慢抬头。

　　刚才那个脸好眼熟。

　　“你在听吗！”
　　陈季紧握手机：“嗯。”
　　“你说我该怎么办！”

　　沈书黎呱呱说个不停，陈季插不上话偶尔嗯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周……”柏寒。
　　她想起来了。
　　他是周柏寒，盛泽集团的总裁。

　　沈书黎：“zhou什么，你大声点说话我听不见。”
　　“没什么。”
　　“你什么时候回来。”
　　“马上坐上车。”
　　“那你帮我带份饭回来。”
　　“吃什么。”
　　“麻辣烫，不要辣。”

　　十分钟后老旧的黑色大众停在路边，陈季仔细对了车牌号才上车。
　　司机边吐槽边输后四位尾号：“丫的就狗尾巴长的路修一年了都！”

　　——

　　打开微博，热搜二十八：斯星燃绯闻女友

　　不过下面评论全部清一色【斯星燃是谁，不认识】

　　楼下有人科普：
　　【斯星燃，94年内地男演员，去年出演过一部网剧小火了一下】
　　【内娱是没明星了吗，怎么开始报道起十八线小演员了】
　　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房子塌了，无人伤亡】

　　“我觉得这个说的挺有道理的。”陈季指着最后一条评论说。

　　沈书黎护短，鼓着腮帮气呼呼的说别小瞧人，他未来一定会成为巨星。

　　还没说两句，备注为‘宋览州’的电话打进来。
　　沈书黎想都没想‘啪’的一下给挂断。

　　下一秒又打来，又是毫不犹豫挂断。
　　打一个，挂一个，也不拉黑，两人就这么玩着。

　　“热搜没了。”陈季洗澡前看了眼手机。
　　沈书黎反应很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他要是能让热搜在上面挂着超过五分钟算我输。”
　　“谁啊，你传说中的未婚夫。”

　　话落，又一通电话打进来，这次沈书黎不敢不接，捏着嗓子乖巧了叫了声‘爸’。

　　“……”
　　“好。”

　　沈书黎挂上电话后哀叹几声。
　　桌上麻辣烫放了半天一口未动，她托着下巴，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乱戳：“最后一顿饭我得抓紧吃，要不然一会凉了影响口感。”
　　陈季拿上干发帽：“楼下有微波炉，加热后味道差不多。”

　　——

　　早上不到六点，陈季被铃声吵醒。

　　“这么早？”她困得眼睛睁不开。
　　沈书黎爬下梯子：“我爸让我早饭之前出现在家门口。”

　　实在太困了，陈季打了个哈欠，嘱咐她出门把灯关上，然后躺下一秒入睡。

　　这个时间点校园空无一人。
　　黑色迈巴赫在楼下等候多时。

　　沈书黎亲切的喊了声‘张叔’。

　　“我爸昨晚气的怎么样？”沈书黎打算先从张叔这探探情况，提前有个心里准备。
　　“昨晚我休息。”
　　“……好吧。”

　　只能直接面对暴风雨了。

　　撑着脑袋玩了会手机，等再次抬头看向窗外的时候发现这不是回家的路。

　　“这是去哪。”她问。
　　张叔看了眼后视镜：“去接小宋。”
　　“宋览州今天也去！？”沈书黎一惊。
　　“嗯。”
　　“他不会自己开车去吗！”

　　他昨天一共打了二十多个，她一个没接，最后拉进黑名单才清净下来。
　　她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实则怂包一个。
　　现在抓紧把人从黑名单拉出来。

　　“小宋听说我来接你特地打电话让我顺便接他一起过去。”

　　越接近目的地心跳越快，手机收起来揣兜里，倒头装睡。

　　车停在路边，睁开一只眼悄咪咪看向窗外，人没来，她迅速爬到副驾驶上坐着。

　　张叔还没明白什么意思，抬头看向窗外：“小宋来了。”
　　沈书黎屁股还没坐好立刻闭眼假睡。

　　后门被拉开，宋览州礼貌地叫了声张叔。
　　余光看到副座有个人，关门的动作顿了下

　　“她是睡了一路吗。”
　　“啊……是的，起的太早了。”张叔意识到两人之间有什么事。

　　他撑着车顶摇着头笑。

　　果然从小遇事就爱装睡的毛病还是改不了

　　一开始是装睡，后来真睡着了。

　　她真睡假睡很容易分辨，沈书黎睡着了会轻微磨牙。

　　听到声音，宋览州抬头，轻声道：“张叔，把温度调高点。”

　　远离市区，路上的车子肉眼可见的变少
　　四十分钟的车程睡了有半个小时。

　　车子驶进私家别院，在正门处停下。

　　沈书黎睡的正香，张叔回头问他怎么办。

　　宋览州拍了拍副驾驶座椅，她睡眼惺忪的睁开眼，迷迷糊糊的。
　　“下车。”
　　身后的声音让她浑身一颤。

　　院子按照苏式园林打造，竹林葱郁，抬眼大门上的牌匾写着‘沈家’二字。
　　她跟在宋览州身后穿过石板小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家。

　　沈书黎一直看着他背影。
　　他这人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今天还穿的这么正式。

　　不知怎么的，这会胆子又大了起来：“昨天热搜你花钱撤的。”
　　“不撤等着我被全世界的人笑话？”
　　沈书黎白了他一眼：“多少钱，我一会还你。”
　　“不需要。”宋览州拒绝。
　　“我有钱。”
　　“五百万。”
　　“多，多少！”沈书黎以为自己听错了。
　　“五百万。支票还是银行转账。”
　　“宋览州你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公报私仇！”

　　听到这话，宋览州停下脚步，抄兜转过身：“你说奇不奇怪，昨天刚撤下去的词条没一会就又出来了，跟蟑螂似的怎么都打不死。”
　　沈书黎揉了揉鼻子：“那……可能怪你钱不到位吧。”
　　“噢。”尾音上扬，“是钱不到位还是有人搞私心想靠恋情绯闻蹭流量。”

　　没想到居然会被看出来。没错，照片是沈书黎自己找人拍的。

　　斯星燃近一年没接到戏，她跟着着急。
　　想着很多明星靠绯闻流量能小火一把，她自作主张出此下策。
　　仅剩的一点零花钱全买热搜了。

　　“知错了吗？”宋览州问道。
　　“啊。”
　　“我问你知错了吗？”
　　沈书黎小声嘀咕：“我又没做什么，为什么要知错。”
　　他拿她没有办法：“一会你爸要是打你知道往哪跑吗。”
　　“躲你身后。”
　　“就这不用人教。”宋览州上前一步揉了揉她的脑袋，“快走，别让你爸等着急了。”
　　“发型都被你揉乱了！”

　　沈靖山在沙发上坐着，看到宋览州笑容满面。
　　“沈叔，方姨。”宋览州弯腰问好。
　　“爸爸早上好！”沈书黎嘴甜得说着。
　　沈靖山看到她笑容瞬间消失，哼得一声别过脸。

　　看来还没消气。
　　昨晚沈靖山骂她丢人现眼。
　　她立刻向身旁的母亲大人求救。

　　方褚接收到暗示，连忙问周姨早饭做好了没：“小宋别站在那了，和黎黎一起洗手吃饭。”
　　沈书黎拉着他往卫生间走。

　　“一会别乱说话。”沈书黎警告他。
　　宋览州挑眉：“我能说什么话。”
　　“热搜是我买的事。”
　　“你还知道怕啊。”他表情幸灾乐祸。
　　“废话！”

　　吃过早饭，沈靖山让她到书房等着，父女俩要进行单独谈话。

　　“解释解释吧。”沈靖山戴上眼镜，很严肃的问道。

　　沈书黎低头抠手，：“就关系还不错的朋友。”
　　沈靖山显然不信：“别逼我打你。”
　　沈书黎咬死不承认：“狗仔为了吸引流量肯定会这么写嘛。”
　　“昨天览州就和我在一起，撤热搜的钱还是我掏的！”
　　“是你付的钱啊！”沈书黎一惊一乍。
　　“我哪好意思让人家掏钱撤这种新闻，那我这老脸还要不要了！”

　　她刚差点就答应还他钱了。这个狗东西！等会再找他算账！

　　“这个月生活费减半，还有！以后出门必须向我打报告！”
　　“爸！”
　　“再说哪都不准去！”沈靖山敲了敲桌子， “把览州喊进来。”

　　沈书黎趴在二楼栏杆，朝下面喊：“宋览州，上来！”

　　他正陪褚在客厅喝茶，听到声音，抬头看过去。
　　“阿姨我先失陪一下。”
　　方褚放下茶杯，拍了拍他：“上去吧。”

　　“没揍你吧。”宋览州问。
　　沈书黎压低声音找他算账：“热搜的钱明明就是我爸出的，你居然敢骗我。”
　　宋览州似笑非笑：“你要不做亏心事，能上我当。”
　　“你！”

　　宋览州敲响书房的门。

　　“进。”
　　沈书黎刚想逃，沈靖山开口：“沈书黎你也一起进来。”

　　沈靖山问他的酒吧生意怎么样。
　　宋览州：“最初只打算开着玩玩，没想到现在能挣钱。”
　　沈靖山：“你有头脑，做什么都不会差。”

　　两个男人聊天的话题不是股票就是投资，反正离不开金融。总而言之沈书黎一句话也听不懂。
　　她无聊的坐在沙发上玩起开心消消乐。

　　沈书黎虽然在玩游戏，但耳朵一直在听他们说话。

　　沈靖山：“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宋览州把问题抛给沈书黎：“这要看书黎的意思了。”
　　沈书黎咬着后槽牙抬头：“我才不要跟你结婚。”
　　沈靖山一拍桌子：“再胡说信不信我揍你！”

　　沈书黎一秒怂，缩起脑袋趁机跑出去。

　　宋览州忙拦着：“书黎今年刚毕业，我的事业也起步，我们都还年轻，结婚的事过一两年再说也不迟。”
　　“婚事宜早不宜晚，趁着你们还年轻还能多生几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