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龙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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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萧瑟，荒凉的大漠戈壁恰如一道天堑阻隔在横渡黑河的玄门大军前。这里虽属青丘的地盘，但从未有妖族居于此地，眼下更是成了最佳的交战之地。
啸唳的西风卷起旷野间风沙弥漫，遮天蔽日。各族妖怪神色肃然，皆为龙主报仇而齐聚于此。青丘二公子长岚以一己之力慷慨激昂地陈词，以此鼓动战意。
“自十七年前广寒门一战后，我们一再退让，妖族地位也一日不如一日。可玄门人还是不肯放过我们，甚至暗害龙主，今日更是借莫须有的罪名向我们大肆举兵。”
“青丘国为群妖之首，我们身后便是千千万万的妖族子民。青丘可以败，但妖族决不能败！”
他向群妖庄重地揖手一礼，风骨凛然，俨然一副玉洁松贞之态：“这一战，我们退无可退。我——长岚，在此恳求诸位，协助青丘共御玄门，重振妖族荣光！”
片刻沉默后，群妖中不知有谁振臂一呼：“屠尽玄门，重振妖族！”
如同炸雷般，此起彼伏的应和响起，愈演愈烈，逐渐凝成震彻天地的呼喊：
“屠尽玄门！重振妖族！！”
呼喊声越来越狂热，然而士气正盛之际，却有眼尖的妖怪眼见了天边翻云腾雾而来的影子——翱翔云端，龙啸天地，不是天曜又是谁？
交头接耳的私语在一片同仇敌忾中如水波般荡开，随即化为声声喜悦的欢呼：
“龙主？”
“是龙主！龙主没死！”
“龙主还活着！”
天曜本想以龙身载着雁回一同赶来，却被雁回拒绝。雁回想起上一世在龙背上迎风驰骋，觉得天高海阔任她纵横。而如今她却更喜欢自己御剑飞翔的感觉，天地渺渺仅她一人，那才是真正的自由潇洒。
天曜化为人形稳稳落地，看着一群妖众为他而集结起来打抱不平又为他的平安而雀跃的样子，心头涌上难以释然的的沉重。这沉重感曾在龙谷精灵为救他而牺牲时出现过，那时他只想着今后要好好守护它们、守护龙谷。
可时至今日他才发现，找回身体不过是他要迈出的第一步，他要回应的期待远不止这些，他们都在等着他回来。
后背被人猛烈地推了一把，他往前踉跄一步，回头看正是雁回，她用灼灼的目光给予他鼓励，说：“去吧，天曜。”
去吧，这次我就不陪你了。
天曜有几分恍然，想起他们初见在铜锣村，他想利用她接近她骗取护心鳞，那时他安慰自己，既是夺回属于他的东西用何种手段都不算过分。数月后再度重逢，雁回一介玄门人已主动担起了太多不属于她的责任，这让避世数年、方才还陷在失落中的他自愧不如。
赤焰龙牙于掌中现形，天曜答了声好，提着这把象征着守护的长剑走向欢呼的群妖。
长岚察觉他出现的那一刻便想使出瞳术迷惑周遭趁乱逃走，但已经无处可逃。他避无可避地撞上了怒火中烧的天曜。
“长岚，你为何要背叛我？”
眼看已走投无路，长岚周身风起云涌，现出九尾狐原身与天曜龙身缠斗起来。两方大妖的搏斗使得天地昏沉，风雨如晦。
渡河而来的玄门大军都因此异状放慢了行军的步伐，踟蹰不前。却有一道亮色流光划过天际，尖利刺寒的冰锥直指鏖战犹酣的灵龙，眼看天曜躲闪不及，那冰锥却被另一方席卷而至的烈焰吞没。
偷袭未果的素影真人因这番变数微微挑眉，冷眼静看那骤然闯入战场的身影。少女身量渺小，眉目间带着未脱的稚气，莽撞得似是误入此地，话出口却是嚣张到令人惊叹的狂言：
“辰星山一星弟子雁回，特向真人讨教。”
这少女御剑而立，裙摆在风中猎猎作响，她的腰间挂着辰星山制式的腰牌，上面依稀坠着一颗孤零零的小星。
素影记得她，上一次见面时她还没有这么强，如今她还挂着那颗一星，实力进展之恐怖已连她都不得不警惕。
少女扬唇一笑，眼中的亮光让她不忍逼视。素影觉得恍惚，仿佛看见了自己年少时初入广寒门修行的样子——那因年少而无知无畏，又无坚不摧的样子。
“素影真人，护心鳞就在我身上，你若想要，直接来取便是。”
只半刻犹豫，素影便收起面露的惊讶之色，恢复平素处变不惊的神情，冷哼一声：“不自量力”，便运动心法凝起数道冰刃向雁回攻去。
虽大放厥词，雁回却并不如面上表现得那般自信。她眼下正处于突破宗师境的边缘，素影却是成名已久的宗师。上一世她仗着黑气傍身才堪堪在素影手下挺过几招，当下修为比之前世尚且不如，多亏龙火的天生压制才不至一击落败。
雁回曾亲眼看她的师父凌霄修炼霜华术，寒意彻骨，让人心生敬怖不战而降。而素影身为广寒门主却有另一套用冰之法，杀意锋芒毕露，凝水成冰坚如利铁，锥锥可夺人性命。
修真界曾有见过素影出手的前辈感言：素影一人，即是剑阵。
若是全力焚起龙火抵御，以她比之素影堪称浅薄的识海，怕是未等素影伤到她，她的灵力就先行枯竭了。
而她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拖延时间。
雁回心念转动，以最擅长的御剑浮空之术在空中闪避攻向她冰霜剑阵，嘴上却仍不落下：“素影真人，玄门大军前来是为报祭天阵之仇，但你可知祭天阵的元凶是谁？”
见她还有闲情扯东扯西，素影耐心渐失，千万束冰刃根根化形破空而去：“还能是谁，自然是青丘国这群可恨的妖怪。而你身为玄门人，竟敢与妖族狼狈为奸？”
素影厉声叱责，声声冷语如霜寒坚冰：“玄门叛徒，人人得而诛之！”
密密麻麻的冰锥已袭至眼前，眼看无从闪避，雁回反在瞥见荒漠尽头处纷拥而至的玄门大军时面露微笑，那笑令素影一愣，不由心生几分警惕。
雁回不再闪避，握掌成拳，悍然迎向杀意凛然的寒刃。呼啸拳风与坚冰相触，炽烈火纹如裂网般攀延而上，令其寸寸断裂，碎成四处飘洒的细小冰碴。
换旁人来，还未触及冰刃就已被寒气侵入，但护心鳞蕴含的灵龙之力至刚至烈，加之雁回多年炼体成效卓著，竟能以肉身生生与冰刃对抗。
身影闪烁间，焰火飞花四溢，迸裂溅起漫天星光华彩。与此同时她的声音借灵力传向四面八方，落到方圆数里每一位人族妖族耳中：
“很久以前，玄妖两界出现了一种名为黑气的力量，它既不似灵力，也不同妖气，而是独立两者其外。修炼黑气之人，名为邪修。没有人知道黑气源于何处，更不知晓该如何将其消灭。”
“而我却知道，黑气乃每个人的贪嗔痴、求不得，即人心之恶所化，而它们有一个共同的主人，名为伏阴。”
重重冰刃相继而至，纵身手再好亦不能尽数挡下。雁回还是被剑气擦过，身上割开数道深浅不一的血痕。而淌出的鲜血在灵力催动下燃起更盛的流火向素影袭去，逼得她不得不收敛攻势回防。
“雁回，那是雁回吗，我没看错吧？”
“竟然是雁回，她怎么会……？！”
赶来的玄门众人见此战况，本该速速驰援素影真人。可为首的凌霄却一眼认出了交战中的少女，他抬手制止了议论纷纷的辰星山众，神色复杂。
昔日带雁回上山时，清广真人曾嘱言若护心鳞有所异动，便逐此女下山。是以在祭天台凌霄没多想便允了雁回游历人间的请求。这些时日他也思及过雁回，想她不知在何处野着，谁料她竟在此时此地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的视野。
雁回是他一手抚养长大的，她的秉性凌霄再清楚不过，他比任何人都相信这个不成器的弟子终会有大放异彩的那一天。
却没想到会是这般的……耀眼夺目。
此刻凌霄心中纵有千般不解，目光却再无法从火光中的身影中移开，或者说所有人都不能。相比起年岁尚小却堪称惊才绝艳的表现，雁回说出的话显然更令人骇目惊心，足以瓦解颠覆玄妖两界多年来固守的信仰根基。
虽以龙火暂时压制素影攻势，灵力同时也在疯狂消耗。雁回傲立剑上，声音仍自信有余：
“数年前，辰星山师祖清广真人与雪凛真人、青丘国尘意国主共同于此地封印了伏阴，但伏阴身为黑气之主，仍能借众生的恶念卷土重来。”
“他虽身陷封印，却驱使手下邪修在各处横生事端，欲借祭天阵一事挑起两族纷争。待两败俱伤，他便可重塑肉身回归世间，以黑气之力覆灭大道三千。”
说着她便转向对手：“素影真人，你明明也知伏阴曾被师祖封印一事，是也不是？”
就算打不过，难道她还不会说些扰动人心的话消磨对方意志吗。这玄妖大战无论如何不能打起来，天曜也决计不能再被封印，他的龙火是对抗伏阴的重要助力。
雁回自小混迹市井长大，惯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只要能赢，使些小手段又何妨？
素影却执拗顽固，丝毫不为她的言语所动：“是又如何？”
得到了肯定回答，雁回笑得更加任情恣性：“诸位前辈道友既然都来了，我倒是有个好提议——不若我们玄门与妖族各自放下争端，结为盟友，共御伏阴。”
“荒谬！”素影忍无可忍，周身四溢的寒气浇灭灼向她的最后一道龙焰：
“我广寒门，从不与妖物结盟。”
因着先前炼化九头蛇的内丹，她的功法与之相冲险有入魔之兆，尚处在修养之时。本以为使出六成功法就足以对付雁回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谁料被逼得用上了杀阵还未制胜。此刻她气息不稳，但已被雁回的言辞激起了杀意。
素影不再留手，唤出本命法宝飞雪剑，踏空只身向雁回袭去，弥天漫地的凛冽霜寒呈回山倒海之势，似巨象轻松便可碾死一只蚂蚁。
千钧一发之际却有声音从下方响亮地传来：“住手，素影真人，你先看看这是谁？”
素影的余光瞥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她朝思暮想十七年的身影。他被人抵着刀，出现在了战场漩涡的正中心。她的心在看见她的那一刻剧烈颤抖。
挟持那人的，是一个白衣翩翩的俊美公子，他笑得天真又残忍，状若随意地将刀刃逼上那人的颈间，向正战得激烈的素影冷声道：“我让你住手，否则我杀了他。”
素影猛地停下了正在运行的功法，这猝不及防的收势让她本就紊乱的内息剧烈震荡，而她却仿若不觉。天地间她只能看见那个人，想的也只有那个名字。
陆、慕、生。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龙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