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世者未觉醒》栾小壳

8、危机初现

　　学院被封锁后，日子更难熬了。

　　起初还不明显，学生们在自己的分区内，每天尚有一个小时自由活动时间，休息区里也能翻出些旧货存，哪怕是包过期饼干也总是能果腹的，但百十来个学生百十来张嘴，很快，储存柜里那几个变馊的馒头都被抢空了。

　　众人一筹莫展，连卡妮也没有办法，分区封锁，她连实验室都进不去，更没有办法掏兔子窝了。

　　不供食物，不发药剂，眼看未知的病毒到处肆虐，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发生基因变异……卡妮头疼，她简直想不到比这更遭的情况了。

　　可笑巡逻人的广播程序显然还没来得及被修改，每天竟还按点广播，通知学生去食堂打饭，简直像是故意嘲讽。

　　“……打什么饭，有什么好打的！”这天，巡逻人广播完，毛兰兰一屁股坐在自己床上，恶声恶气地说：“机器人尚且还耗电呢，人吃西北风就能饱了？！食品和药物到底什么时候能供应上，给个准话行不行？！”

　　她满心怨怒，也不知道该责问谁，院长和教务长一日不回来，东西就一日供应不上，谁也不知道学院的安排出了什么差错，总归……总归不至于放任整个学院的学生饿死吧？！

　　饥饿和疾病开始蔓延，越来越多人感到绝望。

　　大齐还没有音信，但卡妮也顾不上问大遣了，因为敏儿也病了。

　　她病得很奇怪，像是免疫系统受到攻击，但症状又有些不同，反反复复，总不见好。卡妮忙着照顾好朋友，每日忙碌，也不见起色。

　　要是能搞清楚是什么病毒就好了，卡妮想，她就可以对症下药，分区封锁之前，这倒容易实现，只要去趟二号实验室，查一下病毒液存储记录就能猜个七七八八，当初艾米就算把整个实验室储存的病毒都洒了，排列组合也不过那么几种可能……都不是新东西，卡妮自信可以对应。

　　但现在分区封锁，想要躲过机器人的监控，擅闯实验区，代价可就大了。

　　卡妮正愁着，听到毛兰兰的抱怨，回过神，才后知后觉地问：“你回来了？今天又没饭？”

　　毛兰兰脸色难看，语气也难听：“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明知故问干什么？”

　　“毛兰兰，你过来，我问问你……”卡妮转头，确认敏儿已经睡着了，拉毛兰兰走到门边的角落，低声问：“你那边有回应了吗？”

　　毛兰兰一愣，戒备地看着卡妮：“你什么意思？”

　　卡妮却不容许她逃避，直直盯着她，目光充满了严肃的审视：“他回了吗？”

　　“没有，没有”毛兰兰很不自在，一边挣脱一边说：“没有那么快，杜教务很忙，你再等等吧！”她挣开卡妮的钳制，跑了。

　　卡妮站在原地，目光阴翳，脸色十分难看。

　　一切都跟她预想的一样。

　　三天前，巡逻人刚宣布封锁分区的时候，消息如同惊天巨雷，引起轩然大波。

　　“啊啊？什么意思，那饭呢？饭呢？让我们回去把我们锁起来，就不管我们了是吗？”

　　“咳咳咳……”

　　也不知是吓得还是真病了，有人当场就咳嗽起来，临近的学生立刻躲开，众人推搡，互相埋怨，气氛立刻紧绷，场面陷入混乱，几分钟前还围在桌子前一边说笑一边啃胡萝卜的轻松氛围荡然无存了。

　　咳嗽声就像涟漪一样越开越大，竟连成一片。

　　“快走，快走！”毛兰兰顺手抓住旁边的一个小男生，那男生哆哆嗦嗦，手里还捏着个开着盖子的空饭盒：“这个时候还在这里推来推去干什么——还要什么饭！”

　　毛兰兰拿出学生领袖的派头，掐着腰在人群中大吼：“没听到吗？都回去休息区！要是让巡逻人知道学生在这儿作乱，一会儿肯定又要过来清理现场了——上次考试的时候在实验楼发生过什么你们都忘了吗！？长点脑子！走！”

　　话虽粗鲁，众人却立刻惊醒。

　　他们想到那个排名倒数第一的男生被两条钢铁长臂无情揪起、硬拽到走廊尽头的血淋淋的模样，想到排名倒数第二的艾米，因为承受不住心理压力而崩溃、狂洒病毒液、要所有人给她陪葬的疯狂……

　　这话十分有用，大家果真安静了下来，立刻排队，慢吞吞地离场。

　　“快走，快走，不要磨磨蹭蹭，别让我说——哎你拽我干什么？”

　　就是在这个时候，卡妮把毛兰兰拽到一边，低声问：“你有权限联系杜教务长，是不是？”

　　“我没有！你别乱说。”毛兰兰立刻把手背回去。

　　“你有。”卡妮直直看着她的眼睛，说：“上次的意外之后，教务长一定会吸取教训，就算是为了保护样品，他也不会再犯完全封闭考场、不留一丝退路的错误了……但是他要如何灵活掌握学生的状况？除了增强监控之外，肯定还要给我们其中一个人随时联系他的权限，以备不时之需……若他真的给谁开了权限，那肯定就是你了。”

　　卡妮直视毛兰兰，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如同深海的水，蓝得发黑，黑得发亮，亮得能吸收一切，仿佛所有的伎俩在她面前都毫无遁形。

　　她明明这么瘦弱矮小，但当她直愣愣盯着毛兰兰的时候，毛兰兰却突然觉得没来由的紧张。

　　……这简直没有道理，卡妮长得跟豆芽菜没什么两样，手上也没有任何筹码，她不过就是拿一双眼睛盯着我而已，我有什么好怵的！

　　毛兰兰刚鼓起一股气：“教务长给的权限可不是这么随便——”

　　“你别忘了，是谁做出的药剂。”卡妮根本不等她说完，平静地开口道。

　　毛兰兰瞬间蔫了。

　　卡妮却把语气放轻放慢，循循善诱道：“一个减肥药剂什么的当然也不是大事，但毛兰兰，你想想beta的基因图谱，又是谁做出来的呢……？”

　　……很好，完全拿捏。

　　毛兰兰整个人垮掉，想生气又无处可生，半晌恹恹地开口：“说，你到底想干嘛？”

　　“没什么，只是请你帮忙通报教务长，让他赶紧回来分发物资。”

　　“你开什么玩笑？”毛兰兰瞪大了眼睛，“你这胡萝卜虽然难吃，但吃完还能扛个三天，咱们以前又不是没饿过，你如今怎么这么矫情？”

　　“你不明白，我不是怕没吃的。”卡妮眼神阴沉下来：“我怕的是那个来历不明的病毒。”

　　毛兰兰反应了三秒才惊叫起来：“你是说……那病毒，那病毒是来自于那瓶交上去的样品？”

　　若真是这样，所有当初在二号实验室的人，全都逃不出干系了。

　　卡妮脸色阴沉，慢慢地点了点头。

　　毛兰兰心里一凉，整张脸都垮了。

　　是了，实验室被完全封闭，里面所有东西也都打包消杀，她们本人更是经历了严酷的消毒和检验，翻来覆去的折腾，确保每个人都没有任何病毒感染了才放走的。

　　那么在那个封闭的二号实验室，还有什么东西能保留下病毒的残留，并躲过消杀呢？

　　——必然就是作为最后的一瓶成功样品而交上去的“作业”了。

　　毛兰兰心里一沉：完了，那可是以我的名义交上去的样品啊！

　　卡妮却觉得说不通，低头陷入沉思。

　　这怎么可能呢……卡妮想，样品的重要性不必赘述，谁躲的了消杀，它也躲不了，要是被发现送给上等公民的东西沾染了病毒，整个学院都要陪着掉脑袋的。

　　她不想承认，但思来想去，人为放毒已经成了唯一剩下的可能性。

　　可这就更说不通了，究竟是为什么呢……难道真是想把我们都困在这里，活活饿死，或者任由病毒爆发，基因变异，全体陪葬……？这又是图什么呢，能有什么好处呢？！

　　毛兰兰慌了，抓起卡妮的衣领疯狂地抖：“卡妮，我告诉你！那药剂是你做的——不对，不对，药剂是我做的，成绩是我的！但病毒，病毒……”

　　“病毒是我不下心粘上去的。”卡妮平静地把领子抽出来，接过话来：“当初递给杜教务的时候是我经手的，而我刚从艾米那边翻过防毒面罩，可能就是那时候沾上的。”

　　“对……对！就是这样！你记住了，到时候也要这么跟教务长解释！”

　　卡妮苦笑：“那你现在肯联系教务长了吧？”

　　毛兰兰一愣：“可，可师出无名，我联系他，该说什么？”

　　卡妮眼神一暗：“就说，食物不足，药品也没发，学院已经陷入了危机，要么人回来，要么把东西送回来。”

　　虽然毛兰兰不情不愿，但事实证明，卡妮完美地预判了下来的局面，病毒、饥饿和绝望悄悄蔓延，覆盖了整个学院，有些学生饿狠了，竟然趁着分区开放的时间，溜去隔离区抢吃的——讽刺的是，隔离区因为食物供给的渠道不同，反而常年有存货的。

　　然而，饥不择食终究要自食其果，隔离区的谷物糊糊早就被麦角菌污染，毒素让人产生幻觉和肌肉痉挛，最严重的一个学生，之前因为饿狠了，一下子吃了过量的感染谷物，第二天就开始出现肢体坏死的症状，当晚就被巡逻人拖走了。

　　从此下落不明。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是去隔离区偷食物被感染病毒而死，还是去餐饮区认一个空饭盒回来等着活活饿死，竟然成了一道选择题。

　　而这样沉重的选择，依旧在每分每秒地折磨着十三院。

　　末世的残酷如同血淋淋的伤口，终于彻底撕开伪装，完整地暴露在他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