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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复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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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做了一场特别冗长的梦,李四喜缓缓睁开了眼睛。
四周一片漆黑,他提起手臂想要擦一擦眼睛。
“啊!鬼啊!”李四喜一声尖叫,眼前出现了一只骷髅手臂。
他想要伸手去打掉面前的骷髅手臂,却发现眼前出现了一双骷髅手臂。
李四喜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一边适应黑暗,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
虽然黑,但是自己还是能看清楚周围,这夜视能力绝了。于是李四喜再一次颤巍巍举起自己的手,确认是骨架无疑。
“我果然已经死得很彻底了!”李四喜自言自语喃喃道。
李四喜尝试用力坐起身,“砰”地一声,他那并不结实的骷髅头差点给碰碎了。他抬手摸了摸头顶,哦,原来自己在一口做工一点都不精良的棺材里。
李四喜使了使劲,也才把棺材盖子推开了一点点。
“好累!好累!”李四喜使劲捶了一下棺材板,只听“咔嚓”一声,他的指骨掉了下来。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为什么死都不能安生!”李四喜嘟囔着,一个不注意,自己的魂儿竟然离体顺着棺材缝飘了出来。
这下可是真真实实的鬼了。李四喜扒着棺材看了看,这棺材实在是破,想他堂堂相府嫡子,这破木头委实是委屈了。
但李四喜并没有伤春悲秋太久,毕竟相府少爷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死得时候,早已是获罪之身。
等等,他是怎么死的?
李四喜脑子有点混沌,不对,他现在没有脑子,所以记事情有点力不从心。
李四喜是壹朝宰相李常海的嫡四子,怎奈十二岁那年,相府获罪,满门抄斩,是李常海的门生东方临风偷梁换柱把李四喜救下来,塞进了当朝太子梁春瑜的府里跟着自己做账房。
在太子府几年,李四喜倒是学会了打一手好算盘,账目也做得平平整整,对经商之道颇有研究,一门心思往钱眼里钻,倒也钻得精深。
李四喜的日子过得不赖,师傅东方临风在玄武大街置办了玉器铺面,他出师后帮着打理的两年,竟然还给师傅开了分铺。东方临风一高兴,托最好的师傅给四喜打了一把巴掌大小的玉算盘,李四喜天天把玉算盘挂在脖子上显摆好不得意 。
得找到玉算盘!李四喜伸手去推棺材盖,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推开了,感情当鬼比当骷髅架子有用,就是刚才手指断掉的地方一直在疼。
但李四喜管不了那么多,玉算盘要紧!李四喜仔细端详着他的骸骨,骷髅还穿着衣服,这衣服竟然没有风化掉,简直不可思议。而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穿的是女装!还是一套嫁衣!
李四喜不禁皱眉,自己这是被男扮女装办了冥婚了?
在自己身上摸啊摸,李四喜终于在胸口找到了他心心念念的玉算盘。他小心翼翼地捧起玉算盘,挂在脖子上。
李四喜这时候才发现,作为鬼的自己,也是穿着衣服的。这嫁衣不合身,短了一大截,头上还带着沉甸甸的冠冕,但没有珠玉,看起来并不华贵。
哎,要是这里在亮一点就好了,我好看看我到底什么样子。李四喜心想。
这时,四周蓦地一亮,李四喜吓得扑回了棺材里。这是心想事就成吗?果然鬼就是和人不一样啊!
李四喜谨慎地探出头,观察周围,他的棺材停在一个十平见方的石屋子里,不出所料的话,应该是一个墓室。
普通人家,不会把棺材放在这样的墓室中。这墓室虽小,但明显不是主墓室,他这墓室、这棺木看起,让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陪葬品。
如果真的是陪葬品,那会是给谁陪呢?难道是家里冤屈洗刷了?家族迁墓?不会,父母亲眷早被丢在乱葬岗,尸身不在,况且如果是家族墓葬,自己不会是这个待遇,李四喜盯着墙上的水渍陷入了沉思。
水渍?沉思不到两秒钟,他那空荡荡的脑子像是突然被灌满了,想他起了死亡过程。
他是被淹死的!
入府第五年,太子病重,全府上下人人自危,生怕自己被殉了葬。李四喜尤记得那天,太子刚刚咽气,阖府悲鸣,作为从未见过太子的李四喜,觉得再不去看一下,这辈子就没机会见到太子了,传说太子面如冠玉,仪表不凡,哪怕是瞻仰一下也好啊!
于是他换上了偷来的丫鬟的素衣,想混进去看一眼。谁知道雪天路滑,在路过荷塘的时候,一不小心栽进了飘着碎冰的湖中。
李四喜在人世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是:来人啊,有人投湖殉葬啦!
是以,他被以殉葬丫鬟的名义一同入了太子陵寝?而丫鬟身份低微,不可能随侍太子左右,因此给他换了件衣服,草草塞进了墓里?可是,给他换衣服的时候一定能发现他是男子啊?
难道,真如传言那般,太子是个断袖?换衣服只是遮人耳目?
管他的,死都死了还在意什么断袖不断袖!
李四喜整了整他尸身上的衣衫,虽然但是,这衣服质量是真好,大概是天丝织的。李四喜看了看他那破败的棺材,心中不免腹诽:衣服都那么好,就不能给个好一点的棺材吗?
不过他转念一想,太子在世时,明令不许生人陪葬,自己死得太突然,也是情有可原。
李四喜试着把自己的手指怼了回去,竟然咔哒一声接上了。他活动了一下手指,不疼了。看来这骨头架子至关重要,虽然自己可以以鬼身自由活动,但是骨架如同他的根,必须好好保护。
李四喜跳出棺材,很快接受了自己是个鬼的现实。环视了一圈自己的小棺材,有棺无椁实在寒碜,凝神一指,一个结实的棺椁瞬间就把他的骨架子包了起来。
李四喜呵呵一笑,十分满意自己刚刚得到的鬼身,又对着自己的棺椁加了一次固。
安全工作做完,李四喜累得走不动,看来鬼术也不是取之不尽的,得省着点用。
倚靠着棺椁,李四喜又开始观察这间墓室,没有门!
都是鬼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穿墙?要是碰上别的鬼怎么办?会被吃掉吗?李四喜想了想小时候看过的鬼魅话本,不由得一哆嗦。
别的鬼?太子也在这里吗?死鬼太子与活人太子孰美?
李四喜被自己想看美人太子结果陪上性命的行为蠢哭了,但他安慰自己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便毫无心理压力地穿墙逛起了太子坟。
梁春瑜是壹朝第六代皇帝梁荆的嫡长子,从出生就被封太子,可见被寄予了厚望。但怎奈太子体弱,王皇后薨逝后,梁春瑜身体更是每况愈下,皇帝自知春瑜即位无望,于其十六岁,建太子府,迁出东宫,着手培养新的储君。
朝堂上,众人见风使舵,一时间分为以拥护刘贵妃所出二皇子梁春珏为新储的刘派和以拥护嫡次子梁春玠的王派。
两厢厮杀,梁春瑜倒是乐得清闲,顶着太子的头衔却不问朝堂,在家寻仙炼丹,快乐无边。
梁荆在为他心爱的儿子开府建衙的时候,就开始为他建造陵墓了。太子陵不在梁氏皇陵,而是选了风水极佳的新龙脉,老皇帝希望自己的爱子来世能再投帝王家,也是用心良苦。
太子陵规模十分庞大,按理说已经逾制了,但皇帝愿意,谁也不能说什么。李四喜像一只巡逻的大公鸡,在陵墓里来来回回走了一百八十圈不但没有发现另一只鬼 ,连太子的棺椁都没看见。
“哎,我好孤独……”李四喜躺在主墓室的地板上看着室顶雕的龙说 。
突然,李四喜猛地坐了起来:我可以出去逛逛呀,看看现在是哪朝哪代!
李四喜开始往地面上走。哪知道往上又是一座墓穴。规模不如太子陵大,制式也有所不同,但应该也是个大户人家。
李四喜到墓门看了看,好家伙,贰朝十三代武将军庄严嫡次子庄维。
贰朝?这墓志铭上的卒年与他自己差了八百多年,壹朝被灭啦?他们壹朝开国皇帝封国号的时候取一统天下之意,不知道后世竟然爬起了楼梯,优秀。
李四喜没细看,继续往上走,还没到地面,又是一座墓穴。
涂苏,叁朝女将军。比庄维又晚八百年……
继续往上走,终于到了地面。朝阳的金光洒在林间,也洒在地面那一排排墓碑上。李四喜感觉有点子晃眼,晒着阳光也有点热。
这是哪儿?乱葬岗?不像,墓碑太整齐了。李四喜围着墓碑走了一圈,发现这些墓碑上很多都画着墓主的小相,有的墓碑上文字的笔画变得精简,生卒年比涂苏又晚了将近四百年。
李四喜心头一默,他竟然是只两千年的老鬼!
毕竟是经历过灭门抄家的老鬼,宠辱不惊的李四喜很快接受了自己已经两千多岁的现实。
日头有点晒,李四喜“腾”地跃起,坐在树梢,放眼望去,阡陌街道,道旁高楼,辉映出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两千年后的世界变化好大!李四喜心中默默地说。
李四喜想要尽快了解这个世界,了解他沉睡的两千年发生了什么什么,更想了解他明明死得好好的,怎么就变成鬼重返人间。
“小姑娘,快下来!危险!”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脚下传来。
李四喜低头一看,一名穿得很奇怪的白发老奶奶拄着拐杖正抬头看她。
“你看得见我?”李四喜有点疑惑。
“大白天你穿个红裙子站这么高,想不看见你都难!”老奶奶见她不动,急得使劲拄了拄拐杖,“剧组昨天就下山了,没告诉你吗?”
李四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下了树:“你真能看见我?”
老奶奶见他下来了,也没理他说了什么,兜头就给了他一下:“刚才多危险!”
“唉哟!”李四喜捂头后退一步,一脸怨念地看着老奶奶。
“你们这些小年轻,追星都追到墓园来了!这是对逝者的不尊重!”老奶奶伸手摸了摸李四喜被打的地方,“哎呀,我出手也不重,怎么要哭了呢?”
李四喜看着这位虽然穿着“奇装异服”但实则关心他的老人,想起了对他又严厉又慈爱的阿嬷,不由得眼底泛红。
“来来,这颗糖给你,还是我小孙子给我的呢!”老奶奶递过来一颗糖,“快回家吧,女娃娃一个人在墓园像什么话。”
说完,老奶奶拄着拐杖晃悠悠地走了,只见她在远处一块墓碑前坐下,开始絮絮叨叨说着什么,眼里尽是缱绻与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