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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恋 ...

  •   六月初的某一天,我终于获得了休假,得以从繁忙的工作中抽身而出,享受几天闲暇的初夏时光。工作之后便许久未见的朋友打来电话,约我一起吃饭。我欣然答应。一顿热腾腾的拉面过后,天色已经不早,太阳在缓慢地落进地平线,然而我们之间闲聊胡侃的热情却丝毫没有随之熄灭。我和朋友一拍即合,决定转换阵地,到附近的一家居酒屋继续作战。

      “好了,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女子会时间。”朋友坐在我旁边,偏头朝我看过来,装模作样地将手肘撑在吧台的边缘上,“来聊点有意思的内容吧。”
      我不解地回望过去:“比如呢?”
      “那当然是恋爱话题了!——老实交代,有没有情况?”

      朋友答得干脆利落,随即便用一双圆滚滚的眼珠紧紧地盯着我,满是不怀好意的味道,让我有理由相信这个女人对我的八卦蓄谋已久。我无奈地推开她凑过来的脸,撇嘴否认道:“怎么可能呢。工作这么忙,哪儿有时间考虑这些事。”
      “哎——”朋友听了,语气夸张地哀叹一声,露出大失所望的表情。我默默地叹了口气,正准备开口,居酒屋的服务员却在这时候送上了我们点的酒和小菜。我端起杯子,轻轻与朋友碰了一下,然后慢慢地就着杯沿抿了一口。也许是日本酒好闻的香气与柔软的口感实在令人沉醉,又或者是头顶橘黄色的灯光氤氲出了一片过分缱绻的氛围,有那么一瞬间,我恍了个神,思绪不知道飞去了什么地方。过了一会儿,我回过神来,看见朋友在一边嚼着小菜,有点口齿不清地问我怎么了。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屈指敲了一下酒杯,在清脆的“叮”声过后,慢条斯理地说道:
      “恋爱话题啊……如果你想听,倒也不是没得说。”

      *

      我接下来要说的这段故事,是关于我的初恋。那是差不多四五年前的事了,当时我还在上高中,因为一些家中变故而从老家来到了东京,成为某所私立女子高中的转校生。大概是受到许多校园题材漫画的影响,总有人以为转校生都是厉害的主线人物。现实却完全相反。刚到这里来的那段时间,日子相当困难,说是糟糕透顶也不为过——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人,周围的一切事物都令人不安。我在学期中间转学插班,又是来自小地方的乡下人,根本听不懂班上那些大城市女孩聊天的话题。白天,我在学校一个人学习,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午休;到了晚上,我回到家里,面对的还是空荡荡的小公寓,还是只有我一个人。我父母去世之后,监护人变成了一位远房亲戚。我们不太熟,他不住在这里,大概也根本不想管我,只会每个月寄来生活费,顺便打一通电话,确认我还好好地活着。
      就是在这个时候,我遇见了那个人。他住在我家楼下。说来很巧,好几次我放学回家,总是看见他站在公寓一楼的侧门口,像是在等人的样子。起初,我根本没在意。我本来就不是多么开朗外向的性格,高中时代尤甚,让我和陌生人随口搭话,还不如要了我的命。直到有一天,我照常路过,结果因为地面太滑而险些绊了一跤,系在书包上的挂饰因此而被甩了下去。我对此毫无察觉,随即却听见身后有人叫住了我。我不解地转过头,环顾四周,确认这里的确没有第三个人在场。于是更加不解地指了指我自己,问道:
      “我吗?”

      “是的,小姐。您有东西掉了。”
      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不超过三十岁的年轻男人,容貌端正,下颌到两腮的边缘蓄了一层浅浅的胡茬,显得有些风尘仆仆,但看过来的眼神与礼貌的微笑都散发着温和的善意。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小跑过去,俯身捡起了掉落的挂饰,窘迫地鞠躬道谢。对方也许察觉到了我的情绪,自觉地站在原地,没有靠近,只是背着手朝我点了点头。
      “不客气。”他说道,“您要小心。”

      我胡乱地应了一声,扭头便跑走了。直到进入电梯,我才独自在封闭的环境里长舒了一口气,暗自想着,发生了这么尴尬的事情之后,希望我们再也不要遇见了。

      *

      “相当普通的初遇嘛。看你刚刚神秘兮兮的样子,我以为会更有意思一点呢。”平淡的开头没能引起朋友足够的兴趣,她夹了一口毛豆,示意我继续讲,“然后呢?你肯定没有如愿吧。”
      “显而易见。”我接着说,“在那之后,我偶尔还是会看见他。毕竟我们住在同一栋公寓楼,碰上是难免的。有时候是白天,有时候又是晚上。他的出现时间总是很不固定,不像是工作稳定的上班族,让人很难说清到底是做什么的。不过我对那些都没有兴趣,只是在远远看见他的时候赶紧低下头,装作摆弄手机的样子,假装什么都没注意到地从旁边快速走过。”
      朋友听了我的形容,立刻不带恶意地笑了起来,抬起没拿筷子的那只手,虚虚朝我点了两下:“你啊、还真是……”

      我没有接话。没办法的事,我确实就是这种性格的人,从小就非常内向。本来就为数不多的朋友又在我搬家之后陆续失去了联系,父母还在那一年先后离世,即便有话想说,也不知道该向谁倾吐。好在一切都过去了,现在的生活姑且还算舒适。在思绪彻底远离话题中心之前,我及时地停止了漫无目的的回忆。我敲了敲桌面,将朋友的注意力引回来。
      “别打断我……我刚刚说到哪儿了?”
      “说到你们第一次见面,准确来讲,大概是第一次交谈。”
      “对、对……那么,接下来是第二次的交谈。”
      我继续说道。

      *

      一天傍晚,我到附近的快餐店吃晚饭,正要回家的时候,外面却突然下起了雨。我没有带伞,于是就这样被困在了店里。我站在门口的屋檐底下,目测了一下距离——其实只有两三百米,过个马路就是,但雨很大,很密集,我身上穿的还是单薄的夏装,用于在空调房里御寒的外套也没有帽子。简而言之,即便我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公寓楼,也一定会被淋成落汤鸡。
      我迟疑着回头往快餐店里面看,不知道该不该尝试向店员借一把伞。正当我在原地不停地深呼吸,打好腹稿、鼓起勇气的时候,一个举着伞的人从前面走过,然后又突然停下来,转身面向我。他抬起伞,露出一张并不陌生的脸,并且显然在那一瞬间也认出了我。

      “是您啊。”他惊讶地看过来,随即便了解了我的困境,“没有带伞吗?”
      “……嗯。”我闷声回答,一边说着,一边不自觉地往后缩了一下,直到后背挨上墙壁,退无可退。
      对方没有在意我的小动作,只是捏起下巴思考了一下,最后冲我眨眨眼,笑着抛出邀请:“如果是要回家的话,不如让我送您一程。”
      这下子,吃惊的人轮到了我。我总算抬起脸,这才注意到,他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顺势接受这位先生主动的提议比回到快餐店问陌生人借伞要容易得多。我小声道谢,迈步钻进伞下。那把伞很大,容下我们两个人绰绰有余,即便如此,他仍是尽可能地让伞面向我这一边略微倾斜,确保我的肩膀不会被雨水淋湿。我谨慎地不与对方发生肢体接触,但弥漫的雨幕放大了近在咫尺的气味,有一股陌生的、不属于我自己的淡淡的烟草味充斥了鼻腔。
      “……您吸烟吗?”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把话脱口而出。对方显然完全没有料到我会主动开口,看过来的眼睛因为诧异而微微睁大。我颇为狼狈地抿住嘴唇,恨不得回到几秒钟之前,把过去那个自己的嘴巴给紧紧捂住。

      他迟疑着回答了我:“偶尔会抽一点。抱歉,大概让您有点……”
      “不,没关系。”我咬了一下下唇,快速地打断道,“我并不是讨厌……”
      应该是看出了我的局促,对方体贴地没有继续纠缠这个话题。我们一起走进电梯,他先一步按下了自己的楼层,然后转过头问我去几层。
      我往那边瞥了一眼,答道:“我住您楼上一层。”

      大概是我刚才那一番话多少起到了一点破冰的作用。电梯上行的这段时间里,我们又简短地聊了几句,最后还成功地交换了姓氏。不知道为何谈起我父母过世,一个人搬家转学的时候,他突然地皱了一下眉,但很快地恢复了温和的脸色,仿佛那一瞬间改变的脸色像是我的幻觉。
      “抱歉,我不该提起这个。”
      “也没什么。”我将双手背在身后,手指不自觉地搅在一起,“都是事实而已。”
      “别担心,一定都会好起来的。”他抬了一下手,我总感觉是想摸一摸我的头顶,但最后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接着说道,“一定会交到朋友的。”

      我抬起头看他,但始终没有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读出更多的内容。只是那一刻,我听着他的话,分明都是毫无根据、毫无凭依的大道理,可就是让我感到一种特殊的心安,让我平白能够相信,一切都是会实现的。

      电梯到站的“叮”声打断了我的出神。我站在里面,看着他走出去,然后侧过身,冲我随意地挥了一下手:“那么我先走了。一个人请注意安全,友野小姐。”
      “好的。”我点点头,“今天谢谢您,绿川先生。”

      *

      “有点有趣起来了。”朋友托着下巴,促狭地转了转眼珠,“不过,高中时代的你还真是单纯,不会这样就心动了吧?明明还只有几面之缘。”
      我喝了一口酒,不置可否地答道:“大概吧。或许是因为我那段时间太过孤单了,所以对别人展露的善意毫无抵抗力。而且,明明只有几面之缘,却还是愿意对我伸出援手——这样一想,不是更令人感动了吗?”
      “那毕竟是身经百战的社会人,当然对那些表面上的礼貌在行得很。”
      “的确呢……现在想想,虽然明显是我更加不善言辞,但是在几次聊天里,把自己的家底交代得明明白白反倒却是我。至于他呢,我除了知道一个姓氏,别的一概没有了解。”
      朋友摇着头“啧啧”两声,没再接话,只是催促我继续讲下去。

      *

      事实上,直到现在,我也始终搞不懂,那时的自己究竟对这位几面之缘的先生到底抱有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短暂的心动,或者说是一种奇异的依恋,必定是真实存在过的。
      在那之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见过他。然而,与最初的心情截然相反,我开始对与他的偶遇产生期待。有一天,公寓楼里的电梯检修,我便只好走楼梯回家。到了楼下一层的时候,我突然地想起了那位许久未见的先生,鬼使神差地转了个弯,踏上那一层的楼道,一户一户地看过去,最后找到了写有“绿川”的门牌——恰巧位于我家的正下方。这个发现一时间让我十分惊喜,产生了一种独占某种福利的沾沾自喜感。我说不清,大概只是因为,这个美好的巧合让我们之间拥有了一种特殊的联系。我兴冲冲地跑回家,来到阳台上,扒着栏杆往下看去。自然是什么也没看见,绿川先生家的阳台空空荡荡,但这并没有影响到我的好心情。那天晚上,我早早地洗漱上床,难得地做了个好梦。

      入冬之后,我的生活稍有起色,和同学老师之间渐渐熟悉起来,不再像刚刚转学过来时一样关系僵硬。我觉得这其中一定有绿川先生的功劳,当初他在电梯里对我说的那几句话,尽管可能只是随口的礼节性安慰,却真真切切地带给了我重要的鼓励,时至今日也还让我牢记在心。我很想找机会向他道谢,至少想要让他知道,事情的确如他所说,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只是,我后来一直没有这样的机会。
      一个雪天,我下楼丢垃圾,久违地在公寓楼前见到了他。当时,他仍旧站在侧门边上,脚边放着一个漆黑的乐器包,正拿着手机与人发邮件。他听见了我的路过的脚步声,于是警觉地抬起头,看见我之后,眼睛里的警惕又悄然散去。

      “下午好,友野小姐。”
      “您好,绿川先生。”我回应了他的招呼,又为他还记得我这件事而暗自高兴了一下,“您在等人吗?”
      他笑着眨了眨眼:“啊……很明显吗?”
      “的确很明显。——女朋友?”
      “怎么会?只是在等同事,他会开车来接我去上班。”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看起来丝毫没有在意我突兀的提问。而我呢,我只觉得心情很复杂,不知为何便那么莫名其妙地、甚至有些失礼地把话问出了口,语气还颇显得有些酸溜溜。紧接着,在听到他否认的回答之后,又立刻松了一口气。我尽可能地隐藏了情绪,但我不知道能不能骗得过“身经百战的社会人”。我希望能骗过去。

      机会难得,我很想再继续与他多说两句话,但没等我开口,他便冲我抱歉地一笑,指着手机说同事已经到了。我只得“嗯”了一声,点头与他道别。
      “那么不耽误您的时间了。下次见,绿川先生。”
      他伸手提起乐器包,对我说:“好的,下次见。”

      然而我们再也没有见过了。

      一个狂风暴雨的晚上,我被窗外的响雷惊醒,摸着黑下床,去了一趟洗手间。有些微凉的水扑上脸颊,让我的头脑稍稍清醒过来,突然地意识到自己还在外面两者衣服。我慌忙跑去阳台,顶着风雨把已经被淋湿的衣物挨个收进来,结果却发现前几天换下来洗过的床单不见了踪影。
      我急忙俯身,不出所料地在楼下的阳台上看见了挂在栏杆上随风飘飞的蓝色布料。

      如果是以往遇到这种情况,我大概会非常苦恼地思考如何对陌生人开口请求帮助。但现在,住在我家楼下的正是让我抱有好感的绿川先生,虽说我还是会对这种事感到些许尴尬和局促,但更多的却是为这歪打正着、阴差阳错的小小缘分而有些欣喜。
      第二天一早,我便来到楼下,敲响了绿川先生家的房门,但似乎没有人在家,我只好回去写了一张便签,希望等他回来的时候能看见。我捏着笔斟酌许久,几乎拿出了小学一年级练习写字时的认真,工整地、一笔一划地写道:
      你好,绿川先生。我是住在您楼上的友野,很抱歉打扰了。我挂在窗外的床单不小心被风吹走了,应该掉到了您家这里。如果方便的话,能否麻烦您帮我查看一下。这是我的电话号码……

      *

      “哈哈,的确是一种缘分呢。”朋友撑着下巴笑了起来,“不过啊,你的床单竟然会飞到楼下去……挂出去的时候没有用夹子夹好吗?”
      我叹了口气,往嘴里丢了一块豆腐:“当然夹好了。大概是因为那天风真的很大……总而言之,我发现的时候,连夹子也跟着一起飞出去了。”
      “好可怕……”朋友感叹道,“继续继续,之后又怎么样了?他发现你留下来的字条了吗?”

      “之后啊……之后就没有了。”
      “啊?什么?”
      “就是字面意思。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我说着,伸出筷子,想要再夹一块豆腐,却不小心用力过猛,直接将豆腐夹碎了。

      *

      就如我所说,在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绿川先生。大概在贴上字条的一周之后,我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充满欣喜和期待地接听,却发现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的声音。对方自称是绿川先生的朋友,前来帮忙收拾房间,发现了我贴在门口的便签,问我现在是否在家,方不方便出来取一下掉落的床单。我答应下来,换了衣服出门,见到了那位朋友。是一位金发的先生,看起来和绿川先生差不多大,说不定还要更年轻一点。他单手抱着我的床单站在门口,询问我是不是这一件。
      “啊、没错,谢谢您。”我伸手接过来,礼貌地道了谢。
      对方见东西送到了,便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点头示意,转身便作势要离开。我将床单抱在臂弯里,下巴被怀里的一团布料遮挡,只能露出来半个脑袋。但我尽可能地让自己显得有些气势,鼓足了勇气,赶在他迈出步子之前,提声问道:
      “请问,绿川先生他……是要搬走了吗?”

      金发先生颇为意外地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我,或许是没有料到我与绿川先生认识,又或许是没料到我会突然开口发问。他驻足在不远处,沉默地、安静地注视我许久,久到我几乎不确定他正在注视的是我,还是别的什么。末了,他终于移开视线,答道:“是的,他之后……不住在这里了。”
      我那时有一种错觉。我觉得,他虽然在讲话,整个人却依旧很沉默,很安静,就像那一双眼睛一样。

      “这样啊……那您是他的……我是说,如果您是他的朋友,能不能帮我带几句话?我有些……不好意思,请别在意了。”
      说着说着,我倒是自己越来越泄气,语无伦次地不知道在讲些什么。然而对方却显得很有耐心,好脾气地等我说完,才抬了一下手,示意我不必紧张。
      “可以。没关系,您请说吧。”
      “我想……想向绿川先生道谢。也许他已经没有印象了,但是对我而言……我真的很感谢他当时能对我说出那些鼓励的话。”我深吸了一口气,“总而言之……我在学校交到了新的朋友,也遇到了很亲切的老师。现在——一切都在变好。”

      我不知道面前这位绿川先生的朋友在我前言不搭后语的话里明白了多少内容,但他始终听得很认真,始终保持着那样安静又沉默的状态。
      “好,我一定会转告他的。”他将我的请求答应下来,随后问道,“还有其它事情吗,友野小姐?”
      “没有了。谢谢您,这位、呃……”
      “安室。我姓安室。”
      “嗯……那么,谢谢您,安室先生。”

      安室先生最后冲我点了一下头,然后转身,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了,我没有再叫住他。

      *

      朋友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杯子,神情复杂地看着我,对我说:“我觉得……我大概能明白,为什么这是个初恋的故事了。”
      “为什么?”我好奇地问。
      “因为……怎么说呢,可能是从你的嘴里说出来,就显得特别美好。”朋友仰头喝下一口酒,笑了一下,“美好到有点悲伤了。——而初恋往往都是悲伤的。”
      “你可别嘲笑我啊。”我紧跟着喝酒,“不过你说得对。我确实有点……唉,我确实觉得,有点悲伤了。”

      我时常在想,缘分实在是非常神奇的存在——能让我恰好在最难过的时候遇见一位亲切的先生,能让他恰好住在我家楼下,能让我的床单恰好被风吹到他家的阳台,却不能让他再在我的生活里多停留一段时间。见到安室先生之后的几天里,我还抱有一种希望,心想,说不定他收到了我的话,会突然地想起我来,于是主动地通过那张便签上的留下的号码发来联络。
      然而我的希望终究落空了。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也再也没有收到过他的消息。后来,我高中毕业,也从那栋公寓里搬走了。搬家的那天下午,我抱着一箱行李坐上电梯,忽地又想起了那位仅有几面之缘的先生。我按下了楼下那一层的数字,来到绿川先生曾经居住的公寓门前,看见那里已经换上了其他的门牌。

      大约就是在那时,我蓦地意识到,生命在前进的过程中,总是要与什么挥手告别,而过去的事物和过去的人,终有一天会成为记忆,回想起来的时候,变能给予他人力量。

      “美津子,你是不是喝醉了?”朋友伸出手,阻止了我继续倒酒的动作,“你又在想什么呢?”
      我顺着她的力道放下杯子,眯起眼睛,恍惚在居酒屋橘黄的灯光里看见了呼啸的风雨。
      “没什么。”我答道,“我只是、只是在想……”

      我其实没在想什么,或许只是喝醉了而已。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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