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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清音 ...

  •   【老渔翁,一钓竿,靠山崖,傍水湾。扁舟来往无牵绊。沙鸥点点轻波远,荻港萧萧白昼寒,高歌一曲斜阳晚。一霎时波摇金影,蓦抬头月上东山。】
      【老樵夫,自砍柴,捆青松,夹绿槐,茫茫野草秋山外。丰碑是处成荒冢,华表千寻卧碧苔。坟前石马磨刀坏。倒不如闲钱沽酒,醉醺醺山径归来。】
      ......
      【老书生,白屋中,说黄虞,道古风,许多后辈高科中。门前仆从雄如虎,陌上旌旗去似龙,一朝势落成春梦。倒不如蓬门僻巷,教几个小小蒙童。】
      【尽风流,小乞儿,数莲花,唱竹枝,千门打鼓沿街市。桥边日出犹酣睡,山外斜阳已早归,残杯冷炙饶滋味。醉倒在回廊古庙,一凭他风打雨吹。】
      ......
      青瓦粼粼苔苍绿,石板道颗颗水洼偷天。
      清曲从老房子的老唱片机上轻轻地飘出,轻到什么程度?轻到听众不舍得呼吸,好似一呼一吸,就把这如烟乐声打散。
      老城区的房子大多是明清时风格,巷子细长蜿蜒,老青石板地面,房屋大多都无院落,二三十平的样子,像大小不一的格子一样拥挤在一起。假若有个带院子的老宅,那就太长面儿了——这边老人好盘院子,园林假山,亭台楼榭,没事“赛园子”,个个小桃源。
      因临长江,水系发达,河流遍布老城,最长的一条河为小官河,小官河上架着许多石拱桥,拱得像圆月一样,沿着台阶往上走,明显能感觉它的陡峭,但,这种陡峭,偏又惹人喜爱。当枯水期的时候,河水几乎全部退去,这些石拱桥仍旧挺立在这,岿然不动,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隐秘、大气和奢侈感。
      拱桥连接的,有条老街,叫采衣街,又称彩衣街。但凡在老街开铺子,大多喜欢挂上“百年老店”的字号,即使是新开张的店铺,也爱装修复古,增加底蕴。要说真正的专门制衣的百年老店,当属采衣街与穿堂巷□□叉处的“花芬裁缝铺”。这间铺子,老式的门板,早起开铺要一条条下下门板靠一边,晚上闭铺要一块块安装回去。门板底下被雨水蚀得露出木纹筋脉,绣着腐木的黑。它的招牌就是简单靠在门旁的一块废弃的门板,版面还残留着斑驳的红色油漆,但店家很不喜欢声张,“花芬裁缝铺”现在直接是裁衣的粉色粉饼画出来的,一场雨后,粉末流下,那就再随意描一描......
      店门口几乎没有立足拉呱的地方,放个小木凳,都会妨碍进出巷子的人与自行车。但店家很会装扮,屋虽老,店门口两侧却挨着墙边栽了两棵小花朵鲜红的爬藤玫瑰,初春开始,店家完全隐藏在花海。
      旁人很少见到有多少人来这家店裁制衣服,但裁衣服的花芬婆却是一直围着发白的粗布围裙,脖子挂着布尺,左胸口围裙上口袋处,别着各色的针穿着各色的线,她的右手指带着圆箍的铁顶针,手指沾满了粉饼的灰,裁布的尺子,是宽厚的木尺子,花芬婆婆一直半弯着腰,从早忙到晚。你若打门前走过,一瞥她的小铺子,你会突然觉得那工作台上整整齐齐,墙边的布料架子也整整齐齐,她裁制衣服好似不需要来回改动,画好,下剪,缝针,蹬起缝纫机,一气呵成。
      老城区习惯,只要眼神搭上,都习惯性地招呼下。
      这天早上,照例是个大晴天,花芬婆婆在桌案上仔细地卷着一卷真丝一样的布,已经卷成卷了,她左手按着布卷,右手拿起旁边的一个什么绳子,牙齿一咬,右手一缠,一捆紧,这个布疙瘩就妥了。这时,门外的老邻居见到她,她的眼神恰也搭到他们的眼神,彼此便客气地点头微笑;
      “这个裁缝婆子一个人过这么多年,靠着小铺子,这以后年纪大了,就干不动了,也不知儿女忙什么——”
      “她人不错,老实巴交的,一辈子利利索索的。”
      “哎,也没见她有什么生意,哎呀,一个人这样,老了怎么办,啧啧,可怜的。”
      “还老了怎么办,人家现在不就老了么,我也没看出来不能办。人各有各的活法罢了。”
      “听说,她是逃难来这的。”
      “哎,无根无花的可怜人。”
      ......
      这些,花芬婆婆都听得见,但从未说什么。她把布卷放进一个盛满水的大铁锅里,压一压,就转身过来理开案上的布片,然后仔细地布排。阳光出来,她纯白的银发像广玉兰花瓣的白,脑后盘着精巧的发髻,用老式黑色细长的老式“发别”别紧。她枯瘦略矮小,但仍有优雅的举止,皮肤褶皱,鬓角虽生出老人斑,但皮肤的底子,凉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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