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盛夏》来一碗热粥

6、是我

　　周向阳听到熟悉的声音，和记忆中的声音重叠：“你后来怎么样了，你妈……”周向阳听到妈这个字就想起了陈晏的家境。
　　他有一个患有精神病的母亲，跳楼了。
　　于是说出一半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知道这是相当于一把尖锐的刀，插在哪都疼，便不想揭起别人结痂的伤口。
　　许是陈晏看出了周向阳眼底的情绪：“没什么，我和我爸也分开了。”
　　“我是学校特招来的，他们说我成绩是全市第一，不用付学费。”
　　陈晏看了看窗口里的菜。
　　“阿姨，米饭、莲藕炒肉、蒜蓉生菜、土豆炖牛肉、红烧口蘑和一碗番茄金针菇汤。”
　　陈晏打开扫码付款的界面，转头看着走神的周向阳：“你吃什么?”周向阳回过神来，在几个窗口转了几圈：“一碗西红柿鸡蛋面谢谢。”陈晏又看了看别的窗口，带了几份米饭套餐回去。
　　回去的路上，周向阳仔细看了看这所学校里的建设，虽然说比不上六中，但也差不到哪去。今天的天气很好，无际的天深邃而透明，白云轻轻地漂泊着，云舒云卷。
　　“对了，我记得你出发前还看笔袋了，怎么会坏。“
　　周向阳的视线转回到地面：“我也不知道，感觉像人为的。”
　　“江岚，你认识吗?”
　　“嗯。”
　　“我觉得和她有关系，考试的时候她一直盯着我的背，感觉快被盯穿了。”
　　陈晏从兜里拿出手机翻了翻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你避着点。”
　　陈晏的嘴动了动，到最后只说出一句:“两个跳梁小丑罢了。”
　　周向阳听到陈晏说的话就想起了之前齐凯说的。
　　霸凌的谁，为什么没被发现，为什么要霸凌?
　　这是那一瞬间周向阳想出来的，但很快这些想法就挥之而去，他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了解这些没用的事。
　　*
　　王顺一眼就看了两人，正好考试刚好结束，齐凯和赵帅拿着笔袋满面春风的走了出来，老远就看到了陈晏手上提的饭：“晏哥!”陈晏看着不远处挥手的两个傻子，周向阳躲在陈晏身后低笑：“好傻。”
　　远处的两人看到了低笑的人，二话不说跑向周向阳。
　　“周哥!你在笑什么!”
　　“只是想到了一个很好笑的事。”
　　“不信。”
　　“不信算了。”
　　…………
　　许星坐在大厅座位上用书挡着手机悄悄地玩，周围的人都在和自己的朋友有说有笑的聊天，一眼看去只有她一个人坐在那，她的身边从来不缺朋友，她也没把那些人当回事，她明白那些人的心思，不过有一个人对她很重要——林思。那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是通过林思认识了江岚。
　　许星的脸埋在了书中，手机刷到一半头上突然飘来一阵饭香味，她拿开书抬头看着提着饭的人，那人把饭放到了许星腿上：“吃饭了星星，陈晏给你带的。”许星扒拉开袋子，看着里面的四菜一汤，又看了看面前的人的空荡荡的手：“林思，你没吃饭吗?”
　　“我吃过了。”
　　“陈晏就买了几份，你吃的空气吗。”
　　说完就把米饭里带的那碗汤喝掉了，扒了点米饭和菜放在汤碗里，拿走了里面配套的筷子：“赶紧吃去，饿死人不偿命。”林思本还想推脱一下，但看着许星那张倔强的脸又埋了回去只好掂着饭回到了江岚的那，江岚此时正在闭目养神，林思坐在她身边拍了拍她：“起来吃饭了。“活像一个老母亲，江岚看着饭沉默了一会：“这个学校食堂阿姨是帕金森吗?”林思笑着说：“没有，本来陈晏买的饭不够，他提不动，就买少了，这份本来是许星的，她知道咱俩没吃就给自己扒了一点。”江岚看了一下碗里仅剩不多的菜和米，挥挥手表示不吃，推脱了好一会终于不耐烦开口说：“赶紧吃吧你这米饭一会凉了，我胃不好，现在不想吃。”
　　*
　　“晏哥，你这什么菜啊。”江缘指着塑料盒里的菜，陈晏手上的动作没听，吃进去一口饭才慢悠悠地开口：“红烧口蘑。”
　　江缘的脑子和手作了一会斗争之后得出:看看就行，吃菌类我难以接受。
　　江缘的目光移到周向阳的饭上：“向阳，你这饭看起来还挺好，这么多西红柿，你不会觉得甜吗?”
　　“食堂阿姨加了醋，还挺好吃的。”大家吃的都很开心，有说有笑，自然而然的对考试的焦虑也就挥之而去，一旁的老王也看到了这场景，也站在原地笑了起来。
　　“同学们，饭好吃嘛?”
　　“好吃！”，
　　“没咱学校的好吃。”
　　…………
　　由于这所学校没有安排竞赛人员住宿，所以只能睡在大巴车里，老王提前给大家说过，不过因为复习的压力大家都忘的差不多了，车里只有寥寥几个人带了小毯子。
　　临近傍晚，老王接到参赛处的通知，今日的竞赛卷已经全部批改完毕，并且成绩已经录入系统，本来还在车上昏昏欲睡的人都被这一消息惊起来，老王拿着手机念着获奖人员让他们下车准备去报告厅领奖。
　　当老王叫了三遍周向阳的名字后，终于忍无可忍走到最后几排，周向阳盖着一条毯子，脸有点红，看起来有点像发烧了的样子。
　　上完厕所回来的陈晏，看到老王站在自己的座位旁边，已经预料到了是什么事，陈晏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擦了擦手上的水：“王主任，周向阳好像有点发烧。”陈晏拿走周向阳身上的毯子，轻轻晃了一下周向阳，没事太大力，晃了一会才醒。
　　周向阳脑子晕乎乎的，眼睛沉沉的，陈晏把毯子叠好放在座位上，一只手伸到周向阳面前：“领奖励，等会回来再睡。”语气像是哄小孩子似的，老王看着他俩下车又跟在周向阳身后念叨了几句，就去前面带队了。
　　周向阳脑子糊糊的，走路有点不稳，就靠在陈晏身上，反正有人把他当小孩一样，纵容他。
　　也就是这时，周向阳才意识到自己对陈晏的依赖，和那些不可言述的感情。
　　颁奖典礼匆而急，回到车上的时候才九点多，这个点六中还没下晚自习，而车上的人有些已经开始睡觉了，睡不着的就披衣服蒙着头，偷偷玩手机。
　　陈晏陪周向阳回到车上，周向阳刚到座位就一头靠在窗户上睡了起来，眼睛都睁不开，他眯着眼睛睡了一会觉得没那么难受了，感觉有人在动自己，但也懒得抬眼了。陈晏给他盖上毯子，毯子比较大，给周向阳盖完，还给自己留了一点，安顿好后刷了会手机也睡了。
　　漆黑的夜晚，四周万籁俱静，星光点点，像流沙铺成的稀碎银河，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映在周向阳脸上，在漆黑的生活里照进来一束阳光，那或许是属于他的太阳，这是他离开原生家庭后第一次感到温暖，虽然无形、无声、无色但很容易感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