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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知知 ...


  •   余愿起了个大早,抱着手机前前后后看了一早上,最后一条是刚刚更新的物流动态,已签收。
      赵女士在阳台浇花,余愿犹豫半晌,才跟着去了阳台,“妈,丽丽阿姨快递地址没填错吧,显示已签收,但我没接到电话啊。”

      赵女士一手拿着喷水壶,低头精心打理台面上这些小盆栽,闻言看她,“什么东西啊那么宝贝,还让你丽丽阿姨专程去咱们家给你找出来寄。”

      虽在同市,城南城北隔着近两个小时车程,在这种时候发快递省钱又省事,光打车费都不止十块。
      余愿手搭着玻璃门,有些不好意思地岔开话题,“也,没什么。”

      其实是她的两本日记。
      里面写的内容天马行空,还有一些不高兴的时候乱写的东西,少女心思,是无论如何也不好意思让大人知道的。

      客厅电视机里循环播放着十几天后即将到来的高考,未知的成绩和医院化验单每一样都足够让人忧心。
      阳台上放了盆粉色的多肉,余愿伸手拨了一下,轻叹口气,“妈,那我看书去了,如果等下快递送来你帮我收。”
      赵女士应声,“好,你房间记得关窗户,一会儿雨就大了。”

      正逢雨季,往年一连能下上好几天。
      余愿关了窗户,坐在书桌前抽了本题,到这时候已经不指望提分,只希望多做两道题保持手感。
      早上窗户大开,题本的纸张都变得潮湿。

      笔尖在纸上晕出油墨,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医院遇到的那个怪人也是,头发和身上都是半湿。
      一面之缘,她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少年那张清俊的脸,以及他鼻梁右侧那颗褐色的小痣。
      -
      陈知让把快递往桌上一撂,躺下继续昏昏沉沉的睡到中午,不出所料,他这次还是被电话声吵醒的。
      亲爱的余美丽女士,拜托能不能,不要买,这么多的快递。
      温州小商品城都快被你批发回家了。

      陈知让微拧着眉接了电话,为了不伤及无辜,开口尽量压着那点不耐烦,“余美丽,6146,放门口吧,我等下拿。”
      姜南放学刚过来,站门口敲门半天没人搭理,昨天未完待续结果今天直接不见人影,八卦也就算了,况且今天还是一个史无前例的大日子,姜南控诉的话都到了嘴边,却还是问了句说,“余……美丽?”

      电话里静默三秒,挂断了。
      手机里的嘟嘟声都显得冰冷无情。
      姜南对着手机愣了愣,这哥这会儿又是冲谁发火啊?
      姜某人今天十八岁生日,真没见过这么憋屈的寿星。

      姜南抬手敲了敲门,满脑子都是电视剧里冒着瓢泼大雨跪倒在门前即将黑化的女主角苦苦哀求,开门,世贤,求求你……
      十几秒后,里头总算响起了慢慢悠悠的脚步声。

      房门“咔哒”一声打开,陈知让虚倚着门边,虽然平日里就是一副没骨头的懒散样儿,唯独此时更盛。
      “今天我生日,之前说好一起吃饭的,你上午怎么没来啊?”姜南边说边往里走,“你家里的事不想说就拉到呗,还至于躲我啊。”

      “生日快乐。”陈知让顺手带上门,声线微哑让这句话听上去懒散又轻飘飘的,在寿星提醒后才说出来,丝毫算不上走心。
      姜南也不在乎,随口说,“吃饭了没?”
      陈知让从昨晚断断续续睡到现在,却还是困得要命,这会儿人往沙发上一坐,那困意又劈头盖脸地涌现出来,“不想吃,我再睡会儿。”

      “你怎么了?”姜南瞧他,余光扫见了茶几上的体温计。
      某人毯子往身上一盖,毫不客气,“应该是感冒,吃过药了,冰箱里什么都有,你饿了自己吃。”
      姜南今天虽然是寿星,但看陈知让这下一秒就要活活困死了的样子,自然也没别的话说。

      身为情同手足十多年的发小,来这儿就跟来自己家一样,没少蹭吃蹭喝,甚至算得上余美丽女士半个外姓孙子。
      姜南拿了两样吃的安静坐旁边无声打游戏,陈知让是真的困,沉沉睡下等醒来已经是下午五点多,睡饱了一身轻松,应该是已经退烧了。
      屋里没人,茶几上有份姜南帮忙点的外卖。

      一碗飘着红油的酸辣粉。
      当真“贴心”。
      陈知让不紧不慢起身倒了杯水,又坐回来无所事事地刷两下手机,距离高考还有十多天,这会儿手机里已经开始不定时推送往年的高考新闻,公安铁骑送准考证的,大雨拦路群众护送考生的,门口穿着旗袍手捧鲜花寓意旗开得胜一举夺魁的,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场上,好像所有人都比考生本人还要紧张。
      身为考生本人,他最大的自觉就是吃点东西,然后去上晚自习。

      “这家米粉开了二十几年了,生意兴隆,尤其是高考前这段时间人特别多,你猜为什么?”姜南一边捞了一筷子粉往嘴里送,一边兴致勃勃出了一个脑筋急转弯。
      陈知让扫了眼上面“状元米粉”的硕大招牌,忽然后悔和姜南一起吃饭。
      他没吭声,右边桌一道女音几乎是紧接着传过来。
      “这家米粉开了很多年了,高考前来吃的人尤其多,你猜为什么?”
      一个毫无水准的脑筋急转弯,居然能一分钟听到两遍,当真是卧龙凤雏,从不单出。

      陈知让筷子搭在碗沿,侧头去看,那落满陈年老油的木桌后,一个穿浅色裙子的姑娘坐在那儿,在一屋子成中校服里尤为显眼。
      余愿一身浅色花裙,手握着筷子,看着店名还认真想了下,“因为,因为状元吃过这里的饭?”
      她家住城南,不太了解这边,这次因为来看病,房子起居都借用二姑家,二姑一家常年在外,唯一的女儿林琳在校外租了个20平的小房子备战高考,图个氛围。家里房子也就暂时空出来了。

      林琳笑了下,大大咧咧,“差不多,成中是重点,年年出状元,状元也是人嘛,高中三年这条街上的东西肯定都吃过,旁边卖锅盔的也可以叫状元锅盔。”
      “我觉得今年省里状元要么是陈知让,要么是赵思婷,陈知让可能性大一点,赵思婷一到高三心态不稳,成绩忽上忽下。”林琳位置背对着姜南那桌,毫无顾忌地侃侃而谈,“不过也说不准,二模赵思婷是第一名。”

      “我整个高中最羡慕的就是赵思婷,成绩好人又长得漂亮,年级大榜上的照片快被她和陈知让占满了,俩人不分伯仲。”
      林琳一说就停不下来,说完才反应过来她嘴里这俩人名对余愿来说很陌生,让人压根插不上话,对上余愿的一脸茫然,林琳尴尬地戳了一筷子粉,不继续说,“等下次,下次遇见了我给你指。”

      余愿心里默默念了遍这两个名字,赵思婷,陈知让。
      陈,知,让。
      徐行知礼让,幼学爱文章。
      是李俊民的诗。

      她嘴里吃着东西,不经意抬头正撞上一道炙热的目光。
      少年穿着成中校服,拉链往两边敞,他胳膊随意搭在桌沿,正半侧着身看她。
      是昨天医院遇到的那个男生。

      只是一瞬,他神情寡淡到像是没认出她,少年不紧不慢地转回身,只留给人一个不明情绪的后脑勺。
      林琳卡着表吃完,抽张纸擦擦嘴,“余愿,我等下得回去上自习了,你待会儿是打车回去还是等我舅妈,对面小巷子里有个书店,挺清净的,要是无聊去那儿等也行。”

      “我等等我妈,晚上一起回去。”余愿嘴里塞得像个仓鼠,说话含糊不清,冲她挥手,“没事的你先走吧,我还剩很多没吃完,你别迟到了。”
      “那我走啦。”林琳拍了下她的肩,手腕上红绳铃铛叮当响,“等考完我好好陪你玩,带你吃香喝辣,逛遍城北。”
      余愿笑着点头,看着人走,刚刚几句话的功夫,前面那桌也已经空空荡荡,只剩两只余有汤水的白瓷碗。

      下午六点多,雨后的傍晚最是凉爽,树梢上冒着一茬又一茬打卷儿的新叶,叶尖还偶尔往下落几点积水。
      姜南吃饱没吃饱都闲不住,出了小餐馆看见几个低年级的男生抱着球说说笑笑,不看还好,看见了就像是勾起了什么瘾,眼馋得不行,“打球吗?”
      陈知让书包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没空。”

      “我爸新给我买一蓝球,搁家里摸半个月了都找不上人陪我打。”姜南郁闷归郁闷,也知道现在高考倒计时一字打头人心惶惶,“算了,再忍忍,等考完我直接抱着球睡球场,谁叫我回家都不好使。”
      自从上了高三,陈知让听过最多的四个字就是“等高考完”,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为了这场考试而无条件让路,就连一直看他不爽的后妈甚至都说,“等你高考完,看我怎么跟你算账。”

      陈知让想着,心里有点不爽,“走,打球。”
      姜南愣了下,拿手机看了眼时间,“我也就说说,还有十五分钟就上自习了,再说我的球也没带出来。”
      “打不打。”陈知让看他眼。
      姜南点头,“打。”
      于是,姜南凭借着自己如鱼得水的社交能力,带着陈知让成功加入了高一年级队伍。

      最后在自习课前俩人又被教导主任给逮去了办公室。
      “你们还剩几天自己不知道吗?跟高一的学生混在一起玩儿,他们有时间你们还有吗?”张主任目光落向陈知让,更是恨铁不成钢,“陈知让,你怎么也跟他们一起玩儿了,你不应该啊。”

      陈知让稍低着头,也不吭声,姜南知道他不会说,仗义顶着张主任犀利的眼神,替他开脱,“老师,他生病了,今天本来请了假,这会儿又回来上自习。”
      “生病了?”张主任扶了下眼镜,说话语气都跟着缓和不少,“这节骨眼上生病就好好休息,不在乎这一两天,别临门一脚掉链子,你和赵思婷俩人可是学校的重点保护对象。”

      陈知让微垂下眼,不轻不重地应了声,“嗯。”
      从办公室出去,天色又暗下来一些,操场上高一的学生恋恋不舍地拍着球往回赶,陈知让单肩背着包,走得懒洋洋的,最近家里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他就是觉得憋屈又窝火,想找个地方宣泄。

      姜南在他跟前被一种莫名的低气压给波及到,伸手搭了下他的肩,“知知啊,别……”
      “闭嘴。”陈知让递他一眼,将“知知”后面没说完的话一并打了回去。

      无情,且足够冷漠。
      姜南信号屏蔽,一点儿不接收,依然是嬉皮笑脸的,“马上就高考了张主任着急也正常,你和赵思婷,其实所有人都觉得你拿状元的可能性更大。”
      “你也这么想。”陈知让脚步一顿,半开玩笑说,“要是我不行呢。”

      他从没觉得赵思婷差,上了高三身边不断有人告诉他说,陈知让,你一定行。
      夸张点说,仿佛十几天后的这场考试他一旦考砸了,便会让所有人失望。
      这种万众瞩目被人期待的感觉,他多少觉得别扭。

      姜南半张着嘴,毫不犹豫,“不是,你肯定行啊,不是因为我跟你熟才这么说,赵思婷成绩不稳你也是知道的,虽然有几次比你考的高,但也是忽上忽下的,甚至能掉到十名往后,你们分值上神仙打架高考不就比一个心态吗。”
      上课铃响,陈知让瞧了眼空荡荡的走廊,又看向他,没正面回答,只语气淡淡扫了眼,“你去上自习吧,我走了。”
      姜南:“哎,你干嘛去啊?”

      陈知让真假掺半,“没听张主任说吗,让我别掉链子,回去休息。”
      休息是假,他这会儿不想在学校待着才是真。
      —
      余愿吃完东西,去了藏在小巷子里的书店,没带教材,只能百无聊赖翻着本漫画书,书里少女头发自然卷曲,蓬松柔软,浅色花裙衬得整个人俏丽可人。
      说来也巧,她今天这件裙子和漫画书里女主角身上的有八分像。

      这种肥皂漫画她小学时候痴迷的很,为数不多的零钱全用来买这种大人看不上的闲书,如今都在家整整齐齐的收着,只不过很少再翻。
      漫画书里夹着一张书签,应该是上个借书人落下的,上面油墨清晰可见。
      “他是盛夏穿堂风。”

      余愿逐字看着,不自觉跟着小声念了出来。
      身后门一开一合,带进一阵潮湿的凉风,穿堂而过。
      余愿本没回头看,直到那道脚步渐近,来人在她附近随手拉开个凳子坐,细碎声响中夹杂着几声轻微的咳嗽。
      她回头,是很巧的,又遇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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