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单身狗》舒婵

26、忽然的永别

　　时间过得总是很快，一晃眼，就立了冬。

　　赵苡这些天一直忙于咖啡店，等到下班的时候也就到了晚上八点多。此时此刻，咖啡店内已经没有了人，白天越来越短，八点的时候，天色已经很黑暗了。明亮的月光照进咖啡店内，与暖黄色的灯融交。

　　坐在圆桌上吃甜点的人们也渐渐离开。赵苡也随之脱下身上挂着的围裙，披上棒球服外套，“叮叮当当”把玻璃门的门锁拷上。然后在门外一只手单手戴上口罩，另一只手随手插上了小电驴钥匙，骑上了小电驴，向着家走。

　　“咔”，她打开了客厅的主灯。脱下衣服后，又不紧不慢走进了浴室。

　　刚入冬的天气就已经有了凉意，这几天的手机上也一直在播报“降温提醒”，赵苡一路回来也挨了一顿冻，她的脸庞依旧没有温度，身上裹着寒气，手也冻得红润，没有一丝知觉。

　　她随手播放起英文歌，放出了热水。热水放出，与冬日的冷气所碰撞后，整个并不大的浴室中，弥漫起雾气。赵苡在这温暖的浴室中，身上的寒气也随之渐渐淡去。

　　享受完热水澡后，赵苡身着宽松睡衣，把自己裹进被窝里。她一向喜欢开窗户，让窗外清新的空气流入进房间里，开着的窗户外，能很清楚听清寒风的吹啸，以及还没掉落完的树叶细细簌簌的声音。

　　她随手打开一本小说，身前立着一个塑料小桌，上面摆着青柠味薯片和酸辣粉。她沉浸在这美好悠闲的慢生活中，不亦乐乎。

　　一通电话打响，是林琬发来的视频通话。

　　这么晚了，怎么还打视频通话。

　　接通后，在林琬的视频框中，镜头照射着她的桌子，而桌子上摆的有点杂乱：并不大的桌子，电脑屏幕上有着信息弹窗，占据整个屏幕的，是一个文档。黄白色的机械键盘也泛着彩光，而键盘的旁边摆着几张纸和彩笔。

　　林琬挪了挪镜头，照着桌边的一大摞纸和脚底下成箱的纸，整个并不大的空间显得更加拥挤。

　　林琬：“你猜猜我现在在干嘛？”

　　赵苡：“以你的工作猜，你现在在赶稿？”

　　屏幕对面的林琬轻轻笑下：“这几天不赶稿啦。我的小说出版了！我现在在签扉页。”

　　赵苡看着屏幕对面林琬的桌面和林琬的打样实体书，不禁惊呆张大了嘴。“哇塞你好牛啊！”

　　“嘿嘿嘿。”林琬不是特别谦虚，她自信一笑，瞳孔里好像带有光，“明天，我要开签售会啦，在一个书店内，我把签售会的位置发给你，你明天一定要来啊！”

　　“没问题。”

　　同意后的赵苡，连忙给沈依娴请了假，提前准备好刚买的毛衫和靴子，然后关上了房间的灯。

　　签售会办在第二天上午九点半，赵苡作为林琬的朋友，很早就到达了书店。

　　书店里已经挤满了很多人，林琬还没有来到现场。这次的签售会不是一般的签售会，而是预售签售会。所以很多没有看过这本书的过路人，也现看起了小说原著。

　　赵苡身穿白色毛衫，一条黑色阔腿裤，悠闲逛着书店。

　　书店里很温馨，暖黄色的灯，别样的画挂在米黄色的墙壁上。一个个原木的书架上摆满了书，文学小说，网络小说还有各种报刊都应有尽有。

　　欧式钟表的分针一点一点走着，“咔嚓咔嚓。”很快也到达了签售会开始的时间。

　　签售会主场的一排排白色椅子上顿时坐满了人，两边都摆设着林琬出版的书的海报。前面主台上的大荧幕上，也投放这签售会的图片和大字。

　　赵苡来得比较早，抢到了一个好位置，就在第一排，能很清楚看清主台上的人物和物品。

　　主场的灯突然全部打开，签售会正式开始。

　　林琬拿着话筒，从主台的左侧缓缓等上台，站在主台的最中间。她今天穿得十分好看，因为出版的是一本古代架空小说，所以林琬穿着一件蓝色的宋制汉服，飘逸的长发被深蓝色的簪子盘起，面部画着淡雅的妆容。

　　现场的书粉看到林琬的上场后，都纷纷鼓掌，喊着林琬的名字。

　　“各位读者们大家好，我是小说作者林琬！”林琬站在台上，显得十分自信，整个人散发着温文尔雅的气质。

　　接着，林琬就拿着话筒，开始讲解着出版的这本书。大家都听得很认真，也有很多人一直举着手机拍摄着视频和照片，赵苡也是如此。

　　林琬说了很久，也讲了自己成为作者一路的经理，她对自己的努力和坚持有万分的满意和自信。她举起自己出版的书，后面的荧幕上也放了自己小说书封的设计，已经里面的内容简介。

　　“大家也可以通过这场签售会，买下这本书。我演讲完后，就开始为大家签名啦！”

　　演讲完后，台下的人都纷纷站起来，去购买书籍，领取明信片等赠品去让林琬签名。赵苡拿着手机一直拍摄着照片和视频。口中还含着签售会小桌上免费提供的糖果。

　　录着录着视频，赵苡的手机突然卡了一下，视频也突然中断。赵苡突然吓了一跳。

　　我手机坏了？

　　并没有，只是一通电话。因为现场的声音实在太嘈杂了，赵苡只好弯着腰，小跑到书店安静的楼梯口，接通了电话。

　　“你是赵苡本人吗？”

　　是王浅凌的声音？

　　“啊对，我是，怎么了啊浅凌姐？”赵苡一开始只是认为王浅凌邀请她拍视频，用着和善的口吻说着。

　　“你现在最好抓紧给我个解释！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

　　啊？到底做错了什么？王浅凌为什么突然这样对我说话？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此时的赵苡，在安静无人的楼梯口，脑子里浮现出一系列的问题，当她想到可能是徐奕的事情后，全身都慌张得发凉。

　　“什么事情啊，要不你先别那么着急？我们有事好好说可以吗？”

　　“你觉得我现在还有时间好好跟你谈吗？”王浅凌抽泣了一下，她的声音颤抖，但是丝毫压不住她暴躁的喊话。

　　“你知道我对象现在在干什么吗？他在抢救室！他在急诊室！你自己清楚了吗？你到底瞒着我做了什么，让我对象现在变成这样的地步？”

　　“啊......我没。”赵苡根本不知道怎么描述这件事情。她也不知道徐奕现在的情况。

　　“你再说一遍？那为什么这里医生说，之前他来过一次医院，已经同意了做化疗。是一个女人突然给我对象办了住院手续？”

　　空气安静了几秒，王浅凌似乎在尝试压着自己内心的怒火。“赵苡，你说实话好不好，医生说的那个女人，是你吗？你别骗我，我不傻。”

　　赵苡：“嗯......”

　　“好，我现在命令你，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要自己负责。我不管你在忙什么，我要你现在！立即来到市中区医院，找我！”王浅凌的语气很强势，她大声怒吼着，听着环境像是在医院空旷的楼道里，回音一遍遍刺入赵苡的耳膜。

　　可赵苡该怎么解释呢，所谓的那个女人的确就是她本人。

　　王浅凌挂电话很果断，手机瞬间又切回照相软件。赵苡紧紧攒着手机，手心已经直冒冷汗，全身好像被吓得麻木。她看着右下角拍摄的东西，不知所措。

　　赵苡只好偷偷告诉林琬自己有急事，然后跑出了书店。

　　冷风吹啸着，就如刀割般一遍遍刮着赵苡那冒着冷汗，冻僵的面部。她根本没有时间去等一辆公交车，而是直接扫了一辆共享电动车，风一般赶向医院。

　　抢救病房内，徐奕插了好多个管子，床旁边还立着一个特别大的氧气罐。旁边的桌子上不堪入目，上面扔着很多张沾满鲜血的卫生纸。白净的病床上，也沾上了徐奕吐的血。

　　徐奕已经虚弱得不行，消瘦的身体，能清晰看见他突起的一根根血管。他的面部苍白，已无一点血色，嘴唇干裂发白。他现在的眼神，都没有一丝的光，暗淡，耷拉的眼皮显得他整个人十分无力。

　　王浅凌上身随便穿了一件T恤，下身穿着鲨鱼裤。站在徐奕的旁边，轻轻抚摸着徐奕稀疏的头发。然后抬头用松懈厌世的眼神看着满脸流汗，手攒拳头的赵苡。

　　眼前的王浅凌相比电话里冷静很多，但这种冷静并不能让赵苡少了一丝紧张。因为这种冷静无声，几乎是生气到极点。

　　“解释吧。”王浅凌面无表情，随后缓缓抱起双臂，与一开始从自助餐厅相见时，完全像是两个人格。王浅凌是娇贵的，自信的，她喜欢掌控自己的主权，让自己无欺负的同时，也无时保护着爱人的安全，保证爱人不被伤害。

　　现在的赵苡，在王浅凌的眼里，可就是伤害自己和爱人的人。

　　“这个事情不是很好说。我本来就是想帮徐奕一个忙的。我当时并没有想到这个结果。”

　　“？然后呢？然后我对象就搞到病危了？你说你帮忙，帮着干什么？瞒我，还是不治病？你总得给我解释下吧？”

　　徐奕现在还是清醒的，在做的所有人，唯独徐奕最清楚这件事情的起因经过。可他无能为力，但突然想起了病服口袋内的——第二封信。

　　浑沌的徐奕用颤抖的手，拿出那封信。颤颤巍巍碰了一下王浅凌的腿。王浅凌用轻蔑的眼神看了一眼腿旁，是一封信。

　　王浅凌疑惑接过徐奕手中那封信。站在旁边的赵苡，看到这封信后，心里也涌入一种惊奇。

　　“看......看......”徐奕说不清话，但能仔细听出他说的字。

　　王浅凌只好乖乖听徐奕的话，用两只手指弄开信纸，手腕一用力，甩开整张信纸。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阅读着。王浅凌看着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渐渐静了下来。她的眼里含起了泪水，她倔强用守备抹了抹眼泪。

　　那封信里写着：

　　我的宝贝，六年前的某一天，我与你第一次相逢。那时的你，我一见钟情，你披着长发，踩踏在落满枯叶的小路上，忙着工作。我们的处境一样，都是奔波在整个城市的打工人。那天我提着一箱工具，要前去修理东西。你的突然受伤，让我加上了你的联系。之后，我们在一起，一起跨过生活的困苦，一起度过难关，一起打拼，我真心很欣慰遇到你。
　　你是一个娇贵的小公主，你的外表总是散发着自信，你散发着独特的气质。可我这娇贵的小公主，怎么活得就不像公主呢？对不起，我作为一个男人，没有给你最好的，还让你受了太多的累。
　　去年，我意外被查出肿瘤，长在肺部。我多渴望自己能被救好，永远陪在你的身边，让你不受这些苦，让你不在这座城市变成被歧视的“寡妇”，可当我问出治疗的积金时，我还不能承担得起。
　　是我，我不想告诉你我的病情，不想告诉你我的情况。我们日日夜夜打拼了这么久，我怕治疗自己，用光了所有的经济，我们还会将倒塌。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病情变得越来越严重，自己变得越来越虚弱，我的内心涌入多少的无助和害怕，可我甘愿这样。
　　之后的日子里，我变得沉默不语，也总是回避我们结婚的事情，让你每天都在悲伤焦虑。但我不能与你结婚。在我们没有结婚之前，我如果死去，你是不会遭受到人们的唾弃和歧视的。但如果我真正和你成为合法夫妻，你要知道的，我走后，你该怎么办，我没法保护我娇贵的小公主了。
　　对不起，我的宝贝，这次的手术，是我主动放弃的。我知道我拖了很久，救不回来了。如果我走了，我多么希望我的公主能自信生活在这个世界里，像现在这样，自信，大方，散发着独特的光芒，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再找一个懂你的人，结婚，这样你不会受到任何偏见的。在这里，我希望你原谅我，你要永远记得，我爱你。

　　王浅凌啜泣着，心放下了一截，她缓缓抬头看向病床那与以前完全不一样的徐奕。她轻轻抓着徐奕被针扎了很多孔的双手，慢慢原谅了徐奕和赵苡。“徐奕，我一辈子只爱你一个人。乖乖，我不生气了。”

　　赵苡看着这样的画面，泪也不禁流了下来，随后轻轻退到远处。

　　就这样，王浅凌坐在徐奕面前，陪了他很久，安静的病房内，只能听见仪器的声音。几分钟后，抢救病房，桌子上的心脏除颤器，“嗞——”的一声，拉下了很长的声音。徐奕的心跳也就此终止......

　　“徐奕！我爱你！我一定会像你想的那样，过好自己生活！但，我不会嫁给任何你，我只爱你......”王浅凌“呜呜”大哭着，她完全没有想过事情会如此突如其来。她接受不了，可她也必须接受。

　　最后一刻，她轻轻握着徐奕的手，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