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黎明》冰糖冰城

23、番外一

　　徐星见猛然从睡梦中惊醒，下一秒他转头看着躺在他身边睡着的黎忘。他小心翼翼地用食指去探黎忘的鼻息，却不小心把黎忘弄醒了。
　　黎忘有点无语地看着他“大半夜的你怎么着？盼着我死是吗？”
　　徐星见紧紧把她抱在怀里“呸呸呸，说什么呢？”
　　黎忘听到徐星见的声音有点堵，徐星见说“我做了一个很严重的噩梦，梦见你丢下我自己走了，然后我就孤独地活啊活，活了很久很久，久到我想放弃了，然后我就醒过来了。”
　　黎忘轻轻地拍着徐星见的后背，徐星见想，还好只是一场梦，还好没有手术也没有肺癌。还好黎忘真的只是劳累过度晕倒了，徐星见现在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明明没有失去她，可此刻把她佣紧在怀中，他却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感。
　　过了一会儿，闹钟也响了，两人该起床去机场了，他们又要去文昌看火箭发射，黎忘非常期待这次的外太阳系探测器发射。这是她亲自参与的项目，虽然只是给到他们一些观测数据，但黎忘还是很开心。
　　徐星见这才有了真实感。他想起来，梦里的果然都是假的，在梦里他独自一个人去了酒泉发射中心，但现实里是他们两个一起去文昌发射中心。
　　她哼着歌起床，是徐星见哄她睡觉时候经常唱的那首歌。“对于明天，我已经鼓起，要天长地久的勇气。”
　　徐星见也起来洗漱，两个人接了一个带着牙膏里绿茶味的吻。然后一起做了个简单的早饭，吃完就去机场了。
　　他们到琼海时候是傍晚，太阳和地平线持平，但是他们还要去文昌，所以到了文昌后太阳已经落到地平线下了。工作人员把他们送去酒店休息。黎忘看到官网上发布的发射时间是凌晨3点25分。
　　这次他们晚饭没时间吃椰子鸡，吃了两碗海南粉，又休息了半个小时，然后就被工作人员接到了发射场的观看场地。
　　他们一如既往打开手机，点进火箭发射的直播间，心跳加速着等待倒计时，越临近就越激动。当直播间开始倒计时，全场鸦雀无声，每个人都等待着，只听到那句“3，2，1，点火！”
　　众人从直播间抬头，火箭升空，在几秒钟内划破天际与月亮比肩。黎忘和徐星见相拥而泣，黎忘笑着说“我从太空中得到的数据现在又上太空啦！”
　　徐星见轻轻地把黎忘拥入怀中，并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可是凌晨发射现场人声鼎沸，她没听清。
　　她在已经微亮的天色中问徐星见“你说什么？”
　　下一秒太阳升起，徐星见在日出里在她耳边说“我说，你是星星本身。”
　　黎忘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是卡尔·萨根的那段话“我们抬头看时，总是觉得星星遥远，但其实宇宙大爆炸时形成的原子就是形成我们身体的原子。所以星星并不远，因为我们就是星星本身。”
　　他们回到酒店里睡了一觉之后，又出去吃了顿椰子鸡，然后去了琼海机场，在飞回冰城的飞机上，黎忘和徐星见说“这个椰子鸡没有你做的好吃。”
　　徐星见一边笑一边把黎忘的头轻轻地放在自己肩上“下次我再给你做。”
　　黎忘说好，然后……就睡着了。徐星见有时候真的挺佩服黎忘的，飞机上这么吵她居然也能睡得着。
　　他们回家后还有半个月就是黎忘的30岁，哦不，18岁生日了，黎忘女士说她永远18岁。徐星见从善如流，连数字蜡烛都真的买的是1和8。
　　在生日当天，黎忘下班后徐星见来接她，怀里抱着一束洋桔梗。黎忘觉得他的审美真的很在线，网上说的丑东西她都没收到过。黎忘跑进徐星见的怀里，徐星见张开双臂接住她。
　　回到家后，黎忘看见老演员星空灯已经投影在天花板上。徐星见用双手蒙住她的眼睛带她上楼，他推开卧室门，然后放下手“可以睁眼了，梨子。”
　　黎忘睁开眼睛，她今年的生日礼物是一条项链，心形红宝石上有一条星轨，上面是一颗香槟色猫眼石。
　　黎忘在一瞬间就懂得这条项链的含义了，是冥王星和卡戎。
　　徐星见一边帮黎忘戴上项链一边说“卡戎选择了爱冥王星，就会爱它平坦的斯普特尼克平原，也爱它凹凸不平的陨石坑。卡戎会永远不知疲惫地围着冥王星转，哪怕冥王星不是这条公转轨道上唯一的天体，但它却是卡戎唯一的坚定选择。”
　　黎忘听到徐星见说的话愣了一下，她莫名地觉得这段话很熟悉，可能是在另一个平行时空里她说过吧。
　　在黎忘愣住的时间里，徐星见拿来了蛋糕，然后唱起生日快乐歌。徐星见的嗓音唱什么歌都很好听，黎忘对着蛋糕上数字18的蜡烛点了点头以示满意。
　　黎忘许过愿望后吹灭了蜡烛，然后偷偷用食指沾了点奶油，动作迅速地抹在徐星见高挺的鼻梁上。
　　徐星见也反击，他用食指把奶油抹在黎忘嘴上，他的唇紧随其后吻了上去，两人的口腔里都充斥着奶油的香甜。
　　直到黎忘已经气喘吁吁，徐星见才放过她“好几年了，小黎院士还没学会接吻时怎么换气吗？”
　　黎忘羞红了脸，两人玩闹够了，分着吃了蛋糕。徐星见特意没有做太大了，6寸的蛋糕刚好够两个人分着吃，而且奶油他只抹了薄薄的一层，所以不会觉得腻。
　　最后的环节是，一封情书回信，徐星见一直坚持着每年给黎忘写一封回信，今年是第四封。
　　黎忘接过情书，妥帖地把它和之前的几封情书都放在一起。这一生中，徐星见一共给黎忘写过三十一封回信，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徐星见在很多年后的第三十一封回信里写道：如果有平行时空，希望能双向奔赴。
　　黎忘拿出徐星见新出的专辑《她是宇宙》。
　　黎忘鬼马精灵“徐老师，我觉得这个好像也是送我的礼物。”
　　徐星见点点头，黎忘下一秒说“那徐老师能给我的专辑签个名吗？”
　　徐星见温柔地笑着，接过金属笔利落地签在专辑上。黎忘拿过来一看，他的签名前边边有一个梨的简笔画。
　　徐星见吻着她发顶，黎忘有点无奈“你真的改不掉吗？头发真的很脏，还好今天我洗头了。”
　　徐星见的回应是又吻了一下，黎忘真的拿他没办法。她问“那你什么时候开演唱会啊？”
　　徐星见想了一下说“前期大概得准备策划半年左右吧。”
　　黎忘点头，徐星见又说“梨子，再帮我拍个MV吧，我想拍《未名星》的MV，而你是我唯一想要的女主角。”
　　黎忘迷迷糊糊答应着。第二天她醒了之后，徐星见已经在等她了，黎忘看到早餐旁边摆着剧本。
　　黎忘打开剧本看着，这是一个关于念念不忘没有回响的故事……
　　她走在校园里，突然被一个帅气的男学生拦住，他问她说“你好，请问二教怎么走？”
　　她突然愣住了，然后问“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他笑着说“当然了。”
　　她说“二教，这条路直走，走到第一个路口右转就能看到了。”
　　在他离开后，她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很久……
　　是的，她喜欢他，喜欢他很久了。喜欢到为了跟着他考来了这所大学。喜欢到高中时每天等他放学。喜欢到每天都制造偶遇，然后偷偷跟在他身后。喜欢到偷偷和他的同学打听他的考试成绩，然后努力追赶。
　　她一个人做了那么多努力，只是为了他不曾记得的一句“有缘再见”。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所谓的天赐良缘，不过是有一个人在提前努力，为相遇制造契机……
　　被喜欢的人问路了，于是她那天回到宿舍后，心情还久久不能平静。她和室友说了这件事，室友们都劝他把握机会。他是学校的王牌专业——计算机系的学生。而她是学校另一个王牌专业——物理系的学生。但这时他们已经大三了。
　　过了几天，他们在自习室偶遇，他先看见她然后过去打招呼“你好，又见面了。好有缘啊，要不我们加个微信？”
　　她点头如捣蒜，然后手忙脚乱地找出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他扫她的二维码加她好友。她赶紧在宿舍群里和室友们分享，室友们让她展开说说，她说马上回来，回来细说。
　　然后她收起手机和他说“抱歉，我室友们找我有点事，我得先走了。”
　　他说“那你快去吧，手机联系，我们下次见。”
　　她点点头，然后走出自习室。回到宿舍时，室友们已经在他们合伙买的桌子前，围成一圈等着她了。
　　室友们：“如实招来！”
　　她举手做投降的姿势说“我们在自习室遇到了，他就说我们两个挺有缘，然后就加了个微信。”
　　一个室友提出质疑“有缘人多了，他怎么偏偏加你微信？”
　　另一个室友做恍然大悟状“会不会他也喜欢你？”
　　她急忙说“不可能不可能，他怎么可能喜欢我。”
　　她说完红着脸回到自己座位上，结果她看见学长给她发的消息【下次有空一起去自习室吧】
　　她象征性地回了句【好】，心里想的是，要是和他一起去，还怎么可能学的进去习啊，肯定光顾着看他了啊。
　　结果没等他们约着去自习室，就先在食堂偶遇了。他请了她吃饭，她礼尚往来请他喝饮料。
　　后来的那些日子里，他们会一起，他教她C语言，因为他们专业也需要学一门计算机语言。而她也教他大学物理，因为他上课光顾着敲代码没怎么听课，但好在他比较聪明，她一说他就懂了。
　　两个人就这样，一起约着吃饭，去旅游景点游玩，也一起上自习。
　　有一天，他告诉她，他参与了一个国家保密项目。他需要去做那里一个什么程序，她也听不太懂，但是她会永远义无反顾地支持他。
　　没过几天他就离开了学校，去参与这个保密项目，谁也不知道他到底会去什么地方。她想，他应该会去很久很久吧，不知道下一次再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她本想在他走的那天跟他告白，但想了想，还是不要影响他了。成不成功都会影响他做项目吧。反正，这么多年都忍了，也不差他研究项目这段时间，她等得起。反正，大概余生她都只会爱他一个人了吧。
　　她打死都想不到，再一次听到他的消息竟然会是这种情况。
　　这天，她有一个关系很好，认识很多年的男生，这天突然就跟她表白了。她一下子被他突如其来的表白吓愣住了，可是他却自顾自牵起她的手，拉着她要带她上楼。
　　就在这时，她的一个室友给她打来电话说“不好了，你男神被绑架，就在行星环后山那个破房子里。已经报警了，但是需要人拖住绑匪。”
　　她毅然决然说“我去拖住那个绑匪，给警察争取时间。”
　　她松开他的手，往楼下跑去。在她跑去后山的路上，室友在电话里给她解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他参与的保密项目被国际间谍组织给盯上了，所以一个间谍趁他回学校取东西，就把他绑架了。”
　　室友说完了，她也跑到后山了。她的心怦怦跳，不知道是因为担心他，害怕间谍，还是因为刚才跑步跑的。
　　她推开破房子的门，光一下就涌进陈旧的屋子，他看不起来人，绑匪也回过头，同样被光晃了眼睛看不清。
　　间谍手里拿着一把匕首，他把匕首朝向她威胁道“别过来！你不怕死吗！”
　　她被吓到流泪，可还是一步步靠近着间谍“怕啊，但是没关系。但是就算我再害怕，我也不会让你伤害他的。他可是国家的栋梁之材，我一定要不惜一切保护他。”
　　她已经来到间谍身前，间谍看她不停往前，也乱了阵脚。慌乱中，间谍的匕首扎进了她的心口。他被绑在椅子上，叫着她的名字。闭上眼之前她终于听见警笛的声音响起，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抱住间谍的大腿。在确定间谍逃不掉时，她卸了力，面朝他笑了笑，用口型对他说“别担心。”
　　他眼眶泛红，警察来了，给他解绑，他急急忙忙抱起她在怀里问“你怎么样了？你千万不能死啊。”
　　她用最后一口气说“我喜……”
　　“快醒醒，傅里叶快要上课了。”室友忽然叫她。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有眼泪？
　　她怅然若失，但来不及思考太多，赶紧换衣服去上课。
　　下课后在第二教教学楼的门前，她再一次和他擦肩而过。
　　她突然回过神，原来只有她爱他很多年，他从未爱过她，一切都是虚妄，一切都只是她的黄粱一梦。
　　她看着蓝色的天空，自言自语道“即使你没爱过我也没关系，只要我爱你就够了。”
　　原来，即使在梦里，她也会只要听到他出事了就会自乱阵脚。
　　原来，即使在梦里，他也不会说喜欢她。
　　原来，即使在梦里，她也说不完一句“我喜欢你”。
　　他是她毕生的梦想，可最后他也只能是她的梦境……
　　黎忘看着这个故事，觉得很难过，会不会自己也是在梦里，会不会等梦醒了徐星见也从未喜欢过她呢？
　　她掐了一把自己的脸“好疼。”
　　徐星见赶紧给她揉脸“你这是干嘛啊？我的糊涂院士。”
　　黎忘有点不好意思“我这不是怕我也在做梦嘛。”
　　徐星见笑着，轻轻地弹了一下黎忘的额头“都这么长时间了，还觉得像梦？”
　　吃完早饭后两人去拍短片，3分钟的片子，素材拍了一整天，等收工时黎忘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黎忘笑着让徐星见补偿她，徐星见欣然接受，然后黎忘眨着眼睛问“徐老师，你会做三丝爆豆和雪绵豆沙吗？”
　　徐星见宠溺地笑着说“不会，但我可以学。走吧，买菜去。”
　　从菜市场回家后徐星见就直接进了厨房，他看了两遍教学视频之后就觉得差不多了，然后他就开始做菜。黎忘帮忙淘米闷饭，很快稻花香的香味就弥漫在空气里。
　　一个小时后，菜上桌了，徐星见直接拍照发朋友圈，配文【全能型机器人，你值得拥有】
　　萧研雪评论【什么牌子的机器人，我也买一个】
　　黎忘：【徐星见牌的】
　　萧研雪：【滚！】
　　隔年春天，徐星见的31岁生日，黎忘设计了一款胸针给他，是蓝宝石和不规则的灰铁矿，代表着海王星和崔顿。
　　在对着蜡烛许愿的时候，徐星见直接说了出来，他说“希望梨子今晚能主动点。”
　　黎忘无语“你就许个这？”
　　可徐星见很真诚地看着她的眼睛说“关于我的愿望，我自己都会做到，不需要许愿。但如果你能实现我这个小小的愿望，那这个生日我肯定终生难忘。”
　　黎忘直接把蛋糕放在一边，握住徐星见的手，吻上他的眼睛，鼻子，然后生涩地撬开他的齿和他的舌头共舞一曲华尔兹。
　　徐星见想，这样就够了，她已经迈出一大步了，然后他反客为主。两个人的圆舞曲，直到太阳快要上班才结束。
　　半年多很快就过去了，徐星见的演唱会已经开票了。但黎忘天体物理实验室的工作也很繁忙，因为之前发射的外太阳系探测器已经飞到木星附近了，并且传回了很多有研究价值数据，他们实验室要辅助航天局的人进行分析，最近忙得不可开交。
　　黎忘不好意思地跟徐星见说“你的首场我可能看不了了，但是最后一场在冰城的那场我一定去好吧？”
　　徐星见的演唱会反响很好，半年后在冰城的最后一场收官演唱会，他定下的主题是人生之旅，大屏幕上的故事从幼儿园哭闹，青春期的懵懂，成年后的迷茫，遇到爱人的心动，再到时隔多年回家后色彩早已脱落的墙体，几乎荒无人烟的村庄，最后孤独的离去。
　　这场演唱会他从《儿时》唱到《孤寂星》，又唱到《村里》，最后收尾的是《择一城终老》。
　　在他们喊安可的时候，徐星见放了《未名星》的MV，安可的曲目当然也是《未名星》。
　　很多人都表示看哭了，演唱会结束的时候他说“黎忘女士很喜欢卡尔·萨根，所以我也会想去了解她喜欢的。看了《宇宙》之后我也喜欢上了他。他曾说，我们DNA里的氮元素，我们牙齿里的钙元素，我们血液里的铁元素，还有我们吃掉的东西里的碳元素，都是曾经大爆炸时的万千星辰散落后组成的，所以我们每个人都是星辰。”
　　此时大屏幕上出现他手写的字：在广袤的空间和无限的时间中，能和你们共享同一颗行星和同一段时光是我的荣幸。
　　演唱会收官之后徐星见发的微博又是卡尔·萨根的另一句“太空浩瀚，岁月悠长，我始终乐于和她分享同一颗行星和同一个时代”。
　　又过了6年，外太阳系探测器传回了冥王星的影像资料，天体物理实验室和航天局里的工作人员都在尖叫欢呼，鼓掌，泪流满面。他们等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了，还好，终于等到了。
　　黎忘把探测器拍到的那张冥王星和卡戎伴星的图片发给徐星见。
　　梨子：【好激动！有生之年系列！】
　　梨子：【我们真的成功了！】
　　星尘：【恭喜小黎院士】
　　星尘：【我们一起看着发射的探测器居然已经走了那么远，简直不可思议】
　　人类或许永远无法走到亿万公里以外的地方，但人类发射的探测器传回的影像可以让我们真切地看到，在广袤无垠的宇宙中，在暗无天日的柯伊伯带中，在遥远的45亿公里之外，冥王星和卡戎，相隔千万里永恒的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