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善男信女（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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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凌涵恍恍惚惚只觉得自己在做梦，梦里的场景是年少时候的熟悉的一幕幕。抓着羊角辫的她坐在父亲自行车前面的三角档上穿过青石板的巷子，叮叮当当的车铃在幽深的巷子里回音绵长。偶有往外倒水的邻居会忍不住的夸赞：“老顾家的囡囡真漂亮！”她还记得每次雨天的时候，父亲总是无一例外的给她送伞，她就会欣喜地牵着父亲的手讲着一天来的笑话，父女俩一大一小的身影和谐的融入雨中。每天下午坐在院子里写作业的时候，巷子口总是如约的想起糯米糍粑的叫卖声，卖糖人儿的大叔总是骑着车经过她家门口，她总是缠着父亲掏钱，父亲也总是笑呵呵的应允。那些甜蜜而温馨的场景陡然转变，她奔跑在狭长的医院走廊，死寂的空间没有声音，惨白的颜色好像没有尽头。父亲的身上盖着素白的床单，她忽然明白以后的生命再也不会有他的笑容，甚至连看他一眼都不可能了。
她忽然从梦中醒来，身上冷汗沉沉的，胃里一阵一阵的绞痛。看看漆黑安静的房间，没来由的让人心生凄冷。
顾凌涵起身，摁亮了灯，赤脚踱步到窗边坐在窗台上。
底下的城市依然不眠不休，续写着白天的繁华。这座城市有大海环绕，有高楼装点，有名品一条街，有靓丽夺目的男男女女。LV，普拉达，范思哲，江诗丹顿，百达翡丽。。。这些物质上的奢侈品在这座城市落户安家，为这城市的浮华再添明艳一笔。顾凌涵想起之前新闻上说的，H城又是第几次蝉联全国最具幸福感的城市，不由得苦笑。她在这座城市十年，经历或多或少，却惟独缺少幸福。
她想不起来，自己来这座城市的初衷是什么。因为这里有全国最好的美院，因为她希望自己的画笔可以给自己一个彩色人生，或许只因为父亲说过他的囡囡会成为最好的画家。可是梦想和现实总是事与愿违，只为一个虚无的等待，她就搁浅了自己的身上所有的期许。
十年前的那个夏天，父亲的七七还没有过完，S城的暑气还没有退尽，巷子口的那个大青树上还留着蝉鸣，可是她却收拾了简单的行李跟在姨妈的身后踏上来H城的路。邻家的大爷大妈说老顾家的女儿要去大城市了要有出息了，她却没有了最初的欣喜。
她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出远门。姨妈在身边说着帮她找的高中是如何如何的出色，H城是如何如何的繁华，诸如此类，滔滔不绝。可她只注视着窗外一点一点后退的风景，手拽着胸前那枚自小带着身上的玉，想起母亲在院门口那一记无奈而痛心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跳下车回到S城。
初来H城市，刚进姨妈家的时候，她没少出糗。不会用先进的卫浴设备，不会用新式的电器，也不会用电梯。小表妹会嘲笑她，姨父用另类的目光打量她，在那个陌生的家庭，她仿佛像一个怕见人的怪物，除了吃饭时间，整天的把自己所在房间里画画。
因为害怕伤害，所以习惯用冷漠武装。也许就是从那时候起，她的话变的异常少了，有时候一整天都可以不说一句，只用冷漠而疏离的脸色对着旁人。直到郁繁旭阴差阳错的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渐渐的磨去了她冷漠的棱角，卸下她冷漠的伪装。可是等她会说笑，会和人打成一片，会敞开心扉的时候，他又以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退出她的生活。
回忆旧事，心里如同外面的天气，下起淅淅沥沥的雨。
隔天恰逢周末，外面的风雨大作。电视上已经加强了台风的预警信号，嘱咐着市民减少户外运动。像H城这样的东南沿海的城市，台风这东西，每年多则五六个，少侧一两个，总之没有台风的夏天是算不得夏天的。
顾凌涵倚着窗，看看小区楼下那株大树的枝叶被风雨吹的七零八落，空中还有四处翻飞的塑料袋和一些纸片，远处大大小小的广告牌也在风中摇摇欲坠。台风还没有正式登陆，可是却提前让人感到它强大的威力。
看看自己的房间四周，不知该校还是该哭。她的宿舍是九十年代的老公房了，房屋的设计和质量自然不能和现在的楼房相比。她住的又是顶楼，上面就是平顶的天台，晴天倒好，碰到大雨天就是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了。就比如眼下，角落里，墙缝下摆着大大小小的容器，只要是能接水都用上了，真正的屋漏偏逢连夜雨。看情况连晚上住人都成问题了！
草草的吃过晚饭的时候，外面的雨势风势越发大了，窗户玻璃都吱吱作响，离台风登陆时间更近了。陆迟墨来电话的时候，她正奔波在客厅和浴室之间倒水。外面的风声雨声都很大，陆迟墨的声音透过电波隐隐约约不甚清晰，“你那边怎么样？”
他是知道她这房子的情况的，所以顾凌涵也只好无奈地实话说：“老样子！”
她边说着边单手去开客厅的大灯，忽然，室内漆黑一片。她下意识的尖叫了一声。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那头的陆迟墨的心不由的揪紧。
“我不知道，我们这边大概停电了！”尽管她把情绪控制的极好，但是出于对黑暗本能的恐惧，她的声音隐约有些发颤。
“你。。”陆迟墨那边的话还没有说完，顾凌涵就看听到自己的耳边传来熟悉的手机自动关机的铃声。漆黑的世界顿时只听到风雨的嘶吼咆哮，伸手不见五指的空气让她一下子陷在无助的境地。
顾凌涵就着墙蜷坐在地上，耳多里全都着雨水敲打窗子的声音，风一阵接一阵的呼啸声，玻璃破碎的声音。。。各种声音的交杂，越发撩拨心里的那股恐惧。她不指望这样的夜晚还能安稳的睡觉，只希望白天早点来。
顾凌涵蜷在墙边良久，一分一秒都是煎熬，这样的天气让她的无助彰显无遗，心中隐隐的惶恐，有点想家，想母亲，还有心底不愿承认的那个人——郁繁旭，只是这样的天气，他一定是保护他要保护的那个女人。
似乎有人敲门，似乎还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顾凌涵起身，一小步一小步凭着记忆摸索到门边。打开门那一瞬间，手电筒的光线让她本能的用手挡了下，渐渐才看清陆迟墨焦虑的脸，心里的恐惧才解除了防线。
“这样的天，你怎么来了？”
陆迟墨用手电扫了下房子四周，看到里面那狼籍的样子，不免蹙眉：“这样的地方还能住人的？”不由分说的拉起顾凌涵的手，“我看晚上你还是到我那边将就一下吧！”
“可是。。。”顾凌涵有些为难，就算和陆迟墨再熟，但也共处一室还是有点说不不去。
“还想什么，你这边还怎么住人，我这是好心收留你！”陆迟墨挑道，不给顾凌涵拒绝的机会，拖着她关上门就出来了。
陆迟墨住的公寓自然比顾凌涵的老宿舍高档。房子虽然不大，只是一百来平的复式结构，典型的单身贵族的公寓，设计和布局上无不体现了他电子新贵的特点，先进而别具匠心。
顾凌涵四周打量着，陆迟墨拿了干净的毛巾和衣服出来。
“顾凌涵，你像个侦探一样干嘛呢？”
她忍不住有些俏皮的打趣：“难得可以深入敌人内部，我当然要搜集一下有没有女人的丝袜啊，内衣，头发丝什么，下次好拿回去给大伙瞧瞧？”
“恐怕你要白费心思了，别的女人的头发丝没有，你的头发丝倒是有可能！”他把衣服和毛巾塞到她手里：“刚才走的急，忘记让你拿衣服了，你就勉为其难穿我的吧，放心，绝对无毒无公害！”
说着顾凌涵被陆迟墨推进浴室，反手替她带上门。
外面风声雨声，屋内风平浪静。房间里开着电视却没有声音，陆迟墨注视着电视画面，却注意这浴室的动静，听到一阵一阵的流水声，心里会觉得莫名的浮躁。习惯性的却取烟点燃，刚凑到嘴边，似乎又想起什么又把它在烟灰缸中摁灭。
如果感情也像烟一样多好，拿得起，放得下。他这样想着，不免有些失笑，笑自己的矫情和酸气。
目光扫过门口鞋架，看到顾凌涵换下的鞋子和他的和谐得并排摆着，忽然觉得这种画面很美好。
听到她出来，他转头看她。他的T恤穿在她身上，刚盖住大腿，露出一大截纤瘦笔直的小腿。大概是刚洗好澡的缘故，她的长发还低着水，面色绯红，身子套在他宽大的T恤里，依稀可以描绘出身体曲线。他的脑中飘过那句——穿男人衣服的女人是最性感勾人的，不由地喉结滚动了下。可是对着她坦白而无害的目光，他只觉得自己龌龊。
“晚上你就住我卧室把，我换了新床单！”
顾凌涵知道他这边只一个卧室，所以也不好鸠占鹊巢，赶忙说：“不用了，我睡沙发就可以！”
“顾凌涵，难得我可以表现一下绅士风度，你怎么连个机会也不给！”
“那好，赶明儿你落枕啥的可不要怨我！”她擦头发，边走着。奈何陆迟墨的拖鞋太大，一下子脚底打滑，身子忍不住向前倾。
陆迟墨眼明手快，不偏不倚的接住她。画面有瞬间的定格，她的脸贴着他的胸，身体的全部重心都落在他身上，想起来，却使不上力，只清晰得听见他强有力的心跳。
陆迟墨的手贴着她腰腹，从他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她衣领下胸口的起伏，身体的温度陡然上升，幸好有足够的理智。于是连忙扶正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被自己口水呛到，语无伦次得说道：“那个啥，你口渴吗，我去给你倒水！”说完，像是躲瘟疫一样逃离现场。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善男信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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