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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壹 ...

  •   “王姬安康。”

      金凤舆辇施施而行,宫道侧旁落英缤纷,俄尔停辇,可辨花树之顶生着一枝雪寒薇。其风过有声如铃,风落有花似雪。恬淡幽雅,纤巧秀丽,乃唯嘉兰深宫方可育出的上品。

      霏微踞于凤驾之内,闻得宫人施礼问安,其音颤颤而透着几分欢喜,温声道:“今日帝君寿诞,不必拘礼,见着本宫亦无须胆寒。只消谨言慎行,面带喜色却也无妨。”

      传言空桑王姬生得螓首蛾眉,玉骨冰肌,待人接物温文尔雅,和风细雨。而今单是抚慰之语,便教人顿觉心安,足见市井之言并非讹传。宫人定了神,赞誉道:“王姬如此雪魄,实乃空桑之福啊。”

      轿内霏微默而不语,抚弄腕间一条福镯,驾前侍立的婢女却颇有不耐,语带不善,道:“这车辇可是要行至世子殿下的行宫处,尔等阻了王姬的去路,误了王姬的时辰,恐担待不起啊。”

      区区仆役不敢担此重责,俱皆惊惶,左右退避叩首谢罪。那婢子见四下宫仆因王姬且对她毕恭毕敬,只觉称心如意,却不知宫人暗里如何评说此等狐假虎威的奴仆。只道是王姬和蔼可亲,温柔敦厚,身侧竟养了如此目中无人的刁奴,当真出人意料。

      约莫行了几步,霏微抚着鬓发忽沉声道:“听寒,日后见了那些殿外的宫人,万不可再似今日这般模样。你是本宫的近身女婢,本宫的人自然要不卑不亢,落落大方。你可了然?”

      “王姬教诲,婢子谨记在心。”

      须臾之间,驾辇便落于世子寝宫之前。听寒抬起轿帘,搀着王姬下轿。但见其眉如远山黛,目似秋水波,唇如激丹,楚腰卫鬓,真似初发芙蓉,玉洁冰清,出尘脱俗。

      入目便是似锦繁花,争妍斗艳,霏微依稀见庭中有一少年郎挥剑而舞,却不似她那憨态可掬的幼弟时雨,倒像几分与她同胞的弟弟时影。真真是年岁渐长,连自己的亲弟弟也辨不出了。霏微心生愧疚,向前缓行几步,出言道:“好一个意气风发少年郎!”

      时影听闻赞许,心下纳罕,却还是将剑收回鞘中,循声望去。见那花影重重之中似是映着一道人影,细看之下便可辨得那是他的长姊霏微。时影心生欢喜,疾步行至霏微面前,牵着她的手掌,言语中尽是欣喜,“姐姐何故来此,怎不在宫中好生歇息?”

      长姊体弱,时影一向了然于心,故而平素拜谒皆由他亲登长姊宫邸,鲜有长姊特来寻他之时。

      霏微瞧着弟弟颜丹鬓绿的稚气模样,柔言笑道:“举国上下尽是传闻,道你是神灵泽世,如日月之盛,春华之茂,往昔姐姐以为坊间之语不可尽信,如今见你面如冠玉,似龙驹凤雏,倒有几分老成持重的样子了。今日是父王生辰,你得他器重,只将这七曜剑舞向他献上,父王必然嘉奖于你。”

      时影闻得长姊嘉许,低眉垂眼,自是耳红面赤。他只道:“姐姐若是奏一曲高山流水,那、那才堪称人间惊鸿。弟弟愚拙,怎堪得姐姐的美言。”言语略微磕巴,想是急了些。

      “可空桑除却你,何处寻得这般惊才绝艳的少年呢?”霏微望向远山飘渺之处,见其层峦叠嶂,巍然而立,“星尊大帝昔年自七曜,盈昃中参悟七式招数,遂将其录入皇天神戒,日昃时,幽处自生叠影,重现畴昔之盛景。你尚未弱冠,却习得此等高深之剑术,姐姐未见天赋异禀之二。”

      长姊近日常寻时雨嬉戏,便是青云皇妃的侍官都与她亲近了些,自然冷落他亦无可厚非。而今长姊难能与他相见,只听她教诲也是好的,唯忧心长姊若是将他遗忘,他当如何自处。

      时影如许思量,忽见一赤衣姑娘匐于枝桠之上,抬手欲采那枝开得最盛的雪寒薇。那姑娘似与他相仿年纪,何故行此等惊心的举止。时影拔剑欲令剑气斩落雪寒薇,身侧长姊却已驱弓弩射之。

      霏微只道那姑娘乃赤族之女,见其着绫罗绸缎,衮衣绣裳,想来是那赤王朱高照之千金。赤族一向对空桑忠心赤胆,倘若他的女儿于嘉兰有何闪失,待父王问责,空桑便失了民心。

      朱颜急于雪寒薇之遥,恐无能将其采下,那花却紧随一道金光兀自落于掌心,教她好生忻悦。她得了那雪寒薇,向下探去,见花树之下立着二人。那公子生得眉清目秀,玉树临风,那小姐更是仙姿佚貌,玲珑剔透,一时竟辨不出谁略胜一筹。

      正待朱颜出神之际,那温文典雅的小姐便启齿劝诫道:“小郡主,这枝桠脆而不坚,岌岌可危,小郡主快些下来罢。若是教赤王知晓,恐要恼你。”

      朱颜生得花容月貌,明眸皓齿,便是言行举止皆透着天真烂漫的稚气。她摇头摆脑,喜眉笑眼,着实古灵精怪,“小姐并非我的亲眷,如何得知我的名号?莫不是本郡主在这西荒早已声名远扬,如雷贯耳了?”

      “是是是,云荒谁人不知小郡主的赫赫名讳?小郡主最是厉害。快些下来,我接着你。”霏微哭笑不得,既叹这涉世未深的小郡主当真天真无邪,然则枝叶摇颤,受不住姑娘的身子,偏生小郡主只知上树,未晓当如何落地。见她不知所措,惶恐不安,霏微唤她道:“小郡主莫怕,我带你下地。”

      闻听此语,时影匆匆曳长姊之衣袂,心急道:“姐姐素日弱不禁风,又怎堪负起一姑娘。无如影儿救这郡主,姐姐只在近旁瞧着便是,切莫动气伤了心脾。”

      霏微拉落时影之手,温婉柔笑,道:“影儿却是忘了自己亦是稚童,姐姐稍长于你,此事安可唤你做?你可是母后的心肝至珍,母后怎舍你半点差池呢。”未待时影争辩,她便阖目念咒,手中捻诀,唤得腾空术法将其托起。

      “郡主,扶着我的胳臂,切记抓紧,我可保你平安。”霏微如此劝慰,抬手揽了朱颜的腰身,作势将她带下。许是踏空腾云之术尚未熟稔,霏微与朱颜于凌空中摆摇不定,幸而二人终安然落地,霏微将朱颜护于怀中,未伤她分毫。

      朱颜怔怔半晌,心念方才这般亲密之举。便是她父王亦许久未曾如此,况是个与她一般年纪的姑娘。现今她见这二人,自觉小姐较那小公子愈似天仙之貌。

      究竟乃柔肤弱体,只消须臾便令霏微深觉疲累。时影疾步上前搀着她,疼惜道:“姐姐,你怎能不从影儿的劝告,如今却成了这般模样。”

      “无妨,姐姐许能撑着为父王庆贺。”她抬眸扯了扯唇角,露出淡笑,柔声问询,“我方才助郡主落地,只是不知郡主采这雪寒薇做甚?”此花在空桑之外乃世间罕物,在嘉兰之内却非稀世珍宝,她实为不知小郡主意欲何为。

      朱颜低眉垂眼,似羞赧之意。她回应道:“闻听坊间流言,世子殿下乃淑人君子,又有惊才风逸,公主殿下更为窈窕淑女,眉目如画。我想着空桑之内,唯盛放的雪寒薇方能与他二位相配,便斗胆采撷,却不想给二位添了麻烦。且……”

      “且什么?”霏微问道。小郡主瞧着年岁不大,偏巧伶牙俐齿,较旁的姑娘有趣许多。如此这般,听她言语自是妙趣横生。

      “且……”朱颜顿觉面红耳热,仿若见了意中人的闺阁千金,“我身为赤族郡主,总该学些厉害的术法护佑父王的封地。然父王总是不许,说我是女子,当仿效其他小郡主们品茗,做女红,学些防身的术法足矣。因而我便要寻到公主世子,请他允我修习术法,想必父王经此一举便不敢不许了。”

      霏微险些失礼,她轻笑道:“小郡主如此腹诽赤王,便不怕我们禀于你父王,教他惩戒你吗?”出言之隙,她发觉小郡主的红裳竟染了脏污。

      朱颜并未在意,与霏微灿然一笑,道:“适才我险些坠地,幸得小姐相救方安然无虞。况小姐容颜姣好,与传闻中的王姬殿下近乎别无二致。小姐何等心善,定不会相告我父王。对吗?”

      霏微究竟心慈,且这并非要事,因而她只叹道:“昔年赤王为帝君南征北战,累有赫赫功绩。而今却故步自封,既晓郡主千百年后将执掌西荒,却又何必只许你修习粗浅术法……”当是自以为往后女儿应嫁他人,是以不曾重视亦未可知。

      “既如此,何不求帝君应允?”时影沉声道。他见这赤族郡主秀外慧中,千伶百俐,虽不及长姊那般仙姿玉貌,却恰如菩萨低眉,不似胸有城府之人。许是她不枉长姊相救一程,便作长姊结下的善缘罢。

      朱颜摇首否决,心神似落千丈之渊,“帝君定与父王一般无二,唯恐尽皆女子,何当为,何当不为的道理。但公主与世子不然,空桑上下皆言道,世子通晓剑理,王姬更是修行精深,与旁的女子不同。我若同她倾诉,她定然知晓我的心意。”

      霏微莞尔一笑,竟不知自己在这小郡主心中真如仙神临世,天女下凡。她逗弄道:“你这般赞颂王姬,可知她与世子乃同胞姊弟,你这话若是教他听去,他借机责罚当如何是好?”

      朱颜容色有片刻失色,复而摆手道:“今日乃帝君生辰,他需于大殿之内大摆筵席,世子定然前去筹措了,他是不会听闻的。”忽而转了话锋,托腮定定瞧着霏微,道:“小姐似与我年岁相仿,却这般厉害,便是那腾云之术也如此精深,我好生羡慕。”

      霏微失笑,“小郡主无须艳羡,你亦可如我般入那神仙境界,只消你勤修苦练,学而不厌,你定然较我更为厉害。”

      朱颜略有些懵懂,却将此言谨记于心。她不由喜形于色,道:“承小姐吉言,我终有一日能与小姐并肩!”她垂眸看着掌中的雪寒薇,不知怎的,竟以为这冰清玉洁的花与小姐十足般配。

      “小郡主当回去了,你父王莫要急了。”霏微抬手轻抚朱颜的乌发,似顺着一只温良伶俐的白兔,暗里感叹这乖乖的姑娘定然好生养护她的发肤。

      欢欣鼓舞的朱颜拜别了霏微与时影,正欲离去,忽闻宫人通传:

      “皇后娘娘驾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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