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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嚣张跋扈的草包太子(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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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景年最近往外跑的次数特别勤,他把这件事当成是沈明恒对他的一次考验,费尽心思想要做到尽善尽美。
但沈明恒说服柳沅时举重若轻,真要做起来却远没有这么简单,譬如要如何确认对方可信,又要如何取信对方。宋景年自认才能不输于当世豪杰……起码不输太多,但他毕竟对皇城中经纬交错的势力知之甚少,于是这事做起来便尤其困难。
并非是他智谋不足,只他来京时日短,又只是个布衣平民,距离高官权贵生活太远,很多事情便极难接触到。
宋景年在沈明恒的书房里唉声叹气。
沈明恒忍无可忍地放下笔:“你到底在愁什么?不就是觉得梁诚这份资料很奇怪吗,你直接上门拜访一趟不就知道了?一面不行就两面,别告诉孤,这样你都看不出来梁诚到底可不可信。”
宋景年支支吾吾:“这样好吗?会不会打草惊蛇?”
沈明恒翻了个白眼:“孤才是蛇。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顾虑的,你是太子府出去的人,也是孤把这件事交给你的,天塌下来都有孤顶着。”
顶着一个草包、任性的名声,沈明恒确实可以为所欲为,即便做了再难以理解的事估计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这个名声好用是好用,可宋景年总是无法不在意沈明恒在这之中受的委屈。
“殿下,你不会觉得难过吗?”宋景年轻声问,他只要想一想,就觉得沈明恒的过往难捱到极点。
“什么?”沈明恒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当他触及宋景年的眼神,才略微有些明悟。
沈明恒不以为意:“做错事本就该得到惩罚,孤自找的。”
“才不是,”宋景年陡然有些情绪失控,“您愿意将钱财都送到前线,根本不是世人口中说的那样,殿下,您没有错,是世人无知!”
沈明恒有些诧异,他疑惑道:“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钱又不是孤出的,孤既没有倾家荡产,也没有挨饿受冻,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何况还不知结果是好是坏,当然不能算作孤的功绩,可那些错事却是实实在在的。”
宋景年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颓唐地低下头,半晌才无力地反驳:“不是这样的,不能这样算……”
十六年来的装疯卖傻,草包也好,跋扈也好,都是沈明恒一个人的跋涉,旁人一无所知。骄奢是为了筹粮,科举舞弊是为了什么?
宋景年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那些过往里这人曾消磨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危机,不知道这人曾多少次于无声处力挽狂澜。他只知道碧血丹心天地可鉴,可他要怎么解释呢?
这天底下最厌恶沈明恒的、最看不起沈明恒的,是这人自己啊。
……这要他怎么去解释。
*
宋景年外出访客归来,在即将到达太子府时忽而被一只手捂住了嘴,强行拖拽到小巷里。
宋景年惊慌了一瞬,很快就反应过来。他嫌弃地把手推开:“周兄,得亏你读书了,否则这天下的盗匪山贼,当有你一份。”
“宋兄,你近来可是春风得意啊,殿下没少对你委以重任吧?”周时誉一脸气愤,甚至有些委屈:“分明是我出的主意!”
分明当初他说进太子府当下人时这两人都不乐意,还是他强拉着这两人去的。
宋景年闻言面露惭色,“是了,竟差点忘了,是我的不是。”
他拱手作揖,真诚道:“多谢周兄,若非周兄坚持,在下也不会有这么圣明的主君。”
得了便宜还卖乖,周时誉气得脸色狰狞,但如今时过境迁,宋景年是沈明恒身边的大红人,周时誉只得忍辱负重。
文黎看得胆战心惊,生怕下一秒两人就要打起来,连忙在其中两头劝:
“周兄,别生气别生气,宋兄在同你开玩笑呢。”
“宋兄,消消火消消火,周兄心情不好,你多担待。”
虽说这劝说收效甚微,但文黎自认为已尽友人之义,也就放心地开始考虑起自己的心事来。文黎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期期艾艾道:“宋兄,那个……太子殿下真的这么好吗?”
话音刚落,周时誉与宋景年同时扭头震惊地看向他。
宋景年:“???”
周时誉:“!!!”
好你小子,最平静的是你,最坚定的是你,上一秒还是不以为意的模样,现在就换了一幅嘴脸?这么会伪装的吗?
宋景年与周时誉心中一紧,俱都产生了从未有之的危机感。
文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两人目光中似有似无的控诉,他讪讪地笑了笑:“好奇,在下只是好奇。”
信你就是傻子!
宋景年收回目光,施施然道:“做下属的怎么能妄议主君呢?周兄,文兄,我还有事要去向殿下禀报,就不奉陪了,告辞。”
他正要离开,周时誉挡在了他身前。
宋景年往右一步,周时誉便往左一步,如此幼稚地僵持了几个回合,宋景年无奈极了:“周兄,此事是我对不住你,我向你赔罪,还请你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
他没想到周时誉会这样在意这件事,宋景年到底不想失去这个好友,此刻不免有淡淡的后悔。
“你没有对不住我。”周时誉摇了摇头:“是管家选中你,又非是你用了魍魉手段,事实上,你愿意去,我也很开心。”
这意味着我们还将站在同一阵线,依然可以放心地去信任彼此,各为其主刀剑相向的悲剧不会发生在你我身上。
宋景年也笑了笑,他就说他的好友不会这么小气,“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告辞了,择日再与二位兄台把酒言欢。”
宋景年往左一步,周时誉往右一步。
宋景年:“……”
宋景年沉默片刻,“周兄这是?”
“宋兄这些时日四处奔波,劳累得很,愚弟看着实在心疼。”周时誉嘿嘿一笑,殷勤道:“兄长可否替我引荐?愚弟就是想为兄长分担分担。”
“非我不愿,”宋景年有些迟疑,“周兄,你若信我,这段时日便用十二分心力去准备七日后的重考。殿下身旁缺人,我学问不如你,我为殿下鞍前马后,七日后的朝堂,那才是你的战场。”
周时誉愣了一下,“这是殿下说的?”
“殿下没说,我猜的。”宋景年叹了口气:“殿下实乃是我生平所见最为聪慧之人,每一件事都有其深意,我资愚钝驽,无法领会,只隐约觉得这件事对殿下很重要。所以,周兄,你一定要好好考。”
“一定!”周时誉相信好友的判断,他信心满满:“你替我转告殿下,就说周时誉替他拿个状元回来。”
文黎连连点头,“周兄文采斐然,不会让殿下失望的。”
而后正色道:“重考有周兄足矣,殿下若是有需要,我也可以为殿下做事,劳烦宋兄转告。”
周时誉:“???”
宋景年:“!!!”
两人目瞪口呆,然而文黎的神色太过真诚,他们竟也没法怀疑他居心不良图谋不轨。
宋景年从未觉得自己这么笨嘴拙舌,他再度沉默,半晌才挤出两个字:“一定。”
*
宋景年回去后没隐瞒沈明恒,连他劝周时誉的话都一字不漏。
沈明恒听得莫名其妙:“谁同你说科举自舞弊至重考全是孤的计划?”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
宋景年微微一笑:“殿下说不是,那便不是吧。”
他又说了文黎的事。
宋景年面色迟疑,他有心想多美言几句,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他是真心实意要当沈明恒的谋士,那便不该试图左右主君的想法,而文黎是他的好友,他更应该避嫌,他还没得到沈明恒的信任,可不想被误会结党营私。
沈明恒觉得事情的进展十分怪异,他还什么都没有做,这三位在剧情里举足轻重的谋士、大周未来的肱骨栋梁、让沈谦益三顾茅庐才肯效忠的主角及主角团重要成员,怎么忽然就对他死心塌地?
系统也在绞尽脑汁地思考,忽然灵光一闪:[宿主,是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
沈明恒:[?]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下辈子当牛做马,但是你长得好看,所以他们这辈子就能以身相许。]系统得意洋洋,并且与有荣焉。
沈明恒:[。]
沈明恒不信,可他也想不出别的理由。
……难道这三人真就这么不明是非且愚忠,因为他救过他们一次,所以就甘愿助纣为虐,拿整个天下当谢礼?
应该不至于吧。
沈明恒目光惊疑不定,一旦将这三人代入死脑筋之后,他忽然有些庆幸在青芝山上救人的是他。
被他利用总好过被其他人利用。
“宋景年,”沈明恒抬眼,“你真要效忠孤?”
“啊?”这是沈明恒第一次表露出要接受的想法,宋景年愣了一下,随即大喜,当机立断跪下行礼。
逶迤广袖展开,宋景年拜伏而下,以额触地,极尽郑重与肃穆:“属下,万死不辞。”
沈明恒将他扶起,拱手作揖,回以同样的认真与诚挚:“孤当不负君之所望。”
“至于文黎……替孤谢过他的好意,孤身边有你一个就够了。”沈明恒又不打算在长安久留,养那么多门客谋士他也带不走。
但这话入宋景年耳,犹如滚烫沸腾的岩浆流淌过身上每一处血管,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
有你一个就够了……
哪个谋士能拒绝这句话呢?宋景年默默在心里对文黎和周时誉道了声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