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放过我》款款ァ

6、魇

　　那以后梦幻与现实便一直交错着折磨我。我看到天花板的吊灯恍恍勾勒出他痛苦的表情，看到墙壁上凸显一个熟悉的却又惊惧颤抖的背影，看到挂着的他的相片漫流过红色液体，然后明明是静谧却破空而来凄厉的刹车声。

　　冥冥中昭示着什么，可是我无法理清。

　　只要一闭上眼，甚至是些微的走神，幻想就会翻天覆地的压过来，直到窒息。

　　有一只凉凉的手拍着我的面颊，刺痛，还有焦急但混杂着不可辨明的回音的叫喊，生硬地贯入眼前鲜血淋漓的场景，仿佛节奏拉缓的恐怖镜头配上并不合适的背景音，互相拉扯，让我头痛欲裂。

　　头痛瞬间被更加真实的全身酸痛取代，我猛地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后背湿冷。

　　刚才的梦挥之不去。黑夜，尖叫，死亡，超速的车，还有他渐渐消失的笑容，无一例外在脑海深处喧嚣着。

　　另一个人坐在眼前很近的地方，他的右手还抚在我脸上。

　　借着昏暗的夜灯，我看到他深绿色的眼眸闪着晶莹，猫眼快阖上的时候应该就是这样，奇怪我似乎一直没有认真观察过他。

　　“拉姆，告诉我你梦到什么。”他轻轻说，好像怕伤到我疲惫不堪的神经。

　　我看着他不语，除了身体的虚脱，还有语言的卡壳。

　　那是一幅怎样的画面，或许没有一句话能够概括。而更为疯狂的是千百种情绪如同酱汤般搅在一起，撕裂我的心，我的身体。

　　“睡吧。你最近很累。”穆勒用毛巾擦去我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扶着我的头让我躺下。他为我盖上被子。

　　他修长的线条沉在朦胧中，肩膀却有些紧绷。

　　我倦倦合上眼，迫使自己松弛。

　　刚刚进入黑暗，刚才一幕再次席卷而来，倒在血泊中被车灯照亮的那个人轻而易举地占据了我的四肢百骸。沾湿的没有生气的脸放大，远离，放大，远离，一次次敲打我的苦苦抵抗，我被束缚住，拼命逃离。

　　用尽全力再次打开双眼，震耳欲聋的幻听又被现实的安静压到深层。我平静下自己，看到走远不久的穆勒回到床头，扳着我手臂。

　　他的手卡住的地方酸酸胀胀，也许还会有几道手印子。刚才自己的动作似乎很激烈，我想。

　　穆勒松了手，一瞬间我以为他又要离开，愣愣地抬头不知怎么抵挡这个梦魇长夜，他却换个方向拨开我的棉被，脱了鞋躺进来。

　　双人床上躺两个人依旧不觉得挤，但奇怪地也扫去了之前的空虚。尽管有很大的活动空间，我还是下意识地靠紧面前的人。我的腿贴着他的，感受他的手臂搭在我腰上的重量。黑暗中我们面对着面，我看着他细长的双眼，他也看着我的，让我有了掌控自己思想的力量。长久的对视，令我忘却身后那个吞噬心灵的黑洞。

　　那一个晚上，我第一次尝试了没有噩梦的睡眠。

　　不知道什么时候合的眼，总之在我睡着前的最后一个影像，穆勒充满倦意的眼睛坚持注视着我，眼神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