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说我们天生一对》钿汐

48、第 48 章

　　叶帧坐在魏溶的床边，刚才请了大夫看过，只说是情绪激动所致，并无大碍。叶帧不由想起之前魏溶见到自己的眼神，那是惊惶，甚至有一丝害怕，唯独没有高兴之意。

　　他早就知道魏溶从来没有喜欢过自己，可当他再次看见魏溶时，满是重逢之喜的心情依旧被冲荡的一丝不剩。

　　好在人还活着。叶帧默默地看着魏溶额头上多出了一块细长的伤口，看了许久。

　　不知过了多久，魏溶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看着床畔的叶帧，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王爷。”

　　叶帧顿了顿，说道：“你还像以前一样，叫我名字就好。”

　　魏溶微微张开口，迟疑了下，没敢叫他名字，也没有再叫一声“王爷”。

　　叶帧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忧伤，“感觉如何？”

　　“还好。”魏溶小声道。

　　“你这几年……”叶帧望向魏溶身上的道袍，眼神凝滞。

　　“我出家了。”魏溶见状忙道。他自然不会当着王爷的面说自己在假冒道士，太连累白鹿观的道士了。那群老道士虽说整日装神弄鬼，闲时还是做过一些好事的。

　　叶帧动作微微一滞，许久才道：“为何？”

　　“我生在富庶之家，自幼心无志向，沉湎于凡俗乐事，本欲蹉跎一生。后经历生死，才知世事本就一场空梦，并无什么好执着的。如今忘却前情，观世间诸般情愫，皆是虚妄，是以决意脱离尘寰。”魏溶说最后一句话时很慢，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叶帧闻言看了魏溶许久，没有再说什么。魏溶反而被他的眼神看得心惊，坐在那里神情愈发僵硬。

　　叶帧见他这般的不自然，只好说道：“今日先歇一歇，待到我将此处安排好了，我们回京城。待会我让人给你送饭。”

　　这是要将我押送回去？魏溶自知无力反抗，顺从地点了点头。他蓦地想起一事，忙问道：“你们有没有瞧见一艘小船，上面是几位婶子大娘。”

　　“见到了。救援船只以为他们是糟了海难，将她们捞了起来。”叶帧早已听手下人汇报。自前朝始，沿海各县均设红头船在近海救助漂流民。无论是否是藩属国，只要因海难落水，都会将人救上岸，并帮他们返乡。瑨朝延续了这一制度，并且根据来处不同设置暂时的居住之地。

　　“那些船夫们呢？”魏溶其实不太担心那些船夫，官兵们能来埋伏匪寇，自然是他们活了下来，前去通报。

　　“你救的人都活着。”叶帧想了想，又道：“那艘船本是为救人而去，救人的封赏会送到死者的家中和活下来的人的手中。”瑨朝对海上救人多加鼓励，救人救船者官府会给与嘉奖，更何况这次还缉拿了一伙江洋大盗。

　　魏溶闻言只是点头，想着之前惨状，不再言语。

　　直到发觉叶帧离开之后，魏溶慢慢回过神来。叶帧要带自己回去，可回去能做什么呢？
　　魏溶皱着眉头想，如今他是晋王了，看着比以前气势迫人许多。魏溶记得当时在甲板上看到叶帧的第一反应就是腿软了一下，想到之前的那些事情，他更是紧张起来。韩党余孽之事，太子处理了魏家，虽然对五房宽宥，可据赵嬷嬷当年所见，自己的父亲应当并不无辜，只是因为三房一支当时死绝了，才没有发落。

　　可现在自己还活着，且潜逃了好几年，叶帧如何看呢？押去京城杀了自己？魏溶想到此，不由起身看了看门，有人守着。他又看了看窗户，封死的，跑不出去。

　　他只得先坐下，门开了，有侍从进来拎着食盒进来，摆了饭食在桌上。

　　那侍从笑道：“殿下说您平日饮食清淡，我们便按着殿下所说做了一些菜式，不知道合不合口味，若是不合口味，您就吩咐一声。”

　　“客气了，挺好的。”魏溶诧异于侍从如此和善的态度，更加努力地思索起来。叶帧若是要杀自己，何必在乎自己吃什么呢？难道是觉得自己只是一死的话太轻松了，要换个狠的？
　　想想以前魏家迫叶帧入府，确实很侮辱人，难不成他想以此报复？

　　莫非他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次迫自己入王府？他如果实在要再娶自己一次，让自己在京城待一年以做偿还，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魏溶先前听说京城比永平城那里的人更加守规矩，应该不太可能是娶，以如今的身份怕是自己只能做妾。

　　祖上的仇怨加上后来的苦楚，他拿不准叶帧到底会怎样惩罚自己。魏溶一时间想到的牢狱里的各种严刑峻法，一时间想到自己可能得穿着一身素衣，后面写着一行大字——“晋王男妾”。

　　他只是想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有些窒息。

　　叶帧同魏溶说过些时日再出发，自然不是有意拖延，而是在拷问活着的大盗之时，得了些消息。这伙大盗并非只有他们几个人。还有一部分团伙前几年就来到了海上，并与倭寇相勾结，意欲长期在海上进行劫掠。

　　瑨朝这些年对水师训练从未放松过，叶帧之前行走在江浙，亦是巡查过水师，故而本朝海上贸易频繁，并未出现大的劫掠事件。今次得了这个情报，叶帧见了本地巡抚及将官，吩咐他们用心追查后续。一切安排妥当，方才出发。

　　出发前夜，下属送来了一箱东西，说道：“殿下，这是之前那艘商船上搬下来的东西，据船夫们说，是那位道长的，嘱咐我们送过来。”

　　“放着吧。”叶帧看了一眼箱子，在先前的灾难之中箱盖已然脱落，里面的书纸有点进水，他拿起其中的一本，小心地剥离开黏连的书页，看到熟悉的字迹，犹豫一瞬，终究是往后翻看。

　　看完那本游记，叶帧看着下面的各个卷轴，意识到这都是画作，亦是有浸水的痕迹。许久，叶帧唤来侍从：“来一个人，懂字画的，将上面的水迹处理掉，不要污浊了上面的内容。”

　　那侍从忙去找人。

　　十天后，两人到了临安，魏溶几乎没有见过叶帧，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可不安感与日俱增，他思来想去，还是想问问叶帧打算做什么。

　　临安的驿馆中，魏溶问了侍从，没过多久，叶帧走了过来。

　　魏溶没想到他来的这么快，一下子卡了壳。

　　叶帧见他久久不语，问道：“你找我是想说什么？”

　　“我是想知道……”魏溶深呼吸了一口气。

　　叶帧看他迟疑，接道：“我记得你的姑母住在这里。”先前因着魏溶惧怕自己，叶帧便忍耐着不去见他。如今到了临安魏溶主动来找自己，想是为了姑母。

　　魏溶只觉得冷汗都下来了，急道：“我会听话的，你别动他们。”

　　叶帧听到前半句话脸色尚可，听到后半句时愣住了，良久他才反应过来什么，“我只是想问你要不要过去探望他们。”

　　“不用了，不用了。”魏溶连声道。

　　叶帧望着嘴唇有些苍白的魏溶，说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强迫你什么。”看着魏溶闻言盯着自己，他又道：“我知道你当时同我成亲，是为了祖母的嘱托，如今一切事了，你不必再纠结此事。当年祖母嘱托我要照顾好你，你便安心好好养身体。”

　　魏溶早知道叶帧并不喜欢自己，可听到这段剖白，他还是感觉胸口闷疼了一下。他眼睛低垂了下来，只是闷闷“嗯”了一声。

　　“你真的不想去探望他们？”叶帧又问道。

　　“不去了。”魏溶说道。他的死讯姑姑早就知道了，可此去京城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还不如不要去，起码不会更多的连累他们。

　　“你好好休息。”叶帧见他态度如此，亦不再说什么。

　　到了京城，魏溶住进了晋王府，当日，太医院院正带着数位太医前来诊脉。

　　魏溶旧日在永平城家中见过类似的阵仗，可当时请的医生再神也是普通百姓，可如今的太医们各个都有官职在身，他一个白身，正要起身行礼。

　　叶帧按住他的胳膊，示意他不必。

　　院正忙道：“奉殿下之命前来给贵人诊脉，贵人请坐。”

　　旁边管事也忙道：“您只管坐着歇着，有什么事吩咐我们一声就好。”

　　魏溶见状只得坐着，叶帧见他拘束，起身去了书房。太医们挨个诊完了脉，略略问了几句，客气地告辞离去了，连个结果都没告诉自己。

　　大约是去回禀叶帧了，魏溶心道，自己这个看病的倒是什么也不必知道了。好在他现在的身体并没什么，委实看不出什么花来。

　　院正同叶帧行了礼，说道：“殿下，臣等已经看完了公子的脉象，并无大碍，但想是平日在外多有劳神之处，只需调养一番便可无虞了。不过……”

　　“如何？”叶帧问道。

　　“这位公子幼年身体不佳，如今虽无异样，前两年应当是有高人医治过，只是臣才疏学浅，看不出更多的东西。”院正恭敬道。

　　叶帧听明白了院正的意思，他们刚才都没能从魏溶那边问出什么。只是以现在魏溶对他的态度，他也不便过去“逼问”。“那便好生开药吧，另外有什么需要忌口的，列在单子上。”

　　“是。”院正退下，自有管事引着他去偏厅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