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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5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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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听芸骤然抬头,只见赵息抱着张柔兰坐在上面,举止轻佻放浪,实在有碍观瞻。
她心中困惑,张柔兰为何会与赵息在一处?
她此次进宫是求见陛下收回赐婚的旨意,一路走来十分顺畅已属怪异,现在没见到陛下,反倒是赵息坐在龙椅上,宫中情形已经是显而易见了。
赵息挑着张柔兰的下巴玩味地问:“你认识昭宁郡主?”
“殿下装糊涂呢?”张柔兰娇媚道,“妾身与薛大人有表亲之谊,自是听过郡主的名讳。”
赵息“哦”了一声,似是才想起来,问道:“昭宁郡主进宫,所为何事?”
听芸迟疑着,默了半天,终是开口:“妾身,来求陛下收回妾与晋王殿下的赐婚。”
张柔兰乖顺靠在他胸膛上,柔声道:“妾身与家姊私语时,每每听家姊提起薛大人与夫人伉俪情深,惹人好生羡艳,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想必郡主也是对薛大人就情难忘,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陛下尚在病中,这事殿下能否做主?”
她话说完,却意味不明地看向听芸,更令听芸心中不解。
赵息道:“这事他同我提过,冯全。”
在一旁伺候的内监恭恭敬敬递上明黄卷轴的圣旨,上面已写好了收回赐婚的圣命。
听芸接过圣旨,赵息便让她回去了,她欠身拜谢过,迟钝犹疑地离开,仍能听见殿中的欢声笑语。
宫人领着孟听芸出宫,她心中却惴惴不安,因为她想知道,陛下现在的情况到底如何,张柔兰又为何成了赵息的枕边人,还有方才与她对视时,她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正神情凝重脚步迟缓地跟着宫人往宫门外走,思量如何能在宫中拖延一会儿,小内监催促道:“昭宁郡主,您的马车在前头等着地。”
听芸含糊应了一声,但脚下步伐并未加快。
正这时,后面追来一个小宫娥,气喘吁吁道:“昭宁郡主留步。”
听芸心中松了一口气,果然,张柔兰有话要同她说。
小宫娥追上来,恭敬道:“宛夫人许久不见郡主,想请郡主移步宛兰殿小叙。”
宛夫人?原来她现在成了宛夫人。
听芸自是求之不得,她有一肚子的困惑想找人问清楚,立时同领路的内监道:“宛夫人有事寻妾身。”
小内监听闻宛夫人的名号,心中掂量了一番,道:“既是宛夫人寻郡主叙旧,小人便不打扰了,稍后还烦请宛兰殿的姐姐送郡主出宫。”
那位小宫娥应下,他便告退下。
听芸随着宛兰殿的宫娥到殿中,张柔兰已换了一身茜霞色松散衣裳,拨弄着香炉里的香灰,见到孟听芸进来,挥手同伺候的仆婢道:“把这脏东西拿开。”
她拢着身上衣裳,坐到上首的罗汉榻上,一手支着珠翠簪花的鬓发,姿态懒散慵然。
张柔兰挥退伺候的宫人,捻着帕子,面色无波无澜地看着端端站在她面前的孟听芸,她高坐在上,此时的孟听芸可算矮她一头了,可她心中却毫无欢喜畅快之情。
“听闻,你在给乞丐们建庇所?”
“是。”
“为何要这么做?”
“都是些孤苦之人,力所能逮,便帮一把。”
张柔兰不屑地嗤笑出声,她还真是菩萨心肠。
“如今你我位置颠倒,孟听芸,你心中滋味如何?”
“妾身不明白宛夫人的意思。”
听芸站在下面,张柔兰屏退左右后,空荡荡的殿中只剩她们二人,宫殿奢靡繁华,极尽彰显恩宠。
可这奢华中处处渗透着死寂的冷气,连张柔兰指上的蔻丹都红得冷漠冰凉。
“不明白?”张柔兰呵笑了一声,指尖上滴血的红碾掐着旁边的幽兰叶,一怒之下掀翻了那小盆金贵的兰花。
“本宫真讨厌你这幅假模假样的假慈悲,你这是什么神色?”
“你在可怜我?”张柔兰恶声道,“你有什么资格可怜我?!我如今高高在上尽享荣华,你也不瞧瞧自己都落魄成什么样了,你有什么资格可怜我?”
孟听芸对张柔兰这突如其来的激慨暴躁,确实也生出了怜悯之心,默默叹了口气,“宛夫人找妾身来,如果是为了说这些话,那妾身便不奉陪了。”
她向张柔兰行了一礼,便要辞身告退。
张柔兰呵道:“站住,我让你走了吗?”
“宛夫人还有何吩咐?”
张柔兰起身,款步轻移朝听芸走来。
她这般打扮,当真是极美的,环佩叮当步履翩然,美得令人心颤,又无端惹人怜爱。
她也真是恨极了孟听芸这幅淡然的模样,她什么都不在意,当初在薛家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她辛苦争取来的一切,她视若无物,衬得她像个笑话。
“孟听芸,你真讨厌。”
听芸没回答,张柔兰苦笑,“你想知道宫中什么情况吗?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得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我有个婢女名叫青萍,你还记得吧?”
听芸点点头,那个婢女对张柔兰一片诚心。
“她落在了薛文旭手上,我要你帮我把她救出来。”
“如何救?”
张柔兰喝道:“我如何知道怎么救?我要是知道还用得上你?”
孟听芸语塞,倒也是如此。
张柔兰告诉她,陛下称病日久,缠绵病榻,乃是受了控制,赵息与薛文旭用药使陛下神志不清,又借侍疾的名义,将多位藩王软禁宫中,欲登基篡位。
至于更多的,张柔兰虽眼下受宠,可也不过是个玩物,再多的事,一则揣摩不清,二则,每每赵息与薛文旭议事,总不会叫她在场伺候。
孟听芸带着消息回到齐王府,将事情与齐王夫妇说明,便又带着退婚的圣旨赶到西山庄园。
薛文旭还呆在屋里,见到她拿着圣旨来,粲然一笑,挑眉得逞道:“阿芸还是来了。”
“这是退婚圣旨,赵瑭在何处?”她没兴趣跟他兜圈子,直接将圣旨丢到他脚边。
薛文旭散漫地捡起来,认认真真看了一遍,露出满意的笑。
“我怎么知道他在何处。”他笑道,“阿芸还是如此好骗,我一直被你关着,哪里能知道他的踪迹。”
“你……!”
孟听芸自知被骗,怒目瞧着薛文旭,不觉捏紧了手指,攥成拳头,可薛文旭仍痴缠地望着孟听芸那张姣好的面容,自顾自地陈述深情。
“我是爱你呀阿芸,你轻易就去求了这拒绝婚约的旨意,可见对赵瑭也无甚深情厚谊,待我出去,我们重修旧好,太孙登基后我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便是命妇中最尊贵的女人,共享荣华富贵。”
“共享荣华?”孟听芸轻笑了一声,“行啊,反正退婚圣旨已有,你我毕竟夫妻一场,我对你……也还是有情意的,你若告诉我青萍在何处,重修旧好也未尝不可。”
“你要青萍做什么?”
“我自有我的用处,把人交给我,我就放了你,至于能否破镜重圆,全看你后面的表现。”
薛文旭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当真?”
“自然。”
为表诚意,孟听芸挥了挥手,令人将薛文旭脚上的铁链解开。
“她在青柳馆。”
一个卑贱之人,送走张柔兰便将人卖进青柳馆了。
薛文旭说完,随即又被锁上,孟听芸道:“你且耐心等着,我找到人,自会再来见你。”
孟听芸转身退出房门,立即着人去青柳馆寻青萍,姑娘早被折磨得没个人样了,待将人救出来,暂时安置在畅园。
孟听芸再见了薛文旭一面,两厢对坐着,她竟想不起从前半点好时光,见薛文旭被囚在庄子上,几日下来,面容灰暗眼中无光,下颌冒出的胡茬更显颓唐,但却唤不起孟听芸一丝怜悯之心。
从前种种,只令人恶心。
她只看了两眼,打心眼里生出厌恶感,什么也没说,拂袖便离开了。
离了房间,琥珀跟随在她身旁,询问她:“郡主打算如何处置他?”
孟听芸当真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折磨死在这屋里,可她不能,若是薛文旭死在这里,她也不能脱了干系,倒惹一身膻腥。
但想起她们主仆三人在薛家所受的磋磨,又几次三番骚扰,也不想让他好过。
“庄上进了贼,打一顿扔出去。”
琥珀得了吩咐,略带喜色应了声是,便去着人将人捆了,堵住嘴狠狠打了一顿。
眼见薛文旭被打得不动弹了,脸上五彩斑斓如同开了个彩绸店,探得鼻息尚存,一瓢水将人浇醒了,琥珀才算出了口恶气,想起郡主和翡翠遭过的苦,只恨不能杀了他泄愤。
底下人问接下来要如何处置,琥珀用巾帕擦了擦手,嘱咐底下人盯着别动,她去去就回。
琥珀敲了隔壁冯景清和柳舒叶的房门。
冯景清和柳舒叶就住在隔壁,刚才闹出的动静,多少听见一些,匆匆来开门,见是琥珀,柳舒叶笑着询问:“是琥珀姑娘呀。”
柳舒叶说着往她身后瞧,见孟听芸没有同来,忙侧身让琥珀进屋,“姑娘进来坐。”
“坐就不必了。”琥珀双手叠在身前,规矩地站在檐下,落落大方道:“庄上进了个小贼,奴婢自作主张拿住收拾了一顿,见他可怜便不扭送官衙了,预备将人扔出去,只是缺个麻布袋子,来叨扰二位,这处可有?”
柳舒叶望了冯景清一眼,二人瞬间心领神会,冯景清忙道:“有有有。”立即让柳舒叶去寻袋子,并同琥珀道:“庄上人手少,姑娘若是忙不过来,我与娘子可帮忙搭把手。”
“这倒不麻烦,公子身子不爽利,还是好生休息,不过一个小毛贼,捆了扔外面河边大柳树下让他晾一夜便清醒了。”
冯景清倒也没再多言,待柳舒叶将袋子拿来,琥珀接了袋子道了声谢,便离开了。
倒是冯景清目送琥珀的背影离开,手上不觉发狠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