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后》白商

10、第 10 章

　　孟听芸算着时辰从孟府出来，照计划去巡视铺子。

　　将上马车，琥珀便将挖出来的东西交给听芸。

　　刻花鸟纹的漆红小匣子，由三簧铜锁扣着，里面装着听芸金银玉饰的过往记录册子。

　　“这匣子上的锁没找着钥匙。”琥珀道。
　　“钥匙在我床头那块砖下面。”

　　孟听芸看了下西山庄子的地契，压折好收进袖袋里，颤着睫毛靠在琥珀身上，“琥珀姐姐，我睡一会儿，到了叫我。”

　　就像小时候一样，她一声琥珀姐姐，把琥珀的思绪拉回到从前，听芸也爱像这样靠在她膝上睡觉。

　　时移世易，琥珀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让她再小憩片刻。

　　天光云影徘徊，人声喧腾鼎沸。

　　车夫驭住马缰，朝车内传话，外面被皇城司禁卫拦住，马车不准通行。

　　没等琥珀唤，听芸便醒了，撩开车帘向外面看了一眼，街上热闹不已，听芸心中甚是怪异，但距离前面的铺子也没几步路，便下车步行。

　　明月阁的对面是个茶楼，今日座客颇多，尤其是临窗的几个位置，早早被订下。

　　张柔兰和青萍一早就到了，她如今的身份，不宜抛头露面，使了些银子，要间临窗雅座。伙计见她身上衣裳款式虽是往年的，但用的衣裳首饰都是好料子，估摸着也是来看小侯爷的女客，见她出手阔绰，殷勤引去二楼雅间。

　　薛文旭留给她的钱并不多，京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点间雅座花的钱都不少。

　　“客官还有何吩咐？”见伙计的还站着，主动问张柔兰。

　　这种价格昂贵的茶楼来往的客人都非富即贵，他们都会怎么吩咐伙计呢？张柔兰慌张地看了青萍一眼，生怕自己露怯，拧了拧手上的巾帕，让自己镇静下来，“我这里没什么事，你下去吧。”

　　伙计愣了一瞬，但依旧笑着告退。

　　他的反应别没有逃过张柔兰的眼睛，她总觉得伙计的笑像是在她脸上扇了一巴掌，嘲笑她没见过世面。

　　“你站住。”张柔兰叫住他。从钱袋里摸了摸一大一小两粒银子，咬牙拿了大的那粒抛在伙计面前，“赏你的。”

　　伙计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地上的银子，谁会跟银子过不去的，尽管她抛银子的动作十分生疏，伙计笑嘻嘻捡起地上的银子，说了两句吉祥话，便退下。

　　伙计退下后，张柔兰往门边看了一眼，别的女客带着丫鬟上楼，才到房门前，丫鬟便打发伙计离开，也没使什么银子，有的信口点了几道茶点，一看便是熟客。

　　她总觉着自己刚才的举动做得不好，不像个正真的贵客，黯然垂眸咬住下唇。

　　日近午时，还不见孟听芸的身影，张柔兰有些烦躁。

　　“你确定她今日会来？”

　　青萍在窗户边看了半天，回头道：“据说是今日，她每月都会来挑首饰。”

　　“那为何现在还没到？”她已坐了半日。

　　“兴许、兴许今日晋王进京，她改了日子……”

　　张柔兰还是决定再等等，好在今日薛文旭下职不会太早，她还可以多等些时候。
　　“来了、来了！”

　　张柔兰匆匆赶到窗边，顺着青萍指的方向看，孟听芸搭着琥珀的手腕，婷婷袅袅从车上下来，她低着头，看不清相貌。

　　张柔兰问：“确定是她？”

　　青萍道：“应该不会错，那是薛家的马车。”

　　当孟听芸的绣鞋在地上踩稳，抬起头来的那瞬，张柔兰不由得攥紧十指。

　　待看清她的相貌，她忽然没了底气。

　　起先她以为，薛文旭留她在身边，是看上她这张脸，不敢带她回去，是因家中正室善妒。

　　她自诩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可在琥珀缓缓撑开的油纸伞下绽放出一朵瑰丽的海棠，纤浓得度，修短合宜，行动间尽显风流，这样的美人面前，她凑上去倒显得自取其辱。

　　“姑娘，人进去了！”青萍急忙催她，再不下去，万一错过了。

　　任她生得这样好，不还是没守住薛文旭，张柔兰心里拿定主意，没有沉浸在感伤中，提上裙摆下楼。

　　明月阁是孟听芸名下产业，专卖些金银玉器珠宝首饰，因为工艺好款式新潮，最合她心意，却又进账最少。

　　托小侯爷的福，今日出门的女客很多，明月阁的生意倒是热闹。

　　听芸方至门前，已有伙计欢喜地迎上来。

　　“夫人今日看些什么？”伙计是新来的，相貌生得不错，听芸瞧着面生，他自然也不认识听芸，只是看她盘的妇人发髻，便如此称呼她。

　　“这是昭宁郡主。”另一个伙计李二一眼看见她，赶上来撵开刚才那伙计，对听芸赔笑道，“郡主恕罪，这小子新来的，不懂规矩。”

　　听芸倒未说什么，只觉得方才那伙计笑得可心，便问了句：“叫什么名字？”

　　“小的石生。”石生笑嘻嘻地回答。

　　李二瞪了他一眼，石生又悻悻闭上嘴。
　　“几时来的？”

　　李二拦了石生话头，抢先答道：“来了十多天，净得罪客人。”他不想让孟听芸再关注这新来的小子，岔开话题道，“郡主今日想看些什么？”边说边把听芸往旁边引。

　　石生叹了口气，又笑嘻嘻去招呼别的客人。

　　听芸回头看了石生两眼，李二看在眼里，暗暗剜了石生一眼，就卖弄他那张小白脸哄姑娘开心，赶明儿去掌柜的面前上上眼药，把这小子赶出去。

　　“你去忙你的，我自己看。”

　　李二还想说什么，听芸已经转身去看别的东西了，琥珀也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去了别处，李二不禁着急起来，可惜掌柜又不再。

　　于是安慰自己孟听芸从来也没过问过店里生意，这次应该也和往常一样，挑些合心意的首饰，没什么大事。

　　孟听芸自顾自在各式珠宝柜前把玩，暗暗观察着来往客人的情况。

　　李二生怕孟听芸在店里待久了，看出店里生意的情况，偏偏今天店里客人还比往常多，李二殷勤指了几款新鲜的头面首饰献给她看。

　　张柔兰跨进明月阁的同时，石生欢欢喜喜迎上去，“姑娘今日想看点什么？”

　　石生的热络让张柔兰很受用，仿佛她是这里的常客。她在店里扫视一圈，在拜访玉镯的架子前面找到孟听芸的身影。

　　张柔兰柔声道：“来看看镯子。”

　　石生引着张柔兰往孟听芸身边去，状若无意靠近她身边，在孟听芸面前抬手与她抚上一只玉镯。

　　打张柔兰进门孟听芸就注意到了她，用余光看两眼，就知道她是冲着她来的，只是……上一世她们第一次见面并不是这样的，是薛文旭以表妹的身份接到府中。

　　石生恭维道：“姑娘好眼光，这是小店上好的羊脂白玉镯，只此一款。”

　　李二气不打一出来，这小子就是跟他作对，竟然在郡主面前抢东西。

　　“这倒是只好镯子，只是与我手上这只不是一对儿。”张柔兰说着露出皓腕上一只青玉镯，“这是我郎君送我的定情信物，我想来看看有没有另一只。”

　　孟听芸识得那只镯子，那是她陪嫁的东西，早前不见了一只，她还以为是随手搁不见了，原来是被薛文旭顺去送人了。

　　孟听芸心中失笑，借花献佛，这倒像他薛文旭会做的事。

　　“姑娘手上这镯子倒是与我手上这只看起来像一对。”她抬了下手腕，露出手上剩的那一只镯子，“这是我陪嫁的镯子，前不久遗失了一只，不若将这剩的一只送给姑娘，配作一对。”

　　孟听芸气度怡然，丹唇轻启，说话的声音清越灵澈，眉目舒展，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对张柔兰的举动浑不在意。

　　张柔兰没料到孟听芸会是这个反应，她打听到这镯子原是一对，明明按青萍打探到的消息，这位大夫人并不是什么沉得住气的人。

　　可是、她本能的觉得自己在孟听芸面前露了怯。

　　张柔兰忙拒绝道：“不不不，这倒不必了，夫人的东西，我怎好据为己有。”

　　“这有何妨，一对儿的东西既丢了一只，说明它与我无缘，我也不是什么东西都稀罕。”

　　孟听芸褪下手上镯子，塞进张柔兰手里，推辞间镯子掉在地上，摔成几段。

　　李二心疼得不得了，忙把摔碎的镯子捡起来，却不知道该交给谁。

　　左左右右看了两眼，正要还给孟听芸，她已经带着琥珀离开了，独留下矜贵傲然的身影。

　　李二看了一眼张柔兰，身上穿的还是前年的款式，不屑地将碎镯子塞进她手里，一手拎着石生的耳朵往后面去。

　　张柔兰站在原地默了许久，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

　　孟听芸！她凭什么那么趾高气扬？！

　　她明明、连个男人的心都抓不住。

　　从首饰铺子离开后，琥珀担忧的看着自家姑娘，就算姑娘打算和离，可、那毕竟是姑娘用心喜欢过的人，看见另一个女人到面前来耀武扬威，姑娘心里想必不好受。

　　孟听芸只是叹了一口气，吩咐琥珀打道回府。

　　只听一阵马蹄声响，人群热闹起来。

　　听芸顺着马蹄声望过去，立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他。
　　他回来了。
　　前世的记忆，梦中的画面，立时在眼前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