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941

2、今夕何夕？

　　郭昙其实早就回来了，陆云也没把他扔的太远。也就五六公里的样子。郭昙回来之后就看到那个穿着他衣服的陌生女孩正在他的家里睡觉，她睡得好像很不好，嘴里在时不时的念叨些什么，整个人还会打哆嗦。郭昙在旁边坐了一会她也没醒。
　　算了，那就让她睡一觉吧。郭昙已经好久没在这个房间里待过了。
　　郭昙回到自己的卧室。他打开监控，迅速浏览了一遍这期间发生了什么，看到她在镜子上画的猪头，看到她再吃他的营养面。也许，这也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吧。郭昙顺手拿起桌子上的营养面。吃完一包又吃了一包才打了个嗝。
　　“不要，快放开。”
　　“别怕，她不会有事的。只要一点点，就好。”
　　“你这样博士是不会放过你的。”
　　“呵呵，那又怎么样？你不是很讨厌她么！”
　　“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
　　“没事，我知道啊！哈哈哈哈哈……”
　　陆云醒了，原来刚刚是在做梦。只是这个梦实在是真的太真实了……
　　“你醒了？”
　　陆云又看到了那个男人，小饼说的主人。陆云看了看自己身上穿好的衣服。盯着他，没有说话。
　　郭昙挑了下眉。
　　郭昙对陆云说：“你可以走了。”
　　郭昙没有追究昨天的事情。他本来就是个很懒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脑子突然缺根弦发善心救了这么个大力气的捣乱鬼，现在也该纠正错误，让一切回归原点。

　　“喂，你不要以为是我想赖在这里。”陆云坐起来，眼看着他要走出去，她等了一晚上才等到他回来，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问清楚。
　　郭昙：“请便”。
　　陆云语气弱了下来，她虽然能打过他，但是看看这个屋檐，低头不是坏事：“现在是什么时候？”
　　郭昙：“日上三竿。”
　　郭昙不想陪她浪费时间，逐客令已下。
　　陆云：“对不起，我昨天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是坏人，我当时没穿衣服。你又离我那么近。”
　　郭昙：“我不是坏人，我看到你的时候，你就没穿衣服躺在地上。”郭昙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他忽略掉让小饼给她清洁一下的事情。
　　陆云有些局促，这是她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她从来没有被人看到过身体。
　　陆云：“你可以告诉我你是在哪里遇到的我吗？”
　　郭昙：“出门向北走，你会看到一个小路，然后一直走，穿过一个隧道，再往前走五公里。”
　　陆云看着郭昙说完话便走了出去。她也赶紧追上前，只是刻意和他保持了一步的距离。
　　郭昙十分轻松的就打开昨天陆云使用暴力也打不开的门。
　　他根本没有在意身后的陆云，走进去后就直接将门关上了，就当陆云不存在一样。
　　陆云差点被门砸到鼻梁。她在门外气的翘脚。
　　“陆云，你醒啦！你可终于醒了。主人回来后好担心你的，我亲眼见到了！他守了你好久哦！”小饼从旁边冒出来，升到和陆云一样的高度。
　　小饼有些过分热情。他的机械臂绕到后面，偷偷给陆云拿出好几包营养面。
　　“主人不知道的，是我偷偷藏得！吃完，快吃完。”
　　郭昙在监视器里看到这一幕十分无语。
　　陆云吃着没有任何味道的营养面。她在想她接下来怎么办。
　　一天了，她除了知道这里只有营养面之外，什么都不知道。
　　陆云有些头疼，郭昙进去之后就一直没有出来。现在好像又回到了昨天的局面。
　　看来一会她要先去郭昙说的地方看看，没准儿能发现一些什么。陆云迅速吃干净面，小饼抱着个金属器皿走过来。
　　陆云有些噎得慌，那金属器皿冒着气，小饼越走越近，待陆云看清那是碗热水的时候。
　　陆云深深吸了一口气，是谁让她快吃完的！是谁告诉她这里没有热水的！是谁噎的半死后发现原来是可以吃泡面的！陆云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虽然工之前的作辛苦了一点。但好歹是衣食不愁。
　　一觉醒来，全都变了！
　　小饼没看出陆云的异常，这里好久没有人能和她说话了，昨天他是有紧急工作要在主人回来前完成，今天他都干完啦！接下来的时间他不用像以前那样缩起来待命，他可以自由活动，可以伸展。还可以和陆云唠唠嗑！
　　小饼：“陆云，来尝尝。”
　　陆云觉得自己好像还能再吃一碗泡面。这样比干吃一袋面能让自己舒服点。她也确实这么干了，昨天她怕自己肚子饿，多拿了几袋面放在身上。
　　郭昙又看到陆云从怀里掏出带营养面，看到他把面放到杀菌碗里。
　　郭昙关了监视器，这个女孩还有多少惊喜？郭昙没想到他还有好奇心。
　　小饼：“陆云，你这是什么做法？我怎么不知道，我从来没见主人这样做过。”
　　陆云等着面软一些再吃。“哦，我不喜欢吃硬的面。小饼，我能问你现在是……多少年么？”
　　她不想再听到日上三竿这个词了，往往后面都接的不是什么好话。
　　小饼：“陆云，你是睡糊涂了么，现在是2123年，而且，你把面放到消毒水里还怎么吃啊？面是不用消毒的！”
　　什么！小饼的嘴在一张一合，怎么说的净是人听不懂的话？陆云怀疑自己听错了，现在怎么会是2123年！这是多么大的笑话？她一个九零后，积了多大的德也不可能有命过到一百年后，况且，她手底下死的小白鼠没有上万也有上千。她也没有积什么德。
　　陆云和小饼确认了三遍，她在想是不是机械生命的计时与人类不同，可是她想到现在的文明发展，看着面前小饼的智能程度，心底的信念在慢慢崩塌，如果真的是这样，如果……2123年，简直是命运给她开的玩笑，她一个实验项目进行了一百零九年。
　　一百零九年！她没有变得长满皱纹，满头白发！
　　一百零九年！只是在实验舱躺了一百零九年年！
　　一百零九年！对她来说真的就是弹指一挥间！
　　还有什么博士！还有什么醒来就能一家团聚！
　　什么都没有了！她什么都没有了！
　　她只是个对时间流逝无知无觉的实验体！陆云红了眼，她能感觉到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流出来，有一点咸，可是她的脑袋里一片空白，没有实验，没有项目，没有博士，没有日复一日的努力。爸爸妈妈和妹妹的样子越来越淡，她努力眨眼睛，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控制不住记忆里的他们慢慢走远。
　　陆云感觉到了时间的漫长，爸爸妈妈的身影在一点一点的模糊，他们挥了挥手，仿佛是笑着在和陆云说再见。
　　小饼看到陆云脚下的地面有水滴，一滴，两滴。
　　小饼发现那是从陆云眼里流出来的，他从后背掏出一方白色毛巾，走过去就蹲下来开始擦，可他擦完了还有，擦不完了！小饼有些急躁。如果被主人发现，他会被关禁闭。
　　小饼只能从源头制止，他用毛巾擦起陆云的脸，陆云还是一动不动，小饼的机械眼看着陆云流泪的地方，那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水？小饼十分不解，他就没有这样过。
　　陆云的皮肤好滑，一擦就会红，红起来还很好看。小饼发现他很喜欢这样面色红润的陆云，泪水终于擦干了，可他还想看陆云脸红。
　　郭昙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小饼左臂环绕着陆云，右手拿着擦地的毛巾在陆云脸上擦一下，停一会。
　　陆云无知无觉的任由小饼这样……擦着。哪还有昨天打他的架势？咋的，长成小饼那副鬼样子就可以？那他也不用瞒着她其实昨天是小饼给她脱衣服给她清理污渍的事情了！
　　还是小饼看到主人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郭昙：“她怎么回事？怎么还没走？”刚刚关了监视器郭昙不放心。但又不想再打开看，就说服自己他要去给小饼充电，才从屋里出来。
　　小饼高举双手对郭昙说：“这……主人明鉴，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清理房间，我发现怎么也擦不干净，就顺着擦过去。陆云的脸擦了擦就红了。很好看，但是我真的我只是在擦水滴。”小饼也很无奈。本来今天的工作已经都完成了，陆云确实是有一些很麻烦。她一来，它就有很多新的清扫工作。可是，陆云真的很好看啊，看在这么好看的面子上，小饼可以原谅刚才多出来的清扫任务。
　　郭昙：“那是眼泪，她那是在哭。她……为什么哭？”郭昙也忽视不了陆云眼角不自然的红，他没见过人能哭成这样。
　　“她问我现在是多少年。我和她说是2123，她就不说话了，然后就开始哭。”
　　郭昙摆摆手，让小饼回去，小饼就又走到陆云前面，看她已经不再流泪了。小饼绕了一圈，它也该休息休息了，过长的劳动时间机器人也会疲惫的。
　　郭昙在陆云面前坐下，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明明想让她赶紧离开，这个人在这里，他总感觉很不舒服，就像是嗓子里有什么异物一样，上不来下不去。
　　他昨天特意晚点回来，就是不想见到她的，他以为她会离开。
　　可是，这个叫陆云的女孩。现在看样子应该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郭昙：“你听得到我说话，你还有生命特征。你是不是想赖在这里，才一直不离开？”
　　陆云能听到刚刚小饼和郭昙说的，也能听到郭昙现在说的，可是无言以对，她不是想赖在这里，她本来马上就要离开，可是，现在她把自己弄丢了。
　　陆云：“现在，是2123年？”
　　郭昙看到那双淡漠无波的双眼好像在渴望着他的回答，郭昙不记得这是自己今天第几次看她看愣神，他只能很平淡的回答她：“没错，现在是2123年。”
　　看样子是个失忆的女孩？郭昙在想现在把她赶出去的可行性，又看了看她那被小饼用擦地毛巾擦过的脸。
　　陆云有点想昏过去，可是她不能。她不能畏缩不前，博士之前说过，实验会失败，但是只要一直做，总会有不同的结果。虽然现在没有博士，什么都没有。
　　陆云:“我这就离开，衣服和食物……我以后会还给你。”
　　这个叫垃圾站的地方，连个垃圾都没有，想到郭昙穿着的那个褪色的……内裤，看起来他们过得也不是很富裕。
　　陆云从垃圾站走出来，不同于昨晚的黑漆漆，陆云终于看清，这个垃圾站的全貌。入眼是一个方方正正灰色建筑，大概二层楼那么高，没有玻璃，所以陆云在里面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叫日上三竿。建筑后面还有一个半圆形的罩子，罩子成半透明，可以看到里面盘悬着各种管道。
　　陆云向北走，沿途都是管道，有的粗有的细，管道颜色也不一样，粗的是黑色的，细的是蓝色的。陆云穿过隧道。走到四公里的时候，她就能隐隐约约闻到像是氨水一样的刺鼻的味道。
　　陆云像就是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放眼望去，郭昙说的地方。是个粪化池！
　　他是在粪化池救得我？
　　我怎么会在粪化池？
　　他那么一个龟毛洁癖的样子。陆云一万个不相信。
　　她还穿着他救她那天穿的衣服，衣服虽然是黑的，可是陆云能感觉到，也能闻到，只是一种清洗剂的味道。一点都不脏。
　　陆云很想掉头。她想撬开垃圾站的门。问问郭昙，为什么要欺骗她！
　　陆云想到郭昙轻轻松松打开的门。她的力气不小，甚至说是2014年时自己的力气的好多倍。可是她没有信心能再一次把郭昙扔出门去。
　　陆云没有在这个化粪池过多停留，她数了下怀里营养面还有四包。在这四包营养面吃完之前，她需要找到一份工作。
　　否则，在实验室里没死成。饿死在2123年可就不妙了。
　　陆云向北一直走，走到晚霞余晖，按照经济发展的程度，不应该这么久都见不到人。来到这个时代两天了，陆云除了郭昙，一个正经的活人都没见到。她怎么会知道，这就是郭昙为什么住在这里的原因，郭昙也许不是洁癖，但他可是个地地道道的孤僻！他不爱说话，也正因如此，小饼见到陆云才会出奇的话多。
　　在一直向北走的路上，陆云已经把心态调整好了，该哭的已经哭完了，泪水也都流尽了。
　　她就当自己重新活一次罢了，她上辈子已经很累了，这辈子活得轻松一点也没什么不好，多活一天，就是赚了
　　这样的晚霞和夕阳。是上辈子忙忙碌碌的陆云从未见到的绝美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