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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遇险和寺庙求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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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嗳,这是怎么了?怎么跑的这么急?”张家嫂子跟着走过来捡起篮子,里面还剩了一点马齿苋,刚才还说着回来蒸点窝窝吃,这怎么说扔就扔了。
嘟囔着帮她把野菜拾到篮里,她就听到宁氏的喊叫声,凝神听了一下,她立刻站起身朝门口走去,耳朵贴在半遮半掩的门上听起来。
宁氏一颗心跳的极快,冲进屋里后,就看到让她撕心裂肺的一幕。
小儿子摔倒在地上,两只手撑地,身边有跌倒时撞到桌子散落地面的东西,一张小脸充满了恐慌和愤怒,旁边,大儿子抱着女儿,气的一张脸通红,而怀中的小女儿,额头上一块嫣红的痕迹,几滴小血珠凝在那里,慢慢往下滑落,小嘴嘟着,看起来一幅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宁氏心头的火一下子升起来,双眼喷火的看着站到她家桌子旁手叉着腰,高傲又理直气壮的女人。
“你来这里干什么?”宁氏手握成拳垂在身侧,愤怒的大声问。
大儿子抱着女儿走到她身后,小儿子在看到娘亲后也胆气壮了不少,拍拍细嫩的小手上咯进去的几粒沙土,走到娘亲后面揪住她的衣裳。
一家四口,除了最小的一个,都是恨恨的望着那个女人。
那女人年轻不大,二十多岁,大概是从小就开始劳作,皮肤略显粗黑,头发枯黄,没有多少光泽,眼睛是单眼皮,不算大,可却透着股戾气,曾文秀看着这女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怨毒,对她暗暗留了心。
掩住嘴,吴氏热乎的说着:“哟,看嫂子说的,我这不是听我当家的说嫂子得了个女儿,这才急急的想着来看看侄女的!”
宁氏不客气的冷哼一声,感觉到怀里的女儿扭了扭身子,小脸雪白,更是映衬的那滴血珠显眼,她心头疼的一扯,连搭理也不想搭理那女人,吩咐大儿子:“去,给娘把帕子沾湿了,用热水,快点拿来,给妹妹擦擦额头。”
程志高皱了皱眉,看看妹妹,点点头,然后对只有四岁的程志远使了个眼色,得到他回应后才走出去。
吴氏缕了缕头发往前走了一步,状似惋惜的接着说:“嫂子啊,说来真是不巧,呵呵,我刚走进房门啊,就看到你家囡囡从床上打着滚的落了下来,我的心啊,一下子提了起来,急忙冲过去要接住她,想着就是摔断我的腿也不能让孩子碰着,可都怪我这腿脚慢了一步,孩子还是落到了地上,蹭破了点皮。不过,这也不怪远小子不会看孩子,他毕竟还小,还是没留意到这些事。”
“娘,不是的,不是的,妹妹在睡觉,很乖的,都不动弹一下,我在一边看着她,都是婶子……”程志远听到婶子在这里胡说,气的握紧小拳头,拉着娘亲的衣襟就辩解:“婶子说要看看妹妹,刚抱进怀里就把妹妹往地上扔,幸好哥哥从外面赶过来接到,要不然,呜呜呜…………”程志远毕竟还小,说到这里,呜呜的哭起来。
吴氏脸一僵,干巴巴的笑,用袖子蹭了蹭眼角:“嫂子,小孩子没看清,你可不能冤枉我啊,我是照着我家大贵的吩咐来看看侄女的,这不,还带了些东西来,都是给你补补身子的,好能多点奶水。”
宁氏手上的青筋毕露,被她抱在怀里的曾文秀被勒的不轻,赶紧动了动,宁氏这才恍然回神,看也没看她带来的什么,哑着嗓子冷冷回道:“多谢弟妹费心,孩子摔了,我也没时间接待你,你还是回去吧。”
“哪里哪里,嫂子不用客气,孩子要紧,我等下就回去给大贵说,孩子好的很。”吴氏临走经过宁氏身边时,还欲伸手表达一下亲昵捏捏孩子,宁氏也不客气的往后退了两步,硬声说:“弟妹慢走。”
“娘,给你。”程志高拿来一块沾了热水的布递过去。
宁氏接过来坐到床边,轻轻的往女儿的额头上放,小心的蹭了几下才开始擦拭,擦着擦着就掉起泪来。
这个吴氏是程大满的弟弟程大贵的媳妇,为人刻薄,而且程大贵本人又是个好吃懒做的性子,这几年更是迷上了赌博,整日不事生产,倒在赌窝里,而吴氏把女儿扔到地上的原因却不是这么简单。
很久以前,宁氏还没嫁过来时,吴家和程家的老一辈在喝酒时随口一说,决定结个亲家,也没具体定下来哪个,而吴氏在同村好友的怂恿下,竟然跑来看,结果就看到了程大满,看着长相憨厚又踏实的程大满,吴氏自然是满心乐意。后来的事情就比较复杂了,宁氏嫁给了程大满,而吴氏就顺着排行和年龄嫁给了和她差不多大的程大贵。
而这一切,宁氏也是后来才一点点从别人的口中得知的,可她也没有办法,平日里只要是顾及到大面上,她都忍让着,可是今日…………
曾文秀见宁氏眼泪不停往下掉,她不能劝慰,只得伸出手依依呀呀的叫起来,宁氏看着女儿摔破了头也不哭,自己倒在这里哭个起劲了,赶紧擦了泪,抱起她来哄着:“乖囡,乖宝,都是娘的错,摔的疼不疼?回来让爹爹看看,看看就没事了,哦,哦,哦,睡觉咯!”
曾文秀见自己的目的达到,在宁氏温暖的怀抱和一起一伏的颠簸下,放心的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朦胧中,听到有争吵的声音传来,曾文秀没有睁开眼,继续听着。
宁氏的哭声嘤嘤的传来:“我怎么受委屈都行,我都能咽,都能忍,可她不该把主意打到孩子头上,孩子有什么错,退一步来说,我又有什么错了,让她就这么一直针对着,你没见囡囡的头上的血,当时都糊住了半个脸,孩子吓的都不会哭了,二小子都哭的哇哇直叫,可咱闺女都没吭一声,你说说,我这个当娘的能不难受么?这比挖我的肉还让我疼啊!!”
程大满长长的叹了口气,头恨不得埋进膝盖里:“我明天过去跟大贵说声,让他管着点。”
“管,哪里管的到?再说大贵还乐得她有事做,这样就不用管他赌博的事了,你给他说,让他媳妇以后不要踏进我们家门一步,休怪我不客气。”
“嘘嘘,你小点声,孩子还睡着呢。”
“我今天就不小声了,你不说也行,我明天一大早就去说,我反正是不会捡好听的说的。”
“你,你这婆娘……”
“你怎么说都行,为了孩子,我啥都不管。”
“哎……我去,我去,我明早就去。”
两口子在一起又说了好久的话,曾文秀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听着,知道娘为了自己逼着爹去跟自家兄弟和兄弟媳妇闹僵,心里偷偷的笑,真好,亲人这么疼爱自己,尤其是看起来温柔的娘亲为了自己也可以这么泼辣。想到此,就连那个吴氏把自己摔下床的事也觉得无所谓了。
小婴儿的日子是很无聊的,好在可以睡觉,而且从不曾失眠,吃了睡,睡了吃,偶尔清醒时,可以睁着眼睛跟哄着自己的人啊呜两句。
曾文秀不知自己的爹到底有没有去给自己的亲弟弟说让他媳妇不许进这个家门的事,但她知道,古代人不像现代人之间这么冷漠,他们尤其重视亲戚之间的这种血缘羁绊,大概就是所谓的打断骨头连着筋,再加上这个爹爹带着几分憨厚和实诚,肯定不会把话说绝了。
生下女儿大概有两个月之后,宁氏的月子算是做了个彻底,看着身体健康气色红润,皮肤白白嫩嫩的女儿,她跟程大满商量了之后,第二天一大早,带着两个儿子一起去了寺庙。
程大满还在做着帮工,赚两个零花钱,也就没跟着去,临出门前,叮嘱着大儿子一定要好好照顾他们娘三个,才放心的去做活。
最近的寺庙是大觉寺,在和另外一个村子的交界处一个半山腰上,徒步走大概要一个多时辰,他们出发的早些,准备赶在太阳过大时到了寺庙。
程志高和程志远走在宁氏身后,两个孩子对于能出来玩一趟很是开心,脸上洋溢着兴奋的表情,叽叽咕咕的,偶尔几个稍微富裕的人家赶着马车经过时,他们都会羡慕的看着那高头大马,不过老大很是懂事,有几个马车跑的快些从而扬起灰尘时,他总是挡住宁氏,并对她说:“娘,给妹妹捂住嘴巴,别吃了灰尘。”
看到哥哥的表现,程志远也不甘示弱,一边蹦跶着一边伸出双臂,试图挡住扬起的灰尘,并磕巴的说着:“娘,我也挡着。”
宁氏笑眯眯的表扬了他们,伸手拍拍他们的头,夸的他们两人认为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和天底下最好的儿子,挺着胸膛,昂着下巴,期待着下一辆马车赶紧过来,好继续表现。
曾文秀看在眼里,觉得自己这个娘亲真的是跟这些日子见到的其他农妇不一样,这事放在其他人身上,肯定啪啪两下子揍在他们头上,让他们赶紧的赶路,而自己这个娘亲懂得鼓励,懂得夸奖,无形中激发了两个小孩子的积极性,比什么棍棒政策都有用。
曾文秀想着零零碎碎的这些日子听到的消息,大概娘亲在嫁过来以前真的是生活在一个书香门第之家,不过,这种人家的女儿,怎么会嫁给了没钱没势的爹呢。
就在她趴在宁氏怀里东想西想时,听到程志高一声大叫:“娘,你快看,要到了。”
快到寺庙时,一直抱着女儿的宁氏决定先歇一歇,让大儿子抱着女儿,她坐到树木下面的一块大石头上,刚甩了甩快要僵硬的胳膊,小儿子程志远就走了过来,用胖乎乎的小肉手捏住她的胳膊使劲揉起来,完全不得章法,却抿着小嘴,认真的不得了,捏了十几下后,抬头看看宁氏。
宁氏笑着:“小远真乖。”
小家伙捏的更起劲了。
四人歇了一会便起身了,宁氏想要接回女儿,程志高大概是不累也或许是见娘辛苦太久,怎么也不松手,宁氏也不再坚持,走到寺庙后,跪下给正中央的佛祖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
寺庙不算大,还有些破落,主要是靠着附近几个村子的人来支持点香油钱撑下去的,宁氏起身后带着孩子们走向寺庙一角,那里有个五六十岁的老和尚,坐在一张黑漆漆的桌子后面,微闭着眼睛,手边放着笔墨和一个求签筒。
“师傅。”宁氏走过去轻声喊,唯恐惊动了老和尚。
老和尚睁开眼睛看了看他们:“坐。”
“嗳。”
看来,这个时代的人还是比较信奉这些的,曾文秀被母亲抱到怀里,打量着老和尚和他手边的东西,暗暗想着。
“这位女施主是要给这个女娃娃看一看?”老和尚开口问。
“是的,师傅。”宁氏有些激动,大概是觉得老师傅猜出了她的心思,觉得接下来的目的肯定能达到。
“说说吧。”
宁氏把女儿面对着老和尚,低头看了看:“我这个孩子出生时差点要不行,都怪我,一不小心跌了一跤,早了好多日子,孩子下生后,哭都不会哭了,连稳婆都说不行了,我家当家的也是心疼,跑进房里打了很多下,孩子才吐出好多污物,慢慢缓了过来。
现在这孩子长的一日比一日好,小模样小身子骨都张开了,瞧起来也是个没毛病的,我就跟我当家的想了几个名字,想着让师傅给拿个主意,看看哪个能让这孩子以后顺顺当当,平平安安的活到老?”
老和尚接过宁氏手中的纸张看了几遍,又闭上眼睛,嘴里还念念有词。一家四口,除了曾文秀之外,其余三人皆是紧张的望着他。
最后,他眼睛一睁,指着上面一个名字说道:“这个还行,不过,需要再修改一下。”
宁氏也不愿女儿的名字多娇气多花哨,毕竟在这种环境中朴实还是最重要的,而她又不想让女儿起那些花啊草啊的名字,所以上面的名字都是她想出后,又跟程大满共同商议的。
现在老和尚指出的是第二个名字,程巧。
“师傅,怎么改?”
“恩,这名字其实起的很妙,不需多大改动,不过,老衲刚才细细琢磨了,叫程巧巧更好,毕竟好事成双嘛!将来做个心灵手巧的姑娘,有一份巧妙的姻缘,有几个乖巧听话的孩子。一辈子和和美美的,岂不更好?”
“好,好,谢谢师傅。”这一番话可说到了做娘的心里,宁氏笑的合不拢嘴,抱着女儿颠了好几下。
曾文秀人小又不会说话,只能眼睁睁看着娘亲从兜里掏出来家里攒下来的几块碎银子其中的一块递了过去,还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劳烦师傅给小女费这个心了,这些香油钱就给师傅,让佛祖这些日子能多吃些香火。”
啊啊…………
曾文秀伸手想要拍下,可她小胳膊小腿的哪里有用,只能看着老和尚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伸手接过那块银子,还庄重的喊了一声阿弥陀佛。
这是欺诈!!!刚被拍板决定叫程巧巧的小婴儿啊啊呜呜的嚎叫着,他只不过是把程巧改成了程巧巧而已,就收了他家几个月的生活费,太没天理了。
可看着娘亲还有两个哥哥兴高采烈的样子,她无奈的放弃了微弱的挣扎,算了,他们高兴就好。
四人又歇息了一会就起程了,走到半路上,刚巧碰到了同村的人,他们赶着牛车,顺便稍上了他们娘四个,于是,程巧巧第一次坐上了牛车,在晃晃悠悠的路途中,看着头顶湛蓝的天,她很快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