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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74章 世界上最小的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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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送门后,奶白色的漩涡迅速勾勒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持双剑的骑士夺门而出。
巨大的气流撩动他纯白色的飘逸长发,底下是一张刚毅英俊的脸。同样的,这张脸上布满大大小小的疤痕,左眼中间留有和石化鸡蛇战斗时留下的一条细长疤痕。这些伤疤背后的故事令这张脸的吸引力迸发。让人不禁猜想,那薄薄铠甲之下起伏的胸膛上还留有哪些伤疤?
自从J酒店那场守宝游戏,陆羽改写代码,绑定了她和小谢的CP皮肤系统——“猫女和蝙蝠侠”“朱迪兔和尼克狐”“小白裙和黑西装”“温格堡的叶奈法和利维亚的杰洛特”,他们实在有过太多滑稽和令人难忘的造型。
如果这不是一场涉及生死存亡的狩猎,陆羽一定会让系统小爱把小谢现在的造型抓拍下来,打印成相片,再把相片放进相框,搁在客厅的桌上,什么时候想起来,就拿起来回味一下。
此时此刻,小谢已经从门内走出来,两手抓住极星的后背,将极星拎了起来,狠狠甩到一边。
两个来自巫师世界的布拉维坎屠夫打在一起,要是放在平日里,陆羽肯定觉得特别有意思。可现在,她却没心思想这些。这个魔法和侦探的世界正在崩塌,正在与现实世界脱轨。如果不趁着塔楼轰然倒塌前逃出这个世界,她和小谢就真的要和极星一辈子困在这里。
下一刻,小谢的钢剑劈下,剑擦着陆羽脖子上的阻魔金而过。陆羽的眼皮随之垂下,阻魔金镣铐在“咔哒”声中分成两半,掉在地上。陆羽架起双手,口中念念有词。女术士再次施咒语。
极星哈哈大笑:“来不及了。”
小谢却在这个时候推了陆羽一把,阻断了陆羽的动作。小谢转身抱住极星。陆羽跌跌撞撞往前走了几步,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系统小爱的声音响起:“正在离开游戏。”
陈弦说:“1秒——”
陆羽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小谢双手禁锢住极星的手臂和身体。极星扭动身体,却没有挣脱。小谢淡棕色的玻璃眼珠子透过伦敦的白雾朝着陆羽望过来,他轻轻说:“真想知道你的第三个愿望是什么。”
陈弦气息很短很促地说:“0——”
陆羽豁然睁眼,眼前已是自家客厅的陈设。她这次是身体躺在客厅的单人沙发上,意识进入虚拟世界。她已经退出游戏,回到了现实世界。
那小谢呐?
陆羽茫然环顾四周,没有一个人在房子里。
陆羽站起来,看向餐厅里属于小谢的那一半,和自己喜欢的凌乱美不一样,小谢那一边总是干净整洁的,就像是极简风里的样板房——一点生气都没有。
在这个家里,小谢的东西一直很少,少到目所能及只有一个白色的马克杯。即使是这个马克杯,也一直洗得很干净,里面没有残留任何咖啡渍和茶垢。他喜欢将衣服整齐地叠放在衣柜里,拖鞋和球鞋也要分类放进鞋柜。可以这样说,如果他人不在这里,这间公寓几乎没有他生活过的痕迹。如果不熟悉的人进入这里,甚至会以为这里只有陆羽一个人住。
陆羽既不知道小谢有没有离开那个世界,也不知道谢崽崽的身体在哪里。陆羽扑向茶几上的手机,刚滑开手机屏幕,“嘟嘟嘟”,手机振动起来,是陈弦来电。陆羽两次按掉陈弦的电话,拨通了小谢的电话。
整整30通电话,小谢一个都没有接。
对,小谢找过Lunar谈话,他应该在Lunar那里。
可陆羽没有Lunar的电话,她端着手机在客厅走来走去,像是只无头的苍蝇。时间一分一秒过,她的心一点点从嗓子眼落到肚子里,最后,沉到和脚平行。她感觉自己站不住,蹲下,抱着折起的双腿,下巴枕在膝盖上,盯着墙上唐老鸭时钟的秒钟发呆。
唐老鸭手做的时钟转了足足两圈。
陆羽心底那个想法越来越强烈——
你把自己的骑士永远留在那个地方了。
你这是自以为是、自食恶果、自作自受!
陆羽觉得脸上很凉,伸手一摸,原来是自己哭了,泪水在不知不觉中爬满了脸颊。
“砰砰砰”——
有人急迫地敲门。
小谢?
陆羽急忙站起来,却因为蹲的时间太久,血液不通畅造成的腿麻,人摔了下去,膝盖在地上拖了几公分,才又站起来,冲到门口,扭动门把手。
陆羽高兴地喊:“小谢!”
站在门外的陈弦皱眉,问:“陆羽,你还好吗?”
不是小谢,是陈弦。
是啊,小谢是可以自己开指纹锁的。
陈弦盯着陆羽满是泪的脸。
陆羽挤出一丝笑,用手摸了两把脸颊,转身,驱动不太灵活的腿,说:“进来吧。我在等他回来。沙发上坐。我给你倒水。”
陈弦喉结滚了一下,想说什么,始终没说出口。
陈弦坐到沙发上。
陆羽想给陈弦倒水,可走进厨房,拉开橱柜,看到那只每次她洗好澡,小谢都装可乐和冰块的玻璃杯,她抓起玻璃杯,一时忘了自己在干什么,要干什么,就那样抓着空玻璃杯待在原地。
“陆羽——陆羽——”
公寓楼楼下,有个人在拼命喊陆羽的名字。
陆羽猛然回过神,放下玻璃杯。
公寓是十二层,那人必然是声嘶力竭才能把声音传上来。陆羽踮脚,朝窗地下看去,入眼就是一辆扎眼的红色跑车,跑车边,Lunar把手放在嘴边呈喇叭状,正朝着整栋楼吼。
陆羽踩着拖鞋就跑出门,门都忘了关。
楼下,陆羽抓住Lunar的手,两人异口同声问:“他人呐?”
问完,两人都是一愣,当即明白两边都没有小谢的消息。
失落,失神,失魂落魄,陆羽将同样不知所措的Lunar领进公寓,依然是机械式的话:“进来。沙发上坐。我给你倒水。我在等他回来。”
Lunar和陈弦坐在沙发两边,两人相视一眼,因为不认识,连招呼也没有打。陆羽把水杯放在他们身前的茶几,把自己塞进单人沙发,侧身,盘腿,像虾米一样蜷曲身体,抓了一个星星抱枕放在腿上,边转无名指上的戒指,边发呆。
这间公寓的客厅不算大,只有十多个平方,此刻挤了三个人,却没有一个人企图开口打破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滴嘟”——
指纹锁解锁的声音响起来。
陆羽的心提到嗓子眼,脚还没离开沙发,身体已经扑了出去,差点又摔倒,被陈弦用手提了一把才提正身体没有摔倒。陆羽冲向门。另外两个人的目光也都死死盯住客厅的大门。
有来有去的说话声传来。
……
“这是妹妹的房子,我们不能这样不敲门就进去。”
“哎哟,大白天的,你怕什么?”
“妹妹大了。再说还有小谢——”
“你不是买了礼物吗?正好给两个孩子送来。”
“妹妹,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都是你哇啦哇啦说个不停,妹妹肯定听到了。”
……
是托着行李箱的爸爸妈妈。
陆羽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妈妈爸爸回国的日子。她本来和小谢说好去机场接机的。结果却忘了。爸爸妈妈一定是因为在机场没见到人,电话也打不通,担心女儿出事,家也没回就往女儿家赶。
世界喧喧嚷嚷。
有些人来,有些人往。
这个家来了好多人,却没等来最想见到那个人。
在这一刻,陆羽好像接受了那个她不想接受的事实。
她的星火弟弟回不来了。
他被困在了她亲手设计的“孤岛”上。
陆羽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有人说,妈妈爸爸是这个世界最小的岛。在海上漂泊的旅人只要看到那座岛上灯塔的光,就会知道,他的港湾、他的家到了,结实的肩膀和温暖的胸膛会让他卸下身体的疲惫,解除精神的伪装,痛痛快快发泄一场。
陆羽扑向自己的妈妈。
比寒冰还要脆的伪装“咔嚓咔嚓”碎了,她打嗝,抽噎,声嘶力竭,拼凑不出完整的语句,“妈妈……我……把……他……弄丢了.......”
妈妈爸爸什么也不问,只用抚触先安慰女儿。直到陆羽晕倒在妈妈怀里。陆爸爸拦腰抱起陆羽,和陆妈妈搭坐陈弦的车去了医院。Lunar留在公寓里,她说她在公寓等着,她哥可能会回来。
医院里,陆爸爸一直对陈弦说“谢谢、麻烦、有劳”。
陈弦在医院走廊里靠着墙,无视禁烟标志,一根又一根吸着烟。
陆羽住了三天院。
开始的时候,陆羽神志不清,她不断做梦,然后,又将那些梦忘掉。有些时候,她会恢复一些精力,努力撑开细细的一条眼睛缝隙。她会看到头顶刺眼的白纸灯光和窗口被风吹动的蓝色窗帘。然后,她又自愿陷入沉睡,不愿清醒。
陆羽在昏睡中会听到妈妈的哭泣。
……
“妹妹,起来玩电脑吧。你不是最喜欢吗?”
“妹妹,你爸爸给你做了排骨年糕。”
……
世界上最小岛上的灯塔不断旋转信号灯,终于唤醒了迷失在惊涛骇浪中的小舟。
这三天内,所有人都没有找到谢崽崽。
世间这般大,他似乎找了一个只有自己才知道的角落待着,如果他能归来,这个角落将不为人知,如果他不能归来,这个角落也将永远不为人知。
这个人来的时候莫名其妙。
走的时候连句道别的话也没有说。
陆羽。想告诉他,她的第三个愿望。
那是有点浪漫色彩的愿望。
她向灯神许愿,能在伦敦大雾的煤气灯下,有街边的流浪小提琴手伴奏,和相爱的人跳一曲华尔兹。
现在想想,真是不切实际、幼稚。
她应该许愿——
天长地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