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良打工人》垚先生

13、第13章 水果味硬糖

　　所有东西都上下颠倒，浮光在周身唰唰掠过，她在下坠，不断下坠。

　　城市里，霓虹灯光太过灼眼，抢去了属于夜空的星彩，但今夜，她却看见漫天繁星。

　　陆羽想，如果气味有颜色，应该会是牛奶一样的乳白色。洗衣凝珠的气味化作幽灵的触手，白色水雾状的乳汁瞬间将她包裹，她的鼻腔里充斥着芬芳的橙子香氛。她又想，回家以后，还要再提醒崽崽一次，必须把洗衣凝珠剪开来，分两次用。

　　可是——
　　她还能回家吗？

　　她真蠢啊。
　　为了一条银链子，从飞驰的过山车上跳下来。

　　他也一样……

　　大千世界，牛顿普适万有引力定律也会有例外。

　　小谢很快落到陆羽下方，像是在空中张开翅膀，接住她，抱住她，托起她。

　　他好像想用整个身体撑起她。

　　陆羽感觉小谢的手指插入她后脑勺的头发，湿糯糯的手掌紧贴她的头皮。

　　下落——
　　碰撞——
　　挤压——
　　喘息——
　　橙子味洗衣凝珠的香氛——

　　“啊———”
　　底下的游客尖叫起来。

　　他们滚作一团，像一只沉重的浸透水的水泥袋，陷入网兜——这是园区为兜住游客乘坐过山车过程中掉下随身物而拉起的。黑色鱼鳞状的织物迅速被拉直，呈现一个紧绷的纺锤状突起，它一下子被拉至极限，两人冲出来，像一根针顶出织物，眼看着网兜就要被扯裂。

　　这个时候，游客们反倒齐齐噤声，屏息而待。

　　网兜弹了起来。

　　陆羽在黑白颠倒间，死死抓住他的T恤，她感觉自己重重压了小谢一下，又一下，又又一下。

　　最终，一切惊天动地静止于彼此相拥，所有轰轰烈烈归于彼此喘息。

　　陆羽的双臂从小谢肋下穿过，交叠在他背上，下巴靠在他肩膀。
　　他身体微微颤抖，抬起头，低头，俯视她。

　　“没事吧？”
　　“没事吧？”

　　几乎是同时，两个人异口同声问出口，然后，也就是在同一时间，他们知道对方没事了。

　　陆羽把目光从小谢脸上移开，犹犹豫豫地、下定决心地狠狠抓了一下他后脑勺的头发。

　　确定一下，总没错？

　　小谢笑了，这很少见，他极少当着陆羽面这般大大方方笑。

　　小谢从陆羽身上爬起来，翻身，大剌剌躺在网兜上喘气，他脑回路的网络延迟严重，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嘴里蹦出极轻的一句话：“都说了是帮师兄们买的。”

　　园区工作人员把他们捞出来，非常热情地邀请他们去园区派出所坐一坐。陆羽拒绝，对方更加热情，派了十几个保安，前前后后带领他们去喝茶。

　　这阵子，真是捅了“老派”（S市方言里警察）窝了。

　　陆羽有些无精打采，被小谢看出来，他问她：“你在担心游戏奖金池？”

　　操！
　　游戏！
　　老娘的钱！

　　陆羽叹了口气，“算了，归零就归零。重新来过，能多玩几场游戏，也不错！”

　　小谢说：“游戏被我中止了。这场比赛作废。你的奖金池很安全。”

　　“嗯？”陆羽挑起眉，“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小谢说：“你说要玩高级赛，我就组了这个局，让他们陪你玩。钢琴师提前退出，游戏自然终止。”

　　陆羽突然停住脚步，浩浩荡荡的保安队伍也齐刷刷立定。
　　陆羽立正，稍息，向右转，盯着小谢，死死盯住。
　　Claire说得没错，钢琴师可以肆意组游戏。

　　他图什么？
　　图她嗓音甜美、气质脱尘、长相清纯、身材窈窕、聪明伶俐？
　　不会吧？
　　不会吧！

　　保安队长催促他们：“喂喂，有什么话到房子里说。”

　　陆羽仍然气势汹汹地盯着小谢，她突然抓住小谢的手，手掌像猴子爬树一样攀上他T恤的袖子，“谢崽崽，你——”她把头凑过去，踮起脚尖，嘴唇贴在他耳边，微微吹风，“再给姐姐组一局吧！”

　　她穷得丁零当啷响啊！

　　小谢难以置信地盯着她。

　　陆羽朝他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用力握住他的手，目光在保安大叔身上飘来飘去，“现在！跑！”

　　陆羽拉着小谢在偌大的迪迪尼乐园里，在川流不息的游客间，飞奔，穿梭，欢声笑语。

　　他们甩掉了尾巴，又溜进创·极速光轮的排队游客中。

　　一个倩丽苗条的身影蹿了出来，头上包着H牌蓝色方丝巾，戴着□□镜，抓住陆羽的手就往场馆偏门走。

　　“Claire！”陆羽喊了一声。

　　Claire猛然转过头，脖子上水蓝色的丝巾飘下来，她急忙用手挂回去，神神秘秘地往左右打量，推一推墨镜，把手指放到唇上，“无论在任何时候，都不准叫我名字！”

　　女明星Claire牵着陆羽，陆羽抓着小谢，三条锦鲤流窜入员工通道。长得像骇客帝国里特工的安保人员为他们一扇扇打开门。

　　他们走入SSSVIP室。

　　Claire陷进为她特别准备的躺椅上，双腿交叠，取下□□镜，勾在食指上。小助理立刻给她腿上披上一条毯子。

　　Claire慢悠悠说：“怎么样？你们这些大神随随便便取消比赛，是觉得我们这些小玩家闲得没事做吗？”

　　小助理跪在地上为Claire递上一听可乐。她拿过来，把可乐贴在脸边，对着手机镜头嘟嘴，甜美微笑，拍了一张照片后，冷脸把可乐和手机丢给助理。

　　Claire镶满水钻的指甲指了指后面的冰箱，“想喝什么，自己拿。”

　　陆羽也不拘谨，打开冰箱，面对同一品牌旗下的各色饮料瓶子，犹豫了好久，最终给自己和小谢挑了两瓶矿泉水。

　　Claire笑道：“我还以为，你是喜欢可乐的那类人。”
　　陆羽耸肩，“我喜欢可口可乐。”

　　Claire没有回答，拿起桌子上的一个药瓶子，打开盖子，瓶子倒悬，倒出一粒，放在嘴里细嚼慢咽。

　　陆羽说：“Claire，我很抱歉，我们不得不中止游戏。如果你愿意，可以参加下一场。”

　　Claire问：“这么说，很快就有下一场？欧巴，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谢烦躁地挂上耳机，拧开矿泉水瓶，和陆羽手中的瓶子做了交换。
　　他对陆羽说：“我去拿笔记本。上一场游戏是事先调试好的数据，如果重开一局，我得现在去摇人。”

　　陆羽点点头，“我也要排队入场了。”

　　小谢转身离开房间，没一会儿，头从门缝里伸进来，“下一场，我要守在电脑旁边。你没问题吧？”

　　陆羽眨了眨眼睛，“你直接给我设定成摩托车吧，我不喜欢握方向盘。”

　　小谢什么也没说，脑袋缩回去。

　　“等一下！”

　　陆羽突然想起来，银链子还没还给小谢，她的手指抓上脖子上的东西，低头，链子不合时宜地缠住了她的长头发，越是着急越是解不下来。

　　小谢淡淡扫她一眼，轻轻把门带上。

　　Claire的目光从紧闭的门上收回来，“你叫什么名字？”

　　“陆羽。羽毛的羽。”

　　Claire说：“小羽毛。你可以叫我大C。我们交个朋友？”

　　小助理立刻跑上来，要拿手机雷达扫描添加微信好友。

　　陆羽的手机还在小谢的书包里。

　　陆羽说：“抱歉，我没带手机。”

　　小助理有些尴尬地撇头去看Claire。

　　Claire说：“ok。下次有机会吧。”

　　陆羽知道Claire误会了，她不是摆谱，只是陈述事实，不过说实话，她并不热衷于交新朋友，所以也就顺水推舟，没有多说什么。

　　陆羽气定神闲喝瓶装水。

　　过了几分钟，Claire缠着丝巾的脖子突然一闪一闪。Claire取下丝巾。陆羽这才发现，Claire脖子上戴着一条黑色皮质choker，中间有个像是信号发射器一样的东西在闪烁红光。

　　小助理急忙为Claire递上手机。
　　Claire低头，快速按触摸屏。

　　陆羽“嘎吱嘎吱”捏着空水瓶，问：“大C，你脖子上的东西是什么？”

　　“游戏信信息素接收器啊。你——”

　　一瞬间，陆羽的身体被蓝色光圈笼罩，她漂浮在光柱中，歪头看向Claire。

　　陆羽已经习惯了，光柱闪现预示着游戏马上要开始了。

　　Claire的大眼睛凝视了陆羽一会儿，了然一笑，她的水晶甲敲了敲脖子上的接收器，“这个东西亮，是提示玩家有游戏可以报名。”她又把屏幕翻过来对着陆羽，“手机登录指定网站，查看游戏信息，进行报名。”她的米妮水钻指向陆羽，“看起来你参加游戏的方式和我们这些小玩家不一样。你的欧巴——很宠你哦！”

　　Claire站起来，手伸向茶几上另一个药瓶。
　　小助理冲上来，怯生生地却又不容反驳地说：“C，不能再吃了，今天热量超标了。”

　　蓝光渐渐消失，陆羽慢慢落地，从头至尾已换上黑色皮衣皮裤，腋下夹着一顶黑色摩托车头盔。

　　Claire一声不吭，把药瓶砸在玻璃茶几上，戴上□□镜，拉起陆羽，“小羽毛，走吧，带你走我的专属通道。”

　　Claire是迪迪尼全球代言人。
　　她带陆羽走的那条通道墙上，挂满了她的写真、海报，甚至还有专辑。

　　两人抢在过山车发车前，并排坐上了黑豹摩托车。

　　陆羽抱着头盔，看到小谢站在本该是员工站的操作台后面。他抬头，微微向陆羽点了点头。

　　陆羽没有回应，她把黑色头盔套到头上，转身，去看Claire。

　　Claire像猫一样慵懒趴在车上，目光斜斜飘过来，“你的欧巴，看起来真的很强。”

　　陆羽裸露在头盔下面的嘴角勾起来，放下护目镜，匍匐在黑豹身上。

　　比赛开始前，陆羽朝Claire伸出一只手，拳头捏紧，横在半空。Claire会意，亦伸出手臂。两个拳头轻轻撞了一下。陆羽拳头转过来，手掌摊开来，那上面卧着一颗乌龙水蜜桃味的糖果——陆羽悄悄藏起来的。

　　女孩子给女孩子的一个小小的礼物。

　　Claire微微一笑，接下糖果，塞进嘴里，wink wink眨眼睛，神秘道：“小羽毛，待会儿，一定要开语音哦。”

　　比赛开始。

　　陆羽和Claire像豹子一样飞出去。

　　陆羽眼睁睁看着Claire浑身长出一根根粉色的毛，毛越来越密，嘟噜一声，啤酒肚顶出来，又嘟噜一声，耳朵弹起来，像只巨大的气象气球不断在膨胀。

　　大C变成了比两层楼还高的草莓熊，摩托车也摇身一变成了工程挖掘机，巨型挖铲“轰隆隆”想起来，朝地上一铲，铲起草莓熊，一骑绝尘，消失在陆羽眼前上。

　　陆羽转动油门，轰一声追上去。

　　陆羽花费300游戏金开通了战队语音功能。

　　刚开始，耳机里传来“沙沙”的干扰音，然后，一个磁性而又甜美的声音传来。

　　……
　　——Call me Babydoll.（叫我洋娃娃吧）
　　——Come break down these walls.（享受你我的缠绵）
　　——Don't leave me alone.（不要留我孑然一身）
　　——Call me Babydoll.（叫我洋娃娃吧）
　　……

　　哦，忘了说。

　　大C毕业于韩国女团Angle Beats，曾是响彻亚洲的高音女diva。

　　赛车加电音！

　　真是A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