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情》热闹

1、蝶情

　　披着小小的黑色羽翼，飞舞在迷离的夜色间，我是娇小的见习恶魔，没有名字，有了名字的恶魔们叫我魂，说这样子更方便称呼。
　　恶魔是需要名字的，那是效忠于撒旦的誓言，条件是：逆天。我们要违抗上帝激怒天使才算是成年的恶魔，可以一伸手便燃出黑色近乎透明的地狱之火，对抗天使们的圣光。

　　坠来找我。
　　坠是漂亮的恶魔，红色的头发散乱着错落有致地搭在她洁白的肩膀上，幽深的紫眸永远燃烧着神秘与激情。她说她喜欢女性的外表，幸亏生成了阴性强的魔族。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一起开始见习，她马上获得了命名的资格。她说她喜欢坠这个名字，于是她就是坠了，是一个优秀的恶魔。
　　“魂，你要加油啊，诱惑人类是最方便的办法了，可惜我不能帮忙，唉——”坠斜斜地坐着，让黑色的火焰呼啸着盘旋在指尖。“我……能行吗？”我有些犹豫。“你一定行的。”坠突然笑了，展开宽大的翅膀：“知道么，魂，你一点也不像恶魔，即使披着黑色的羽翼。瞧这双蓝眼睛，清澈得——”冰凉的指尖拂过我的面颊，坠悄悄俯在我的耳边，“像个天使呢。”
　　坠走了，回去魔域。我也打起精神来，夜晚到了。随着夜幕降临，恶魔到来，诱惑人类——这是千古不变的定律。
　　其实我不喜欢“诱惑”这个词，恶魔接近人类，只是为了与他们订立契约——当人类的灵魂有了魔的印记，他就再不属于上帝，那些自命清高的天使们都会愤怒，然后，恶魔骄傲地站立在黑色的风里——宣布成年。
　　我要成年，因为我想要一个名字，一个像坠一般，可以坚硬得切割开尖利的风的名字。

　　人间。
　　我轻巧地在淡淡的夜色中滑行，几百年来的夜晚，我一直这样在夜里游荡，开不了口向人类提出契约的请求。魂，你要加油啊，坠的话响在耳边。我咬咬嘴唇，鼓起勇气，向一座大大的古堡飞去，那座古堡有萦绕的幽暗，我想熟悉的感觉可以减轻不停膨胀的胆怯。
　　平台上，站立着一个清清瘦瘦的男孩，他迎着若有若无的银色月光，微微仰起头。我隐藏在阴影，望着他带着忧郁的棕色瞳仁，突然心悸起来，我不敢出现在他的面前。
　　过一会儿，我听到他一声轻轻的叹息，他伸出右手，想要抓住什么，却空虚乏力地垂了下来，伴着淡淡的语声：“虽然是黑色的，但毕竟是梦想呵！”善解人意的风吹动翅膀上的黑翎，我愕然地站在那里，被人类所谓的“忧伤”化作的箭矢击中，有种甜蜜的酸楚。
　　接下来好几个夜晚我都去那里，隐藏在同一个阴暗的角落，入迷地遥望着他一头的黑发，削瘦的脸庞，我守护着我所决定订立契约的对象。
　　坠又来看我。
　　我把一切告诉给她，她露出妖异的笑容：“承认吧，魂，你爱上这个人类了。”
　　天？爱？一个遥不可及的字眼带着滚热的岩浆击中了我，我不能思考。“不必回避啊，”坠认真起来，紫色的眼眸不再闪烁，定定地看入我的眼，看透了我的心，“我们恶魔是不用害怕爱上人类的呀，不像那些天使，惟恐违反什么……”我知道，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是，如果他知道我是恶魔……“去试试吧，即使他知道你是恶魔而厌弃你，你还是有机会去争取。总好过，他的眼里永远没有你。”所有的喜悦都涌上来了，我搂住坠的脖子，开心地一直笑一直笑：“坠，我简直要爱上你了。”
　　一个寻常的夜晚，却让我很紧张，还好，有坠陪在我身旁。
　　坠只可以陪我一天，我很知足，这样的没有召唤师呼唤的一天不知道要耗费坠多少魔力，有坠在，我勇气十足。

　　同样的平台，同样的月光，同样的少年。
　　坠忽然有点畏缩：“魂，这个人类的身上有圣气……”我的脑中轰然。我该怎么办？今晚，就算了吧……我想要回去，却被坠拉住。“去吧，”她的眼睛里闪烁着不可逼视的光芒，“我会保护你——以撒旦的名义。让那些天使们看看——”她纤细洁白的手臂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他们所鄙视的，恶魔的爱情。”
　　我飞起来，乘着黑色的夜风，背上的羽翼轻轻拍动。
　　“你好。”我向着他微笑。
　　他略微愣了一下，慢慢地，一个好看的笑容从他的眉梢眼角舒展开来，像黑夜里昙花的开放：“你是天使吗？”
　　我险些从半空中摔落。
　　缓缓收起翅膀，脚尖接触到坚硬的地面，我微微低着头，可以感觉到凉丝丝的银色光辉从背后射过来。抬起头来，我认真地望进他的眼眸，好象一口棕色的深潭，我无法自拔。“你说呢？”
　　他又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整齐好看的牙齿，他向我伸出手来。
　　至今我还可以回忆起他手心的温度，他的手干燥而温暖。

　　我感到无比的快乐环绕在我的周围，轻轻碰触就有清亮的铃声裹着银边飞翔。回去的时候坠极高兴地拥着我，告诉我从没有过像我这样幸福的恶魔，甚至不必对她诉说，她也可以嗅到幸福的气息。
　　坠回去了，我的勇气依旧充盈在身体里，感觉自己像漂浮的泡泡。其他恶魔蓄养的优雅的灰色蝙蝠飞过身边，对我顽皮地挤着眼，尖声地唱着：“爱情的香气，爱情的香气。”真是可爱的宠物。
　　此后的每个夜晚，我都去找他，他的名字叫格里斯。
　　他喜欢听我说话，听的时候轻轻咬着苍白的嘴唇，然后对着我展开轻轻淡淡的微笑，好象风歌唱着清冷地吹过。
　　有一天他对我说，我叫你梦蝶好吗？他的眼睛闪着光，因为你是我梦中的蝴蝶。我感到很开心，几乎忍不住要尖叫，只有盯着他，不住地点头。他又笑了，我望着他，想起摇晃着绽开的花朵。
　　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这样淡然流转着过去。
　　这几天他的眉宇间带着比以往更加晦黯的忧郁，我几次想开口，都被他的笑容挡住。终于，我忍不住问，格里斯，你怎么了。
　　这句话经过几次阻碍，几次转折，终于冲出了我的口，在命运的推动之下。

　　梦蝶，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神情沮丧。你不明白，我需要力量。他的脸上突然散发出明亮的光辉。我不该委曲在这里，我要成为领导者，我想统治这些不懂为自己谋求幸福的人们，我想带领他们得到永生和自由。他无力地垂下头，瘦瘦的手插在黑发中。可是我做不到，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的声音像个哭泣的孩子，绝望的声音重复着，我该怎么办。
　　我用我所有的力量看着他，把他的样子深深地刻在心里。我扶起他，对他微笑，最甜美的笑容。
　　“愿意和我订一个契约吗？”我知道，他的心已不再只属于我,或者说，从一开始就不只属于我。可是，吐出每一个字，都艰难万分。“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
　　他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像每次将要天明时天边出现的星星。
　　“我给你几天考虑时间，好吗？”我想我该去略作休息，否则订立契约的过程中我毫无反抗能力。他的手紧紧抓住我的手腕，有些微的疼痛。“不用考虑了，梦蝶，就是现在，我和你订立契约，请给我我所祈求的。”
　　他黑色的头发在风中轻轻飘动，反射的月光让我的眼睛有点疼。“好。”我竭力保持声音的平静。坠，我不能继续守护我的爱情了，我只能得到一个坚硬到可以切割我柔软心灵的名字。坠，我最亲爱的坠，你在哪里？
　　黑色的五芒星阵围绕着我和格里斯，有一阵阵尘土飞扬起来，在周围浮出烟火的气息。“以撒旦之名——契约成立！”我聚集起全身的魔力，轻轻吻上他的额头。
　　“恶魔！你敢污染转世的天使！”我跌坐在地上，一个纯白的天使出现在面前，心里一阵寒意，见习的我，根本无力对抗天使，更何况我的魔力正拥着格里斯完成魔与人——抑或天使转世的契约。一支闪亮的银箭深深扎入我的身体，冰蓝色的血液恣肆得像人世的海洋。“生命力还挺强的嘛！”他冷冷地笑。“再来一支试试看！”呼啸的银色向我靠近，我合上眼，心里有微微的遗憾——格里斯的契约还没有完成啊。
　　一只手伸过来，黑色的火焰燃尽了闪动的银色。朦胧中坠与几个恶魔朋友对着我招展华丽的笑容。我的嘴唇动了动，说了什么？他们的眼神里有挥之不去的怜惜。
　　格里斯的脸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世界蓦然清晰。我抓住他的手，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我们立约之时有银箭射伤了我，所以他的身体也会畏惧银器的穿刺；契约是以撒旦的名义订立，所以不要接触十字架和圣水，虽然他是天使的转世；如果他要实现他的愿望，可以通过赐予血液的方式赋予追随者力量……我不能让他一无所知地走向未来的路，即使从此永别，他依然是我不变的爱人。
　　格里斯转身走远。我听到世界大片坍塌的声音。坠抱着我，我把头深深地埋在坠的肩窝。坠，坠，我哭泣着不停地呼唤。我在，我在，一向不羁的坠温柔得像春天的湖水。睡过去吧，一切都过去了。我的眼泪控制不住，怎么就过去了呢，这是我的爱，这是一个恶魔惟一的爱呀。
　　最终我还是睡过去了，沉入我熟悉的黑暗之中。

　　魔域里闪烁着幽幽的火焰，所有的恶魔都微笑地看着我，我有些不知所措。坠？我以询问的眼光望着她。坠耸耸肩，我命名时只在一个小小的厅堂，并没有这样宏大的场面。撒旦的声音响起：“可爱的恶魔啊，你的名字是——”
　　我没有思考，两个字从我口中吐出，弥漫着微微的伤感气息。我学着第一次看到格里斯时他的样子，微微仰起头来。魔域的风旋转着吹过，我听到折转回来的声音：“梦蝶。”
　　“那么，梦蝶，你可以向我提出一个请求。”我有些惶惑，有些无措。撒旦的笑声响起来，很清朗。“你不知道你做了一件多么伟大的事情！那小子叫格里斯是吧？嘿，这下那个老混蛋可气疯了。”
　　是吗？我原来做了件那么大的事啊。我听到自己的眼泪滴在心里，格里斯，这个名字让我一阵疼痛。
　　后来坠一直埋怨我把这么好的机会浪费在要求随时可以去往人间的权利上，她斜挑修长的眉毛，不服气地看着我，一边感叹我这个庸庸碌碌的恶魔居然误打误撞得比她更出色。
　　本来日子可以平淡地过去了，本来，我可以掩盖起心中那道时时作痛的伤痕了。多少个本来，都被一个梦境打破了。
　　一个见习恶魔，怯生生地捧着那个银灰色沾满血迹的梦境来到我面前。我笑笑，谢谢。
　　拾起它，梦境突然弥漫开来。

　　—————————————————————————————————————————

　　梦境•格里斯•无可挽回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喜欢独自站在平台上编织自己黑色的梦想了。
　　我喜欢仰着头作我的梦，时而迷茫时而清醒，吹过的风偶尔拂动我的发丝，很惬意的感受。
　　有一天，一个女孩子乘着黑色的夜风出现在我面前。清澈的蓝色眼睛，纯净不蒙尘垢。我问她，你是天使吗？
　　她落下来，脚尖先接触地面。银色的月光从她背后照过来，她轻盈得如同一根散发着银色光辉的羽毛。她抬起浅蓝色的目光注视着我的眼眸深处，你说呢？
　　我忍不住笑了，牵起她的手。她手心冰凉，轻轻地抖着。
　　就这样，我爱上她了。我知道，她同样爱我。我叫她梦蝶，因为她是我久远以来梦中的蝴蝶。
　　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又想起自己时时编织的梦想。我向梦蝶倾诉，我的苦恼如同潮水爆发出来，我不停地讲，不停地释放长久的压抑。梦蝶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苍白，终于，她转过身来。
　　深深的忧伤环绕着她，我可以听到低低的哭泣回荡在空气里。
　　她说，愿意和我订一个契约吗，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声音幽远，笑容甜美。
　　我给你几天考虑时间，好吗？我兴奋起来，仿佛黑夜里突然出现一盏明灯。我紧紧抓住她纤细的手腕，我和你订立契约，请给我我所祈求的。我那么用力好象掉入海中的人拖住唯一的浮木，她的身体有一阵奇异的颤栗。“好。”她的声音蓦然变得冷漠而空洞。
　　漂浮的黑色纷纷聚集过来，在梦蝶如梦幻的吟唱声中渐渐凝结。是一个旋转的五芒星阵，我走进去，等待。
　　冰冷诡异的力量充斥身体，我感到全身的血液在欢唱。世界在眼前重现，一地流淌的蓝色，一个白影忽闪而逝。片片白色的羽毛飘落，是负伤的天使么？一个眼神不驯头发如同燃烧火焰的女子，怀中抱着梦蝶，她的血液不停地流着，纯净的冰蓝。
　　我的心在呼救。
　　我可以看到阵阵划过心际尖锐的疼痛。我梦中的蝴蝶裹着冷冷的蓝躺在那里，轻盈的蝴蝶啊，你的翅膀是否因我而折断？
　　我的蝴蝶气息微弱，唇间挤出几个字，当气流丝丝地传入我的耳朵，风作了信使。格里斯。一切存在都没有了意义，我的蝴蝶在呼唤我。
　　梦蝶的眼睛闪亮起来，因为我的靠近。我想开口，可阵阵涌来的感情潮水让我几乎窒息。她不停地叮嘱着，好象细心的妻子叮嘱远行的丈夫。我转过身向远方的黑夜迎去，怕我的泪水铺天盖地，我对自己说，如果我的蝴蝶叫住我，我就留下来，永远陪在她身边，听她滔滔的话语，安静地看她盈盈的浅笑。
　　我就那样走着，笔直地走开。身后远远传来女子撕裂般的哭泣。再见了，我的蝴蝶。现在，只有黑色的梦，伴我前行。
　　改了名字，我是格里公爵。来吧，人们。追随我，我给你们永生。
　　我用牙齿与鲜血令人们与我同化。血红色的诱惑，血红色的永生，我在违逆上帝的道路上率领着只膜拜自由的人们前行。
　　来吧，来吧，我的笑容诡异地在鲜红的血液间摇晃。
　　……………………………………
　　我有点累了，我的后裔们逐渐忘记我们的初衷，人类在他们的心中已经变为食物而非等待我们解救的兄弟，失去了战的精神与理由，只为赤裸裸的欲望而战斗，胜负已没有了意义。
　　人们的恐慌达到顶点，吸血鬼，吸血鬼，他们这样称呼我。
　　是吗，我微微地笑了，目光投向远方的战场。人们强烈地反抗，他们把这场战役称为圣战。灰色的寂寞雾一般包围过来，我恍惚地想起遥远的过去，梦中的蝴蝶光滑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黑色羽翼。梦想已经悄悄变质，我的蝴蝶啊，你是否还飞舞在夜里？
　　上帝好像派来天使帮助人类了。
　　我的后裔们无法抵抗天使们带着圣光的银箭，我们节节败退。
　　终于，到了决战的前夕。
　　我谴走了大部分的孩子们，我们的血统要流传下来，这是我的蝴蝶授予我的，我要让它永不消失。黄昏了，我下令，走出古堡，迎接我们的最后一战。
　　别了，我的蝴蝶。
　　面前是三个天使，洁白的羽翼轻扬。
　　我受了很重的伤，只有等着他们的银箭刺进胸膛，领头的一个久久地凝视着我，眼睛里带着奇怪的神色。
　　你愿意忏悔吗。
　　他的声音很好听，我心里有轻微的疼痛。想起梦蝶空灵清越的嗓音，突然很想笑。于是我沙哑的笑声在战场中回响，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
　　为什么？他犹豫了一下：因为你是转世的天使，只要你忏悔，就可以转世重新成为人类，否则，灵魂灰飞烟灭。
　　灰、飞、烟、灭。
　　很冰冷的字眼，我没有恐惧的感觉，突然想起一双清澈的浅蓝色眼睛。投降是比死亡更令人难过的耻辱，可我无法忍受永远不能再见到我的蝴蝶。
　　好，我忏悔，但我有个条件。
　　天使很紧张：说来听听看。
　　我又笑起来。我想留一个梦境，给我的爱人。
　　天使也笑了，他的笑容像飘在天边的云彩。我答应你，为了爱。
　　他的声音渐渐摇晃着模糊起来，一切都轻轻地摇晃好像水中的幻影。
　　我的时间不多了。
　　梦蝶，我的爱。当世界不再真实的时刻，我已后悔在你我间的契约中祈求力量。如果来世你和我还有相见的缘分，再和我订立一个契约好么？
　　眼前黑暗涌来，来世，我要祈求一个永生永世的陪伴。

　　—————————————————————————————————————————

　　我从梦境中挣脱出来，泪流满面。格里斯，你还记得我吗？我还以为在时间的剥啄下我可以忘掉对你的爱，多可笑的想法啊。
　　梳理好我长长的蓝发，再穿上蓝色的衣裙，我告诉坠，我要去找他。坠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握住我的手。许久未见的勇气支撑着我来到人间，再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我会像一个浅蓝色的梦吗？
　　几百年轻巧地流过去，我在人间不停地寻觅。见习的恶魔换了一批又一批，血族也已经在阴暗中悄悄壮大。可是格里斯在哪里啊，我的思念带着浓厚的水气，湿润了每一个孤独的夜晚。
　　又是一个铺满银色光辉的夜。我飞翔在夜空中，突然有轻微的心悸，缓缓地，潺潺地，好像正在溶解坚冰的春水，这种感觉真的好熟悉，曾在每一天我的梦里不断出现。是他，是他！我展开翅膀滑翔，一个穿着长袍的少年站在月光下，微微仰起头。格里斯啊，我永世的爱人，我禁不住在半空中欢喜地叹息一声，长久四处寻找的疲惫一下子涌来，我黑色的羽翼似乎已无法支持每一部分都在狂喜的躯体。
　　收起翅膀，脚尖轻触地面，相同的动作，我听到命运之轮沉重的“嘎吱”声。微笑的少年，温暖的手掌，银色的月光，受伤的天使，甜蜜而酸楚的梦境，一遍一遍的在我的心头掠过，恶魔死后是不能轮回的，但这一刹那间我却已是如同轮回百世。
　　他向着我微笑，熟悉得让我强忍泪水，好象回到了那个初识的夜晚。“你是恶魔吗？”

　　什么？
　　一道道纯白色的明亮光芒从他手中的十字架射出来，是加了圣光的祈祷，我感到身体被层层穿透的痛楚。
　　什么！
　　我愣愣地看着他手中具有神器力量的十字架穿过我的心脏，愣愣地看到他脸上单纯的，好象小孩子踩死一只蚂蚁后的得意。
　　格里斯，我是你的蝴蝶啊。
　　你这个恶魔想诱惑我吗，他的笑冷冷的，依稀仿佛当年那个重伤我的天使。我可是天使的转世，这次算你的不幸。
　　我听到遥远的魔域中坠焦急而哀伤的哭泣，几只蝙蝠飞过，像当初一样唱：爱情的香气，爱情的香气。渺渺的歌声穿过千百年的时空，让我顿时无力。

　　他弯下腰来，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尽力地微笑，带着晶莹的泪水，超脱了身体的痛苦。我感到周围的银色光辉荡起丝丝涟漪。他的瞳仁依旧是美丽的棕色，像一口深深的潭水。潭底却是我不熟悉的陌生，原来，不甘心的上帝通过他给了我这样痛彻心肺的惩罚
　　我的声音变得动听起来，我望着他的脸：“愿意和我订一个契约吗？”
　　他的脸上带着初散的茫然和沉重的哀伤，他忘了么？那个永生永世。
　　突然他扑了过来，紧紧地抱着我，喃喃地说着什么。我的眼皮沉重起来，耳朵里突然飘进血族们低低的沙哑的歌唱，为了他们先祖守候千年的爱情。

　　我的身体渐渐轻如鸿毛，血族们的歌声中充盈着苍凉的哀伤，夹杂着他绝望的哭泣。

　　我没能给他一个永生永世的陪伴，我的手细弱无力，让爱情丢失在生死的永隔里。
　　我曾经，这样的，这样的接近我的爱情啊。

　　格里斯……不要哭了……继续……继续去追寻你的……梦想啊……

　　即使，梦里没有了你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