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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零零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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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姑姑,殿下说了,一命赔一命,若您找不到法子救这位夫人,那她只好...”
连解环柳眉横立,美目瞪着眼前浅笑嫣然的青衣婢女,“只好怎样?鄢陵,你倒是说个清楚。”
名为鄢陵的青衣婢女眸子盈盈一溜儿转,狡黠的说道:“殿下说了,若救不了这位夫人,她自然不能拿您的命来赔,只是...对了,连姑姑,这位夫人的女儿恰恰就在金陵呢!要是她的女儿知道您没救她的娘亲,又很不巧的知道金陵钟家与您的关系...”
连解环噗嗤一声笑了,“得,拐了个半个弯儿,原来是威胁我来着。”她抚了抚微有皱痕的袖缘,,眉梢一扬妩媚风情溢出,“你放心吧!她,我救定了。”
鄢陵满意一笑,功成身退。
那个悬崖,说是万丈深渊吧确实是万丈深渊,不过离地面不足五尺有一个延伸出来的平台,因为雾气重遮住了,没人发现。天意选在这里并不是随意一指的,这里她曾和秦素来过,机缘巧合之下掉下来,本以为死路一条却被延伸出来的平台接住了。
只有距离尺度把握的好,就不会掉入万丈深渊。否则天意怎么会那么容易轻生呢!即使是为了救自己的女儿。她自私了一辈子,不会在关键时刻就掉链子的。死是没死了,天意身娇肉贵的,却受了伤,骨折了。从地洞里钻出来后碰见了安澜派出了保护她们的人,虽然是迟了点晚了点,但也幸好。天意安心的晕过去了。
安澜自有思量,没有将天意送回洛府,而是送到兰州的空燕楼,交给了空燕楼的老板连解环。
天意是骨折,而且是胸前肋骨骨折了,大夫又都是男的。
不能动粗不能轻薄不能让其他男人看了沾了摸了...连解环什么难题没见过,偏偏被这个给难倒了。女大夫不是没有,就是少。如今叫她去哪儿立马找个来啊!
“连姑姑,这,鄢陵也帮不了您了。您自己看着办吧!”鄢陵掩唇娇笑。
连解环赶走了幸灾乐祸的鄢陵,踌躇了很久,咬牙唤来身怀六甲行动不便的上官黛莼,不理睬上官黛莼阴着脸的周洵,挽着上官黛莼的手歉意的说道:“上官,我真的麻烦你的,可我实在找不到女大夫了。”
上官黛莼善解人意的微笑,拍了拍她的手,对周洵说:“相公,你出去一下吧!”
周洵忍着火气出去。
上官黛莼盯着天意看了半晌,终于惊叹:“这不是天下第一美人馥月天意吗?”
连解环眸光一闪,天下第一美人?她凑近仔细看了看,果然是芙蓉如面柳如眉,国色天香,名不虚传,“那你得更要救她了!”她是做什么的?老鸨!这是什么地方?青楼!连解环呵呵的笑着,分外奸诈。
从此你不再是天下第一美人馥月天意,不再是首辅之妻馥月天意,你只是我空燕楼的一个姑娘。连解环抚摸着馥月天意光滑如洗的肌肤,轻叹,真不像是已经孕有一子一女且年过三十的女子啊!她双掌一合,轻响,“好!你就叫徐娘好了。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昏睡女子翦睫如羽毛轻扇,投下一片阴影,杏眸缓缓睁开,她迷茫的看着风情万种的连解环,展颜一笑,“我叫徐娘。”
世上再无天意一人,仅存妩媚徐娘,风韵犹存,迷倒众生。
事实证明大家都想歪了,洛争只说“娶正妻”,并没说谁要娶正妻。洛景行自投罗网被关在家中不得出去,恨恨的诅咒着老奸巨猾的洛争。正在前往金陵途中的周品娴也安了心,原来是父亲会错了意。
洛景行娶妻?怎么可能!若他不愿意,即使将他关在家中也没法逼他拜堂成亲。
“我只是想抱孙儿了,你为什么就不能成全我呢?”洛争无奈的说道。
“那你就自己另外再生个儿子,叫他们给你生孙儿抱。”洛景行冷笑反击。
洛争吃了瘪,以后再也不提及此事了。洛景行得意洋洋的笑了。
那一年,他从周品娴说漏了嘴中得知临池在金陵周家,心中虽不悦,但派去的人回来说她过得很好,与周碧荏感情很深,便也默许了。
那一年,他说服长公主用手段将周碧荏的夫婿欧阳雅斐调进京,欧阳雅斐来了周碧荏也跟着来了,临池也回来了。可恨临池居然回京后不立刻回家还想躲着他。
那一年,安易长公主赐婚于君彦鎏喝临池。他看得出来,临池对君彦鎏也是有感情的,便没有阻拦。他不想让君彦鎏成为第二个自己,不想让临池成为第二个天意。而且有天意有馥月家的情分在,君家人会善待临池的。
只是有些郁闷,他与君如玉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到最后竟成了亲家。造化弄人啊!
那一年,安易长公主为了暂避风头也嫁给了藩王宁南王的世子,财富倾天富可敌国的甄家家主,他不由得想,傅安澜,她什么时候是真心的呢?也是在那时,安易长公主一道圣旨,干脆利落的将临池和君彦鎏岌岌可危的姻缘拆散了。
那一年,...
浮华转眼空,不管朝廷如何的变,他仍是那个高高在上权倾天下位极人臣的首辅洛争,可望了望身畔,却空无一人,寂寥围身。高处不甚寒,他也不想孑然一身,可却寻不得能像天意那般与他契合的女子了。他亟亟经营半生,才发现,原来他最想得到的,不过是一名女子。
空燕楼本扎根兰州,但后来名气越来越大,思及为了前途更好的发展,连解环便做决定将空燕楼移到京都,徐娘作为空燕楼的姑娘,自然也跟着来了。说是姑娘,连解环哪能真让她接客呐!也就是替她教导训练一下姑娘们罢了,徐娘一语道破其实质---老鸨一名。
“连姑姑。”女子声音娇柔婉转如莺啼。
连解环抖落一地的鸡皮疙瘩,回头,看着眨着妩媚大眼笑得天真无邪的女子,苦笑:“得了姑奶奶,我也才比你大几岁而已,不用这么抬高我。”当初她以为眼前的女子是掉进她狐狸窝的小白兔,后来才发现根本就是一披着白兔皮使诈混进她狐狸窝的狼。
徐娘掩唇一笑,“咱们比的不是年龄,是辈分。姑姑您可是老大呐!徐娘哪能不知尊卑呀,人家还想在姑姑手下多赚些银子呢!”她柔若无骨的攀上连解环,娇滴滴的说道。
银子银子,又是银子。“徐娘,你说你已经从我这儿赚了多少银子了?!”连解环怒视,那些姑娘们,都是她抽她们的血,这位正好相反,她老是被这位抽。想反击吧,偏偏人家上头有人。“还想要银子,没门!”
“姑姑,那可都是人家的血汗钱呐!您何其忍心?”徐娘哀怨的看着她。
“没办法,姑姑我干的就是抽你们的血的活儿。”连解环双手一摊,耸肩,颇为无奈无辜,“哎呀好了,我说徐娘啊,你就饶了我吧!你就乖乖的回去吧,我这空燕楼太小了,容不下你这尊大神。”若是哪天首辅大人知道他的爱妻被人“拐”来当姑娘,不灭了空燕楼才怪。
徐娘十分有底气的拍拍连解环的肩膀,“放心,姑姑您上头也是有人的,没人敢动您。”
连解环翻了个白眼。
若问她这一生中最后悔那几件事,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回答:
第一是嫁给钟重华;第二是拐馥月天意来空燕楼。
请神容易送神难呐!
空燕楼移到京都了,连解环正思索着要不要透露给首辅大人徐娘的消息,长公主手下的大将冷冰冰的鄢迟来了,连解环看见她顿时笑得春光明媚娇艳如花。
“时姨。”鄢迟唤着,看到连解环凶狠的眼神,立马改道,“连姑姑。”
“乖。”连解环笑得和蔼可亲。
鄢迟低头,“连姑姑,听说洛首辅看上了安安姑娘,要为安安姑娘赎身,是吗?”
连解环一怔,“可以说是,可以说不是。”回答得模棱两可,“怎么了?”
“长公主的意思是,将徐娘替换了安安姑娘。”鄢迟说道,并奉上一封信,素墨的信笺带着淡淡的馨香,落尾处一只黑白蝴蝶栩栩如生,“这是殿下给徐娘的信,劳烦您转交给她。”
“我知道了。”连解环接过,琢磨着傅安澜的意思,突开心一笑,徐娘替换了安安姑娘,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呐!徐娘啊徐娘,我纵帮你瞒了一时,你还是逃不过。
那日洛争携几位同僚来空燕楼,满楼的香风羽衣,金碧辉煌,各色美女眼前撩过,映的是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洛争冷眼旁观同僚的醉酒色欲之态,负手而立,冷漠淡然,定力如山。
连解环立于楼上观看,不禁赞道:“洛首辅果然不是一般人。”剥葱嫩白的指尖点了点额头,漫不经心的询问身后的侍女,“徐娘呢?”
“徐姑姑在后院练新进来的姑娘们的身姿呢!”侍女回道。
她饶有兴趣的点头,“你叫她来二楼,就说我有事找她。”从后院到二楼必要穿过前庭,而立与前庭中央的洛争一行人十分显目,她非常好奇,徐娘看见她夫君...不对,是前夫君,来喝花酒,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呀呀呀,真不妙,她越来越恶趣味了。连解环笑得眼眸眯成一条线,果真像一只狐狸。
徐娘简简单单的穿了一件薄红掐腰开襟缎衣,内着绯色抹胸,下是一袭逶迤在地的月白暗纹襦裙,梳了个坠马髻,一枝金步摇随着莲步移动颤颤悠悠的晃动着,楚腰轻摆,行如软柳,袅娜多姿。她轻轻瞥过众美环绕的洛争,撇唇,连解环真是越来越无聊了!
恰值洛争回眸,明艳艳的身影一晃,消失在人海中,洛争只记得那绝美的侧颜熟悉的轮廓,一晃一晃的金步摇炫得他眼花,仿佛看见当年梳着坠马髻小步盈盈走来的天意。
“刚才过去的那名上红下白梳着坠马髻的女子是谁?”洛争问道。
“啊?”接待他们的女子呀了一声,那么多女子,谁知道是哪一个啊!“大人稍等,奴家去去就来。”她笑道,想着去问一下二楼一览全局的连解环,洛争点头。
连解环看着不动声色的徐娘,觉得忒没劲,“你就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吗?”
“有。”徐娘回答道,连解环双眸顿时亮晶晶,“你、很、无、聊。”看她失望的眼神,徐娘含蓄一笑,招手唤来人吩咐道,“结账的时候若是那位洛大人做东,你便多收他一倍的价钱。”
连解环哈哈大笑。
接待洛争的女子上楼来,问了那件事,不是她们不想随便找个女子出来扔给洛争,而是空燕楼的姑娘个个都花枝招展的,打扮的那么简单的没几个,而且洛争连衣服颜色都给说出来。
连解环乌眸一转,看了眼徐娘的意思,想了想,“你就告诉他,那是我们空燕楼的花魁,安安姑娘。”女子领命下楼,如是回答。
没想到转了一圈,还是这么个结局。连解环不得不感慨万分。
不过,说洛争情深意重吧,他这么多年纳了那么妾,日子过得有滋有润的,可没看出来他哪点对天意情深意重了;可说无情忘了天意呢,那么多的女子在哪儿,他一个也没瞧上眼,偏偏天意就那么一走,他一眼便看见了。这到底算怎么回事啊!
将信交给徐娘,徐娘看完后竟然答应了,连解环感到不可思议,问徐娘为什么,徐娘温柔的笑道:“那里,有我的儿子,有我的女儿。”而且她的女儿,才离缘,世俗压力重重。
连解环明了,同时佩服安澜的手段,抓蛇七寸,她每次都一击必中。不过既然“安安”已经嫁进首辅府了,那么空燕楼自然再无安安一人,货真价实的安安她又得另外安排一下了。
成亲前晚,傅安澜送来了贺礼---安安样貌的人皮面具一张。
“徐娘你知道吗?我早就知道,徐娘不会存活于世上很久。徐娘只是你扮演的一个角色罢了,你怎么可能忘了馥月天意呢?”那晚连解环对她说道,这几年她们俩人嬉笑打骂怒吵摔绊,从来没有用这么认真的口吻说过话。
徐娘紧紧握住连解环的手,微微一笑,“我不可能当太久的徐娘,你却可以永远都是连解环。”
从此徐娘消失于人世间。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天意带着红盖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许多年前,她也是走过这条街进来的,不过那时婚礼盛大香铺十里,而现在简简单单,她叹气,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她还会回到洛府,会以这样的身份这种形式再次回到洛争身边。想到离缘的临池,无奈摇头,她们母女为什么都要被负呢?
君彦鎏!天意眼一眯,玉哥哥,真是对不住了,你儿子我整定了。
拜堂,是一尊洛争模样的木人跟她拜的;洞房,也是那尊木人陪的她。瞟了眼周品娴平静的样子,看来这事不是第一次了,说不定每房侧房都是这样的呢!天意暗暗咂舌,搞什么鬼呀!
“大人。”她柔着嗓子娇娇转转的唤着。她现在突然很后悔,干嘛带面具啊,就应该用自己的脸,这样洛争揭起盖头时好吓他一大跳。
不过洛争压根没有揭盖头就走了,丢下一句“你好好休息吧”就走了,天意无语。
第二次的洞房花烛夜啊,春宵苦短啊,良辰美景奈何天啊,洛争你就这么辜负了啊!天意很不厚道的想笑。不过也没关系,她这次回来本来就不是冲洛争来的,她是来安抚她可怜的宝贝女儿的。一想到明天就可以看到久别了的景行和临池,她就激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