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均》悠闲

1、纯均

　　纯均——尊贵无双之剑

　　月夜，风过。

　　树摇，影动。

　　少年贴着墙根，将自己小小的身影完全隐没在阴影中，无声无息地移动着步伐，翠绿的眸子警戒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呵!”一声轻笑自头顶上方传来，在安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

　　少年吃了一惊，自己已经如此小心，还是被发现了么？而且，那声音很陌生。这里是父亲闭关的禁地，擅入者死，连自己都只能偷偷潜入。那么，这个人是谁？少年抽剑摆出防备的姿势，抬头向声音的来源看去。

　　一个人坐在高高的树杈上，背后深蓝的夜空中挂着一勾弯月。背光的脸模糊了他的样貌，只看见那人前额奇异的金发反射着冷冷的月光，但少年却肯定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这个模糊的笑容令少年的心前所未有地激烈跳动起来。

　　“你是谁……”本该是严厉的质问，出口，却变成了腼腆的询问。

　　“在询问别人名字之前要先自我介绍哦。而且，”那人抬脚朝少年手中的剑指了指，“那东西真是碍眼。”

　　少年的脸一红，匆忙收起剑，丝毫也没考虑到面对可疑的陌生人，这么做有多么危险，只是下意识的不愿违背那人的意志。“我叫亮，塔矢亮。你，你呢？”

　　“亮？原来你就是……”那人突然顿口，绕有兴致地向前倾身，“嗯……那么我就叫光，记住了？”

　　“光……”刚唤出那人的名字，眼前一花，眼神陷入一对琥珀色的眸子中，不可自拔，甚至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被束缚住，尖利的牙齿刺入他的白皙的脖子。

　　“唔……”脖子上传来的剧痛令塔矢亮不由得痛哼出声，同时也恢复了一些神志，“你……你在干什么……”

　　光终于松开嘴，从他的颈间抬头，微微一笑道：“试试你的味道啊，亮。”说着舔了舔唇边残留的血迹，一幅意犹未尽的样子，那动作无辜的就像是留恋着糖果的孩子。然后，冰冷的手指划过犹在流血的齿痕，递到塔矢亮的面前，“要不要尝尝看呢，亮？味道很好哦……”

　　塔矢亮着魔般含住那根手指，用舌尖细细地舔舐上面的鲜血。目光灼灼地盯着面前这张在月光下明暗交错的脸，胸中有一股陌生而可怕的暗流随着口中的血腥味，逐渐蔓延。

　　“纯均！”随着一声暴喝，两个人被一股巨力分开。

　　塔矢亮迅速回身，来不及拔剑，向突然闯入的人全力一掌击出。但来人的武功显然要高出许多，而且很熟悉他的招式，几下就化解了他的攻势，最后甚至抓住他的手用力甩了出去。

　　“嘭！”塔矢亮的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狠狠撞在了墙壁上，又掉落在地上，一张口，吐出大口的鲜血。鲜血渗入泥土，在月光下呈现出诡异的暗紫。

　　塔矢亮无力地躺在地上，清楚地知道自己全身骨骼多处碎裂，五脏遭到重创。他是下定决心杀死自己了，自己的父亲，那个众人敬仰的剑神。三年前，他抛弃了自己的母亲，令她郁郁而终。现在，他又要亲手杀死自己的儿子……

　　这一切，只因为三年前，他得到了一柄剑，那柄传说中的尊贵无双之剑——纯均。

　　是他吗？塔矢亮极力地仰起脖子，看向那个站在一边，嘴边带着笑意，若无其事地看着父子相残的人。想起父亲的那一声呼唤，令他猛然醒悟到了光的身份。

　　他是剑灵，传说中剑下的无数亡魂所孕育出的灵体。

　　他因纯均而生，纯均因他而尊贵无双。

　　他就是纯均。

　　父亲的纯均……

　　脑后响起风声，塔矢亮就地侧身，扬手，白光一闪。“噗”的一声，手中的剑穿透了自己父亲的胸口，直没至柄，温热的鲜血溅了塔矢亮一身。

　　塔矢亮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目光由惊讶到哀绝，慢慢暗淡，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怎样可怕的一件事，他，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他慌乱地松开不知何时握在他手中的剑柄，伸手揪住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的光的衣服，“……我不想杀死他……真的，我不想杀他……我不知道，这把剑怎么会在我的手上……”

　　光蹲下身，琥珀色的眸子静静看着眼前慌乱的少年，安抚般让少年靠在自己怀里，“可怜的小家伙，被吓坏了吧……你真的不想杀死他么，恩？纯均只会顺从人的意志罢了。”

　　“我……”塔矢亮心中一振，真的不想杀死自己的父亲么？真的从没想过么？那么在知道父亲和光的关系的一瞬间，心中所闪过的是什么？

　　“来，亮，”光在他的耳边轻轻说道，“把纯均抽出来，死气会让我不舒服呢……抽出来以后，纯均就属于你了……”

　　属于我……塔矢亮在光的诱哄中，伸出手，将剑从父亲的尸体中缓缓抽出。一团光华逐渐浴血绽放，滴血不沾的剑身闪出深邃的光芒，月光中如流水般从容而舒缓，雍容而清冽 。

　　“属于我的，纯均……不，是光，我的光！”

　　光低头舔舐着塔矢亮脖子上的伤口，满足地叹息，“唔……很好的味道啊……比你的父亲还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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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说，世间有一柄神剑。

　　传说，为了铸造它，千年赤堇山山破而出锡，万载若耶江江水干涸而出铜。铸剑之时，雷公打铁，雨娘淋水，蛟龙捧炉，天帝装炭。众神铸磨十载，此剑方成。

　　传说，此剑尊贵无双，倾国倾城。

　　传说，此剑名纯均。

　　高永夏听到这些传说的时候，高傲地扬了扬眉，嗤笑道：“无稽之谈！没想到塔矢盟主也会相信这种市井流言。”

　　端坐在他对面俊美青年微微一笑，仿佛自言自语般道：“或许，没见过他的人都会这么认为吧……”

　　“哼！”高永夏从鼻子里发出一个音节表示他的不屑，拍了拍腰间的佩剑，“我的毫曹也是上古名剑，纯均算什么东西！”

　　塔矢亮瞥了那剑一眼，即使隔着剑鞘，也能隐隐感觉到毫曹散发出的凛冽杀气。端起茶，缓缓轻啜上一口，掩去眼中的轻蔑嘲笑，淡淡道：“无论如何，纯均也是家父的遗物，在家父遇害后不知所踪，现在却又突然出现在幻城。事关家父被害的真相，付出任何代价，都是值得。”抬眼，对着高永夏露出一个诚挚的表情，“所以，此事要请高兄多多费心，亮这厢拜谢了。”

　　“哪里哪里，塔矢盟主所托，我定会竭尽全力。”高永夏客套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塔矢亮唇边的笑意加深，又是个傻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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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永夏沉着脸，大步穿过中庭。感受到这位在幻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统领不同寻常的怒气，经过的下人都不自觉地远远回避。

　　高永夏的心情很恶劣，非常恶劣。原本，他盘算得清楚，塔矢亮愿意用青峦、云界两城换取一柄剑。这两地可以令幻城进可攻，退可守，而且又都是有名的富乡，这样的交易是何等有利！可是没想到，自己刚提出来，就遭到城主洪秀英的一口回绝。

　　“高统领，”洪秀英第一次用官职称呼着自己的表哥，“你负责城中防务即可，这是幻城城主的职责，不劳您费心。”

　　高永夏想到洪秀英当时稚气的脸上那戒备疏离的神情，狠狠一锉牙齿，“锵”地拔出佩剑，心中冷笑，“以为自己翅膀硬了么？忘了当年抱着我的裤腿浑身发抖的样子了么？！哼！迟早还得跑来抱我的裤腿……”

　　寒光一闪，一边盛开的芙蓉被齐齐斩断，粉白花瓣化作漫天花雨落了一地。

　　“啧，真可惜。”身旁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淡淡的语气，却让罪魁祸首的心里也忍不住为这满地的落花感到惋惜起来了。

　　高永夏回头，芙蓉的断枝丛中缓缓走出一个人来，额前的发幻出丝丝的金光，琥珀色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难得想起来看看这芙蓉，你却搅了我的兴致。你说怎么办呢，嗯？”

　　高永夏一怔，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歉意来。但此时，手中的剑轻鸣了一声，及时止住了他几乎脱口而出的道歉。定了定神，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对方，“你是谁？”

　　那人无辜地眨了眨眼，露出一个纯然的笑容，那一瞬间，仿佛所有的光芒都集中在他的脸上，眩惑着高永夏的眼睛。

　　“你不知道么……”柔和的声音不知何时在耳畔呢喃，随后一个冰冷柔软的东西贴上他的脖子，伴随而来的剧痛却像在梦中般虚无。“唔……高傲……野心……真是很特别的味道，很让我期待啊，你的血……”

　　一阵急促的脚步惊醒了沉醉中的高永夏，他猛地整开眼。面前的洪秀英瞪着大大的眼睛，浑身颤抖地看着互相紧贴的两人，“光……你们……你们……”

　　“秀英。”光从高永夏的脖子上抬起头，微微一笑，若无其事地走到洪秀英身边，伸手抱住他，“我在和你的表哥打个招呼，怎么，秀英生气了？”

　　“光……”洪秀英大大的眼睛中闪着委屈的泪水，露出孩子般脆弱的表情，“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求你不要离开我……”

　　“我知道，秀英，我知道……”光安抚地拍着那抓着自己像是抓着浮木的人，琥珀色的眼睛溢满莫测的柔光。

　　“答应我，不要离开我，我的纯均……”

　　高永夏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幕，握着剑柄的手慢慢收紧，当听到“纯均”，这个词的时候，手中的毫曹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哀鸣。低头，却是这上古名剑被硬生生扭成了两段。

　　一楞，高永夏突然抛下残剑，转身大步离去。

　　“来人，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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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矢亮坐在亭中，轻轻拨着琴弦，几只鸟儿在他身边盘旋飞舞。

　　突然，他的嘴角微微一扬，自言自语道，“终于忍不住了么……”鸟儿一振翅，向一旁的高大梧桐飞去。

　　高永夏张扬的红发出现在山径上，转眼来到塔矢亮的面前，双手狠狠在琴桌上一拍，沉声道：“帮我！”

　　塔矢亮一扬眉，缓缓收住琴曲，定定看着那近在咫尺的眉眼，好半晌，才开口道，“高兄可是认真？”

　　高永夏危险地眯起眼睛，散发出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幻城是我的！纯均也是我的！”

　　“纯均么……”塔矢亮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抚过琴弦，“我要玄都，火城，还有，四方石。”

　　“四方石？”高永夏疑惑地挑眉，前两者可以理解，四方石虽说是幻城的镇城之宝，但其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用途，离开幻城不过就是四块比较大的宝石罢了。

　　“纯均是我父亲的遗物，我需要额外的补偿。”塔矢亮淡淡道。

　　“好，我答应！”

　　“一言为定。”塔矢亮勾起一个笑容，“那么，我们应该为你亲爱的表弟准备什么礼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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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矢亮目送着高永夏的红发渐行渐远，手指重又抚上琴弦，清雅的琴声引得鸟儿们再次纷纷而来。

　　突然，琴中猛地爆出一个尖锐刺耳的音节，鸟儿一惊，使劲拍打着翅膀往高处飞去。但没有飞至一尺，便一头栽在地上，七窍流血而亡。

　　“嘭”的一声，琴裂成碎片，四散飞射。

　　“亮，你流血了。”熟悉的嗓音从背后传来，转瞬，被琴弦划破的手就被冰冷的手指缠上，柔软的舌头细细舔舐着其上的血迹。

　　“光……”塔矢亮着了魔一般看着眼前的那晶莹剔透的琥珀色，“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亮。”光在他的手上印下一吻，慢慢的凑到他的脖子。

　　塔矢亮突然清醒过来似的，一把推开光，撇开头，不让自己再次沉溺到那一潭琥珀色之中，冷声道：“你终于哄完那孩子了？”

　　“呵！”光轻笑了一声，“亮妒嫉了？”

　　塔矢亮咬着唇，不发一言。

　　光侧头作沉思的样子，“说起来，那还真是个孩子呢。脆弱，敏感……就像是那个时候的亮……唔……”

　　塔矢亮狠狠吻住光的唇，用全身力气堵住那张诱人又伤人的嘴，浓重的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

　　直到几乎窒息，他才慢慢放开光，喘息道：“我就是我……不要拿别人和我比较！”

　　光弯起眸子，“是呢，亮的味道一直是最好的……”他的手指缠上塔矢亮的发，“所以，不要让我杀死你哦，亮，死人的血会让我作呕呢……”

　　手指一使劲，再次压上喘息未定的唇，“唔……果然，亮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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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灭的烛光中，案上的兽头青铜香炉缓缓蒸腾出一缕雾气，缠绕蔓延，散发出龙涎香独特浓烈的气味。

　　少年趴伏在银狐皮铺就的软榻上，华丽的衣衫半褪，露出这个年纪的肩颈处独有的纤瘦线条，白皙的脖子上，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还在流血，雪白衬着血红，显得格外诡秘妖娆。

　　“唔……”少年突然动了动，略微睁开雾湿的双眼，“……已经足够了么……”

　　坐在他身边的光微微一笑，皙长的手指抚上他脖子上的伤口，尖锐的指甲毫不留情地刺入。晶莹的琥珀色眼眸在看到少年吃痛地一缩身体时，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芒，“很痛吧，秀英？”

　　洪秀英咬着唇，摇了摇头。

　　“撒谎……”光的手指轻轻翻搅着伤口，侧头看着洪秀英瞬间咬紧的牙关中渗出的鲜血。慢慢低头，温柔地舔去他嘴角的血丝，“分明是这么痛啊……为什么不拒绝呢？”

　　“嗯……”颈上的剧痛，和唇边的酥麻令洪秀英忍不住□□起来，从齿缝中挤出近乎哭泣的声音，“……嗯……没关系……怎么痛都没关系……啊……嗯……我不会拒绝你……只要你别离开我……唔……”

　　光停下动作，放开了洪秀英，轻轻一笑，“呵，真奇妙啊，人的感情，总是会让我迷惑呢……”

　　洪秀英看着他云淡风轻的笑容，心底的恐惧不安疯狂滋长起来，他一翻身猛地抱住光，用力地仿佛要把怀中的人嵌入身体，“我不会让你离开的，绝对不会……无论是谁，也不能把你夺走……”他的眼中浮现出与稚气脸庞不相称的阴狠，“看着吧，我会撕碎所有觊觎你的人……高永夏，是第一个……他不会知道，塔矢亮，是站在我这边的……”

　　光眯起眼睛，嘴角的弧度略微上扬，带上了些许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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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矢亮站在山顶的亭子中，低头看着山脚下的熊熊火光。灼热的风扬起他的发，在殷红的夜空下划出优雅的线条。

　　“主人。”身旁的阴影中浮现出个模糊的人影，低头小心翼翼地奉上一个玉匣。

　　塔矢亮接过玉匣，略微点了下头，“你做的很好。”

　　“谢主人赞赏。”那人冷冷的嗓音中带上了一丝激动，“主人还有什么吩咐。”

　　塔矢亮拨了拨额前的乱发，视线转向那冲天的火光，淡淡道，“没用的那些就不必留了，你随便打扫一下……去吧。”

　　“是，主人。”那人一礼，重又消失在阴影之中。

　　“这火怕是要烧上几天，”塔矢亮低声喃喃道，一笑，“幻城，还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城，多么美丽的火焰……”手指抚过怀中的玉匣，“是不是，光？”身子往后一靠，落在一个让他无时无刻都思念愈狂怀抱中。

　　光百无聊赖地将塔矢亮的发丝缠绕在手指上，“亮，我们还不离开么？我已经厌倦了这里。”

　　垂下眼，掩去此时的情绪，塔矢亮低声道：“这么快便厌倦了？我以为在洪秀英之后你会对高永夏感兴趣。”

　　光侧头看着怀中的人，清亮的琥珀色眸子一尘不染，“知道么，亮，我曾经喜欢秀英，喜欢永夏。只是，曾经而已——否则，我会允许你杀死他们么？亮，你明白的吧。”

　　……那么我呢……我对你而言又是如何？！

　　怀中的玉匣透出隐隐的温暖，塔矢亮一怔，咬了咬唇，逼回几乎脱口而出的质问。不，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必须忍耐，忍耐……

　　“一起回去吧，光。”塔矢亮苦涩一笑，“虽然每次你回来都是为了离开……”

　　光轻轻吻了吻他的唇，“那就当作每次离开都是为了回来……”琥珀色的眼中溢满了温柔，“亮，为什么我会一直如此喜爱着你，不曾厌倦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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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无论如何，终会被你所抛弃的吧……

　　塔矢亮紧握着双拳，用疼痛止住身体的战栗，“光，你……说什么……”

　　“我要离开了，亮。”光安慰似的吻着塔矢亮，“海的另一边，飘来我喜欢的气味……我很好奇呢。”

　　灿烂的金发下的无辜表情刺痛了塔矢亮的双眼，他闭上眼，“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留下吧……”

　　琥珀色的眼睛微笑着看着他，“我只做我想做的事，亮，你还不清楚么？”

　　塔矢亮侧过头，案几上，纯均在玉匣中轻鸣。闭上的眼角滑落一串晶莹，“每次都是这样……你永远都不明白我的心痛……”突然他睁开眼，死死抱住光，“不，不行，光，我再也不会允许你离开我！”

　　光微眯起眼睛，放冷了声音：“不要做愚蠢的事，亮，不要让我对你失望。”

　　塔矢亮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他胡乱地吻着光，吻着他所能碰触到的光的一切，眼泪沾湿了光的头发、眼睛、唇……

　　光任由他吻着自己，突然一个诡异的转身，脱出了塔矢亮的钳制，并在他试图抓住自己的时候顺势将他压在了地上。

　　“嘭！”的一声，青花瓶在塔矢亮的脸边炸裂，锋利的碎片划破了他的脸，青蓝的花纹染上血红，恍如那珍贵美丽的青花釉里红。

　　光俯身凑近，绽开一朵纯然的笑容，柔声道：“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恩？”手指轻抚上塔矢亮的脖子，带出一道道血痕，“我警告过你的，亮，不要让我杀死你……”

　　塔矢亮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泪水已经干涸，目光空洞，“为什么要遇到你……如果不曾遇到过你，会有多好……”

　　光微微一怔，然后冰冷柔软的唇缓缓贴上塔矢亮的脖子，自语般低声道：“那么，下一世别再遇到我了……”

　　温热的血带着熟悉的味道滑过光的舌尖，进入喉咙，然后逐渐蔓延到整个身体。

　　突然，琥珀色的眼睛猛地睁大，正对上一对澄澈的碧眸，不似方才的木然，而是闪烁着逼人的光彩。

　　光一惊，撑起身体，厉声喝道：“你做了什么？！”话刚出口，手一软，倒在了塔矢亮身上。

　　塔矢亮搂住倒在怀里的人，将他紧紧按在胸口，颤声道：“光……光……终于抓到你了……我的光……”

　　光试图挣扎，但此时却是连手指也再难抬起，从未经历的恐惧令他不自知地提高了声音，“塔矢亮！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后悔的……”坐起身，抚上光愤怒的脸，塔矢亮的眼中满是痴情狂爱，“我从未后悔过遇到你，也从未后悔过为你做的每一件事……光，我是如此爱你，如此爱你啊……可为什么你总是离开我呢？”

　　光冷冷瞪着塔矢亮，灵力逐渐流失的他，只能用眼神表达他的怒气。

　　“我知道，人的感情最好不过是让你感到新奇的玩具，你随意地践踏玩弄，光，你何其残忍……可我还是要把这样残忍的你留下，留在我的身边……我要用任何手段绑住你，我已经无法忍受一再失去你了……

　　“光，你知道么，在幻城我得到是什么？不，你不会知道，你从来也不会关心我的任何事情……还记得离开幻城的那天吗？哪怕我在你面前把四方石放在怀里，你也没有多看一眼……”

　　塔矢亮的手指抚过玉匣光滑温润的表面，感觉到纯均在其中的猛烈颤动，“呵，别疑惑，就是你想得那样，四方石已经镇住了你的本体，这一年我每天喝下了符水，这些天你的体内只流淌着我的血……光，你已经无法离开我了……

　　“光，你在恨我么？那就恨吧，一直恨下去，如果不能用爱留住你，我就用恨绑住你……我的光……”

　　塔矢亮捧起光的脸，狠狠覆上自己的唇。他的舌头翻搅过光口中的每一个角落，牙齿在他的唇上尽情肆虐，纠缠、卷绕、抵触、噬咬……仿佛要将一世的恋慕全都倾注在这一吻之中。

　　蓦的，玉匣中发出清脆的爆裂声，将塔矢亮从狂乱的迷雾中惊醒。抬头，却骇然看到，光紧闭的双眼和纸般苍白的脸色，有一团红雾从光的体内缓缓渗出，带着浓烈的血腥味。猛然意识到光正试图把体内的符水逼出，摆脱四方石的禁制，忍不住惊呼一声，“光！”

　　光勉力将眼睛睁开些许，“真是个笨蛋……”

　　“住手！光，住手！你会死！”塔矢亮很清楚符水的效力，一年来它已经与自己的血完全融合，要逼出它势必连带着逼出全身的血液。

　　“不，亮，我不会死……”光的嘴角扯出一个弧度，“剑灵只会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无论上穷碧落下黄泉，也无法再找到他，因为，他已经完全消亡。

　　纯均发出高亢的哀鸣，玉匣的表面出现细碎的裂纹。

　　塔矢亮惊恐地看到光在浓厚的红雾中渐渐透明的身体，怀里越来越空虚的感觉令他慌乱地不能自已，“不！不要！光！停下……我求你停下……”

　　徒劳地收紧臂膀，企图挽留那从未留驻过的灵魂，然而却依然在他怀里逐渐化作点点流光。

　　“亮，”光隐约的脸上有一个模糊的笑容，如同初见时月色下的那个表情，“我从不曾恨你，正如同我从不曾是你的光……”

　　当最后一点流光消逝时，玉匣裂成了几块，露出里面的纯均，雪亮的剑身在一瞬间锈蚀如废铁。

　　红雾消散，午后透明的阳光洒在孑然的身影上，有温暖的风拂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