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的眼睛之唯一的血》荣小冉

38、破绽 4

　　徐春丽说服着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但是这个想法一旦有了萌芽，就像雨后春笋一样不停生长，挥之不去。她知道桑林的车是白色，因为她在楼上看到过，吴然的车也是被白车所撞，这难道仅仅是巧合？徐春丽晃晃自己的脑袋，想把这个可怕的念头赶走。也许只是巧合，白车有很多呢！

　　她又拿起手机翻看吴启平这几天发来的微信，回想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上上周四一早，吴启平离开了家，走之前只说要开车出去转转，徐春丽并没多问，可他当天晚上就没回来，微信还是说要出去走走。吴启平失踪后的第二天，也就是星期六上午，桑林来了家里，当天晚上，吴启平发微信说不反对吴然和桑林结婚。

　　吴启平这么快就能想通徐春丽当时还挺高兴，可现在再想这件事，觉得似乎他的态度转变太快了，几天之前他还那么坚决地反对吴然和桑林的婚事，说过除非他死了这样的狠话。

　　吴启平年轻时就固执己见，年纪大了之后就更固执了，用老顽固来形容丝毫不过分，可他怎么几天的工夫，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而且还不接电话……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出现在徐春丽的脑海，如果这些微信不是吴启平发出来的，就都解释得通了。而桑林竟然和这个疯狂的想法联系在了一起。难道桑林把吴启平绑架了？

　　徐春丽不断地劝告自己不要乱想，吴启平确实反对桑林娶自己的女儿，确实开了一辆白色的车，但还不至于因为反对结婚就做出这么疯狂的事，她实在想不出桑林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

　　不过徐春丽还是打算旁敲侧击地问一下。她拿起手机给吴然打电话：“然然，你现在在哪儿呢？”

　　“我在公司呢，怎么了？”

　　“我问你，你和桑林结婚之后，他对你怎么样啊？”

　　“挺好的啊！你怎么突然打电话来问这个？”吴然奇怪地问。

　　“……没事。对了，他是不是有一辆白色的车？”

　　“对，原来是有一辆白色的车，但是他最近把那辆车改成黑色了。他说他现在喜欢黑色不喜欢白色。怎么了？”

　　“没事，我就问问……你忙你的吧，挂了。”徐春丽挂断了电话，可她心里却更像一团麻了。从吴然的语气听得出来，她和桑林过得挺好，桑林看起来也不像那种能干出为非作歹事情的人，可桑林怎么突然把车从白色改成了黑色呢？这一点徐春丽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就算要改颜色，怎么早不改晚不改，偏偏在吴启平失踪的这段时间改了？时间上也太巧合。

　　徐春丽想得头都疼了。她使劲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想把这个念头赶出去，一个是自己的女婿，一个是自己的丈夫，女婿怎么可能对岳父干出那么恶劣的行径呢？可吴启平究竟去哪儿了呢？

　　徐春丽瘫坐在沙发上，脑子里乱糟糟的……

　　星期四上午，桑林又偷偷带琪琪去儿童医院打动员针，今天是第四针。明天就是打第五针并且做造血干细胞移植的日子。他已经看到成功的曙光了。

　　打完针，他领着琪琪往外走经过医院门诊大厅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胖墩墩的身影，这个人正是关永健。桑林不知道关永健在儿童医院上班，他和琪琪迎着光往外走，关永健逆着光往里走，逆光的关永健面部很暗，等桑林看出对面来人是关永健的时候已经躲不开了。

　　关永健一眼认出了琪琪，也认出了桑林，打招呼道：“琪琪，你怎么来医院了？”

　　桑林心里咯噔一下，在这里遇到关永健让他很是意外，他只知道关永健是个医生，可在京北这个大城市，有上百家医院，从没想过关永健竟然就在儿童医院。

　　桑林立刻变得如临大敌一般，他不能让关永健知道琪琪的事，所以还没等琪琪回答，就把她拉到一边，搪塞道：“琪琪没什么事。我们该走了。”

　　说完，桑林拉着琪琪就走，一秒钟都没再停留。关永健停在原地奇怪地看着桑林和琪琪的背影，琪琪留恋地回头看了关永健一眼，但桑林脚步匆忙，琪琪被他拉着没时间停留，只好跟着一起走了。

　　桑林躲躲闪闪的态度更让关永健好奇了。桑林和琪琪走远之后，他没回科里，而是来到医院的门诊挂号处，找到当班的同事，问道：“能不能帮我查查一个叫吴嘉琪的患者今天挂的是什么科？是个女孩儿，五岁。”

　　关永健把琪琪的名字打在手机屏幕上，拿给挂号处的同事看。这人在电脑上敲了几下可是没查到结果：“今天没有叫这个名字的病人。”

　　“啊？”关永健有点蒙了，这医院就是给孩子看病的，桑林带琪琪来医院肯定是琪琪生病了，总不可能是桑林。“您再给查查！”关永健说。

　　这人又在电脑上敲了几下，说：“星期一有一个叫吴嘉琪的，挂的是血液科。”

　　“啊？”关永健又惊讶地叫了一声，血液科一般都是比较严重的病，他有点不敢相信。“是五岁女孩吗？”

　　“对，没错。”

　　“好，谢谢啊！”

　　关永健从挂号处离开就把手机掏了出来。挂号处的信息和琪琪全部吻合，再加上刚刚在医院见到琪琪，他相信就是琪琪来看病了，想问问吴然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信息发到一半他又停住了，删掉了。他觉得这件事吴然没告诉他，想必是不想让他知道，这样贸然去问似乎不太好。犹豫了一下，他放弃了问吴然的想法，直接来到血液科的住院部。

　　在护士站，关永健询问了吴嘉琪的具体情况，这才知道原来琪琪不是生病了，而是要给一个叫桑智昊的小男孩捐献造血干细胞。从桑智昊这个名字上关永健判断他大概是桑林的儿子，因为这个姓氏较为少见。

　　“秦医生是桑智昊的主治医生，具体的情况你去问他吧！”护士对关永健说。

　　关永健在护士的指引下找到了秦医生。医院里的医生很多，他们不是一个科室，并不认识，但互相介绍一下也就熟识了。

　　秦医生问道：“你认识桑智昊？”

　　关永健稍有犹豫点头应道：“对。”他本来想说他认识捐献者吴嘉琪，但是既然秦医生这么问，他就顺着应承下来。

　　见这个同院的医生认识自己的病人，秦医生也毫不见外地说：“桑智昊是白血病，各种治疗手段效果都不理想，只能靠造血干细胞移植。他妹妹的配型和他刚好完全匹配，现在在打动员针，很快就可以做移植了。”

　　“哦。”关永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秦医生这样一解释他就都明白了，桑智昊和吴嘉琪都是桑林的孩子，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妹之间要进行造血干细胞移植。

　　令他有些想不明白的是，造血干细胞移植不是小事，却从来没听吴然提起过，就连前天他们在小河边见面吴然都只字未提。吴然担心的似乎只是那辆车还有她的父亲，而琪琪应该也是她非常关心的人才对。那天他从吴然那天的神情上判断，似乎吴然并不知道这件事，从桑林今天闪烁其词的态度上看，好像也不愿意让关永健知道。

　　他究竟想隐瞒什么？难道他在背着吴然让琪琪给桑智昊捐造血干细胞？

　　这些疑惑直到下班关永健也没想明白。

　　下班后他走进小区时，刚好看见下楼扔垃圾的徐春丽。两人再次见面显得有些尴尬，之前徐春丽是把关永健当成姑爷看待的，可现在已经物是人非了。不过徐春丽还是朝关永健打了个招呼：“小关，下班了！”

　　关永健也礼貌地回礼：“阿姨您好，是下班了。”

　　招呼过后，徐春丽就要往回走，关永健也要继续往前走，可还没走多远他又转回身来，叫道：“阿姨，琪琪是要捐造血干细胞了吗？”

　　这句话把徐春丽说愣了，一头雾水地问道：“你说琪琪要捐什么？”

　　关永健还以为是他说的词太专业了，徐春丽没听懂，又换了一种说法：“琪琪是要捐骨髓了吗？”

　　“捐骨髓？”徐春丽皱着眉头反问，一脸疑惑。

　　从她的表情和语气里关永健听出她并不知情，又说：“桑林的儿子桑智昊得了白血病，琪琪要给他捐骨髓治病，您不知道吗？就在我们医院做的。”

　　徐春丽的脸顿时阴了下来。琪琪要捐骨髓这么大的事她这个当姥姥的竟然不知道，她认为肯定是吴然在瞒着她，至于原因，估计是怕她知道之后会反对。

　　徐春丽心中怨气骤起。她不懂医学，不过捐骨髓听起来就很可怕，让琪琪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去做这件事，徐春丽不同意，坚决不同意。可从现实情况来看，吴然已经同意了，这就变成了她家的家庭内部矛盾。内部矛盾还是在内部解决的好，不要告诉外人。

　　想到这里，徐春丽马上又换了一种脸色，微笑着道：“你说捐骨髓啊，我知道，吴然跟我提过。”她敲敲自己的脑袋，“我老了，记性不太好，刚想起来。”

　　“哦，您知道就行。我没别的事，先走了。阿姨再见！”

　　关永健挥别了徐春丽往家走去。徐春丽说吴然告诉她了，看起来吴然是知道的。关永健心中的疑惑稍解。

　　徐春丽也在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还在琢磨关永健说的事情。关永健在儿童医院当医生，他的话应该不会有错，看来琪琪真的要给桑林的儿子捐骨髓。

　　这么大的事吴然竟然都没告诉她，让她越想越气。她不同意，她相信吴启平也不同意。琪琪出生之后，吴然没过几个月就重新找了份工作，返回职场，琪琪是她从小带大的，她在琪琪身上花费的时间和精力一点不比吴然少。想到要从琪琪那么小的身体里抽出骨髓，她就觉得自己身上都在跟着疼。吴启平对这个宝贝外孙女更是宠爱，从小抱到大，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她又回想起吴启平失踪前一天和她们争吵时说过的话，他说他要找出证据证明桑林对吴然不是真心，那个时候徐春丽对这句话没重视，觉得就是一句随口说说的气话，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又不是警察，能怎么找证据。

　　五十多岁的徐春丽还不糊涂，听关永健说捐骨髓的事情之后，所有零散的事件好像都连成线了，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吴启平开的车停在儿童医院附近。吴启平恐怕真的去找桑林的证据，跟踪他到了医院，发现琪琪要给桑林的儿子捐骨髓，他反对，所以桑林和吴启平发生了冲突，也没准吴启平和桑林、吴然同时发生了冲突——因为吴然自从决定和桑林复合之后就一心跟着他，和吴启平的关系也闹僵了。

　　徐春丽反复思考，觉得自己的分析是对的。她想过报警，但再一想，女儿很可能也牵涉其中，还是不要闹大为好。她也想过要给吴然或者桑林打电话，表明她不同意琪琪捐骨髓，还要质问他把老吴藏到哪了。可她还没拨出电话又放下了，这么大的事在电话里根本说不清楚，她要当面去质问桑林！

　　徐春丽打定了主意，只拿了一个手机就冲下楼，打了一辆车直奔蓝湖别墅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