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的眼睛之唯一的血》荣小冉

28、暴露 2

　　和桑林一起走进饭馆的一瞬间，不知怎的，吴然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关永健的影子。关永健来单位找她那次，她也曾带他来过这家饭馆吃饭，那个时候，他们还在甜蜜的热恋期，手拉着手走进来。他们曾经是那么美好，可现在她身旁的人是桑林了……

　　她看着桑林，竟产生一种幻觉般的讶异，心中感叹这个变化实在来得太快。她一直都是个感情专一的人，对关永健好的时候是一心一意，而现在对桑林好也是一心一意，要怪就只能怪一些事情来得太突然，桑林的变化来得太突然……

　　见吴然若有所思的样子，桑林问道：“怎么了？不喜欢这家饭馆？”

　　桑林的问话把吴然的思绪拉回来：“不是，这里挺好的。我们公司附近这家饭馆的饭菜最可口。走吧，找个座位。”

　　吴然轻轻搀扶着桑林往里面走，虽然桑林说过不用她扶，可吴然愿意扶着他，照顾他。桑林的身体还很虚弱，是个尚在恢复中的病人，他们拥抱时吴然都不敢太用力，怕弄疼他胸前的伤口。

　　扶着桑林坐下后，吴然坐在他对面嗔怒道：“你怎么这么心急啊，不让你过来还非要来，医生不是说了让你在家多休息吗！”

　　桑林一看吴然这个口气，猜到八成没什么大事，心里稍微定了定，也笑着道：“本来昨晚说好了今天去领结婚证的，这么大的事你又变了卦，电话里问你是什么原因，你只说要再考虑考虑……”桑林亲昵地拉着吴然的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怎么能不担心呢，可不能让我的新娘子跑了。”

　　吴然笑了，她打算当面告诉桑林实情，因为这个原因在她看来并不是多严重。吴然说道：“其实是我爸不同意咱们结婚，不过昨天他最后说了，他只需要一些时间再考虑考虑，最多十天，十天之后，如果咱们还是想结婚，他就不再阻拦。”

　　桑林皱了皱眉头，从吴然的表情和语气里他听得出来，她说的是实话，可迟则生变这种情况发生的太多了。这些年他料理公司的生意，深知，不管前期谈得多好，只要客户没白纸黑字地在合同上签字，都不能算成功。客户说的话从来都是虚虚实实，难辨真假。

　　据他看来，吴然父亲说的话也是这样。这个人蹲过监狱，干过形形色色的工作，接触过各式各样的人，被社会无情的鞭打和蹂lin过，经验丰富，看事情好像看得比普通人看得透彻。要说在吴然的家里桑林最忌惮的人是谁，那就是吴启平了。

　　他表面上说需要十天的时间再考虑考虑，可桑林觉得里面的事情绝不这么简单。不过这些话他不能明说，只好绕着弯子假装撒娇道：“还要十天？我真的等不及了！不过也怪我做得不好，我应该向你的父母登门道歉的，之前我做了那么多错事……”

　　吴然不愿意再回忆以前的那些事了，把食指轻轻放在嘴唇上，示意桑林不要再说了：“别提那些过去的事了。我爸这个人有点死脑筋，不过他说话一向算数，不就十天吗？很快就过去了！”

　　吴然说得轻松，可桑林听得一点都不轻松，他心里飞快地算着账：从车祸到现在差不多二十天了，再等十天就一个月了，而他的昊昊每天都在生命线上挣扎，等着救命的骨髓，晚一天对他来说风险都是巨大的。

　　桑林还想争取一下，又道：“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应该去你家道歉的，哪怕你爸再打我一顿，只要他能出了气就好。你跟他们说说，看我哪天去合适。”

　　吴然点了点头，觉得这个主意也不错：“那就再过几天吧，等他气稍微消了些的。”

　　“好吧……”桑林微笑着回应道，可他放在桌子下面的手攥得紧紧的，笑容下面隐藏着的都是不满，对吴启平的不满，因为每次都是这个人在破坏他的好事。

　　和吴然吃完午饭，目送她回到公司之后，桑林又拉开车门去往下一个目的地：儿童医院。

　　每天梅雪都在医院照顾昊昊，桑林也会来医院看望昊昊，只是他不知道，今天，吴启平在身后盯着他。

　　走进昊昊的病房时孩子醒着，半躺半坐地倚在枕头上，梅雪和他的父母都在。桑林一进来，梅雪就从椅子上站起来，急切地问：“怎么样？你们领证了吗？”

　　桑林失落地摇了摇头：“没有，还要过几天……”

　　“怎么还要过几天？”陈丹华语气中也充斥着不满。

　　“她爸不同意。这个老东西！”桑林咬牙切齿道，停了一下他缓和了口气又说，“你们放心，我一定能做到，一定能救昊昊。”

　　“爸爸……”昊昊微弱的声音传来。桑林急忙俯身到昊昊的床旁，拉起他干枯的小手，温柔回应道：“昊昊，爸爸在呢！”

　　“爸爸，妈妈说有个妹妹能救我。她什么时候来？”

　　“再过几天，再过几天妹妹就来救昊昊。昊昊是个勇敢的孩子，再坚持坚持。”桑林忍着眼泪，轻轻抚摸着昊昊苍白的小脸说。

　　昊昊是个漂亮的男孩子，长得很像桑林，有着高高的鼻梁，宽阔的额头和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可现在这双眼睛经常是黯淡无光甚至木讷的，好像已经看穿生死一样。

　　在医院住了几个月，这个五岁的男孩儿仿佛忽然长大了很多，从刚住院时经常哭闹到后来能默默忍着疼，即便流着眼泪也在说“不疼”。可孩子越懂事，桑林心里越难受。

　　昊昊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桑林，忽然平静地说：“爸爸，你和妈妈再生一个和我一样的宝宝吧。如果我死了，就让那个宝宝陪着你们。”

　　桑林的心猛地疼了一下，眼泪蓦地流下来，抱紧了昊昊：“不会的，昊昊不会死的，爸爸不会让昊昊死，爸爸会救昊昊，爸爸只要昊昊，只要昊昊……”

　　梅雪也哭着走过来，抱住他们两个：“昊昊是个乖孩子，只要听医生的话就能好起来。爸爸已经把妹妹找到了，过几天妹妹就来救昊昊……”

　　正说着话，昊昊的头忽然歪到桑林怀里，身子也软了下来，从昊昊的鼻孔里流出鲜红的血。

　　“昊昊！昊昊你怎么了？”桑林搂着昊昊，不停地用手擦着他的血，可血还是不住地往下流。

　　梅雪吓得惊叫一声，按完床头呼叫铃之后又朝外面跑，大喊着：“医生！医生！”

　　昊昊流鼻血了，这是白血病病人常见的症状，越到晚期，各种出血的症状就会越严重，鼻出血，牙龈出血，皮下出血等等。

　　秦医生赶来了，一番操作之后帮昊昊止住了血，可昊昊又陷入昏睡。秦医生皱着眉头对桑林说道：“孩子的情况越来越严重，血小板只有个位数了，现在是流鼻血，如果哪天内脏大出血就救不回来了。赶紧让孩子妹妹过来吧，那天不是都来做过配型了，是完全匹配！把造血干细胞移植给孩子，孩子病就好了！”

　　“好，好，秦医生，过几天我一定带妹妹过来！”桑林赌咒发誓般的说。

　　处理完昊昊的紧急情况，秦医生从病房走出来。

　　病房外的楼道里，一个头戴棒球帽拿着手机似乎在打电话的老头围着昊昊病房门口转半天了，打电话是假，偷听屋子里的对话，偷拍屋里的人才是真。这个老头正是吴启平。

　　只在病房门口转了一小会儿，吴启平就都搞明白了，原来桑林这个兔崽子王八蛋是要用琪琪的骨髓来救这个病孩子！怪不得他消失了那么多年之后突然出现了，还千方百计来接近吴然！

　　吴启平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拿起手机仔细端详刚才偷拍的那几张照片，有桑林抱着昊昊的，有桑林、梅雪和昊昊抱在一起的，有医生给昊昊治疗时桑林和梅雪依偎在一起的……看着这些照片，他知道一切都是谎言，他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桑林一直在医院待到晚上，吴启平也一直躲在暗处监视着他直到晚上。桑林离开医院时，梅雪也像吴然一样搀扶着他走出来，两个人亲密无间。吴启平又在背后偷偷拍了几张照片。

　　到医院门口，两人要分开之时，梅雪还是忧心忡忡，这些天她每天都在医院照顾孩子，看着孩子虚弱的病容，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孩子哪天会坚持不下去，撒手人寰。这种痛苦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折磨着她这个母亲，让她心力交瘁。可她也知道桑林的难处，不敢去催他。桑林看得出来，安慰梅雪道：“你放心，最困难的一关我都已经过来了，就差最后一步了。我一定会带琪琪来救咱们的昊昊！”

　　梅雪轻轻点了点头。

　　挥别了梅雪，桑林独自一人走出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