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热》陈意久

7、36.5℃

　　学校机房八点开门，许见岁他们几个起了个大早，赶上第一批填报志愿。

　　“啊......我真是高考过后头一次起这么早。”钟雅婷伸了个懒腰，身上的T恤有些短，露出一小截腰肢，许见岁体贴地给她拉下来。

　　她也不能适应起这么早了，迷瞪着眼，又望向坐在左边的陆里，倒是一如既往地精神气很足。

　　“嗯？”陆里捕捉到她的目光，挑着眉望回去。

　　“没事没事，”许见岁摇摇头，扯了扯一左一右的两人，悄悄咪咪说，“我们快填吧，不然一会儿我爸该巡查到这里了。”

　　许回峰作为校长，报志愿这几天都在信息楼里，一是为了稳定军心，二是万一发生什么突发情况好及时处理。

　　许见岁见群里发的消息，许回峰正巡查到她班级所在的机房，按顺序过来的话，还得有一段时间。

　　不过......

　　“好卡呀，”钟雅婷抱怨，“这喜马拉雅山顶的信号都比这破学校好吧。”

　　电脑的空白界面一直在转圈圈，许见岁也烦，嗒嗒嗒嗒狂点鼠标，不料越点它越卡，然后直接花屏了。

　　许见岁还准备再按下的食指一顿，贴在微微发烫的鼠标上不知道怎么办是好。

　　她曲着腿挺起身子，探出脑袋环视教室一圈，想要换台电脑，但这里面已经座无虚席。

　　再往左一瞟，一直悄无声息的陆里端端正正坐在凳子上，悠哉悠哉敲打键盘。

　　他网页已经登进去了，正在输入学号。是这机房里为数不多挤进系统的人。

　　许见岁：......
　　真是闷声不响干大事。

　　陆里一直正对着前方的屏幕，目不斜视，看起来全身心投入的样子，许见岁准备坐下时，脚踢到凳子腿，弄出响声。他一惊，像是突然注意到旁边人的视线，望了过去。

　　好像只是一眼，就看透许见岁的小心思。

　　“换你来坐？”陆里仰着下巴指了指还没输入验证码的界面，在说：现在交换还来得及。

　　“真的？！”许见岁眼睛亮亮，但看了自己还在花屏的电脑又觉得不好意思，语气扭捏，“可是......”

　　\"哦，不需要就算了。\"

　　“要要要要。”

　　陆里站了起来，两人错身而过换座位时许见岁晃了晃他的手臂，硬邦邦的，有一层薄薄的肌肉，说：“陆里你最好了。”

　　陆里“哼哼”两声，脸上是不甚在意，却在坐下后不经意地前后翘了翘板凳。

　　旁边还在苦苦不断重复刷新的钟雅婷瞅他一眼，嘴角无语的抽了抽。
　　这人怎么突然跟个要到糖吃的小孩似的。

　　钟雅婷拐给陆里一下：“来，用你的神来之手也为我点点。”

　　陆里伸出左手指头一按——hi，真不巧，网页走丢了。

　　钟雅婷叹气：“怎么还是不行......”

　　许见岁输好账号密码也望了过去，眼睛眨巴眨巴的。

　　陆里不装一时没看见了，另一只手伸过去，对着光标指向的“登录”一点，界面一下就跳转出来。

　　“哇，”许见岁拍手小小惊呼，“你真厉害。”

　　陆里往裤子上蹭了蹭手心的汗，面无表情：“心诚则灵。”

　　钟雅婷：......

　　没多久许回峰就来了，领着副校长、教导主任、副主任和几位高三的任教教师，一群人浩浩荡荡。

　　他先前在班里没见到许见岁，进门后，首先是往机房里一瞟，恰好和许见岁鬼头鬼脑瞟过来的视线对上。

　　许见岁手下一顿，志愿刚好填报完成。

　　许回峰旁边的副校长也在这时望了过去，认出许见岁，一行人走过去时，特意在她边上停了停，朝着许回峰对她大夸特夸。

　　许回峰心里也喜悦，但面上还是正色批评：“不好好在自己班里，乱蹿什么。”

　　许见岁低头，支支吾吾：“我那个......和陆里、雅婷一起......哈哈哈……”

　　气氛有点点僵硬，关心了周围几个同学志愿情况的教导主任出来打圆场：“小孩子嘛，喜欢找朋友凑一处，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这教导主任平时是抓风纪的，日常在教室后窗瞅着、大门口溜着、操场角落守着，认得一排的这三人都是同出同进的，关系最好。

　　他一眼瞟过去，见其他两个都填了京州的学校，话自然出口：“许见岁也报京州啊，京大？”

　　许见岁肩膀抖了抖。

　　许回峰：“哪能考上京大呀，能上个东大就不错了。”

　　副校长：“这个分数还是可以冲一冲的。”

　　许回峰：“离家太远了，她妈妈不放心。”

　　许见岁坐立不安，礼貌对着旁边一群人笑笑，自言自语：“我去上厕所。”脚步轻巧的小跑着出去了。

　　她在厕所蹲了一会儿，又在走道溜达了两圈，陆里和钟雅婷就出来了。

　　三个人一起朝着校门口走去，许见岁和钟雅婷共撑一把伞。

　　“还好你先填好出去了，你走之后，几个领导一直在里面溜达呢，副主任还直接站在我背后，一定要手把手教我报志愿。”

　　钟雅婷早上出来的急，没擦防晒，出了信息楼后特意戴了个口罩把脸遮住，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不过，你真不打算先和家里通一下气？”

　　许见岁：“之前也没说，现在也不想说了，到时候尘埃落定了再说呗。”

　　并且，京大要不要她还不一定呢，到时候是骡子是马再做打算吧。

　　钟雅婷似是看出了她的低落，大手一挥，朝她屁股友好一拍：“放心啦，你这么优秀，一定能把别人比下去的，到时候我们还混在一处，把友谊从初高延续到大学，从南延续到北，三朵金花，永不败落。”

　　畅想完，又一拳捶向默默看着手机走在斜前方的男生：“是吧，陆里。”

　　钟雅婷这力道还是有点大，陆里扯扯被打到的左侧肩膀，停下回头，看向的是没说话的许见岁：“嗯。”

　　钟雅婷不满：“你怎么这么冷淡，你这样以后要怎么哄小姑娘开心？”

　　“啧”，陆里举起手机晃了晃：“王教练让你们两下午先去适应适应，现在开心了吗？”

　　意思是成了？！

　　因为这个好消息，许见岁脸上也恢复了笑容，三人在学校门口分别。

　　钟雅婷她爸在北边的小区买了新房，离学校远一些，她高考后搬了过去，不和两人同路。

　　白色围墙外的林荫道上，人声、汽车声，知了声此起彼伏，许见岁转身看了一眼即将消失在拐角的校门，“东州大学第一附属中学”几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好像都在昨天，好像一切都已结束。

　　陆里安静走在一旁，许见岁回过头时，视线与他相撞。

　　狭长的眼睛比往日多了柔和，也有些深情。

　　薄唇微微张启，许见岁以为是什么安慰人的动听话，心尖软成一滩，情绪也酝酿到位，下一秒，陆里却拿过了她手中的伞：“我来打吧。”

　　“你太矮了，这伞檐一直戳我脑袋。”

　　许见岁：......

　　许见岁：“会不会好好说话！能不能好好说话......”

　　许见岁说着埋怨的话，眼睛却重新笑弯起来，两人沿着墙脚追逐打闹，斑斑点点的阳光下，影子纠缠成一团。

　　是许见岁先注意到杨月，等在她和陆里回家必经路的公交站牌旁。旁边还站了一个女生，双手交叠在一起，杨月陪着她前后张望。

　　许见岁没见过陶晶雨，但还是马上把眼前这个双马尾的可爱女孩和脑海中的名字联系起来。

　　杨月也注意到了许见岁，朝她挥手打招呼，另一只手推了推站她旁边的女生。

　　女生远远朝着望过来，面色上有踌躇，眼神里是娇羞。

　　而陆里依旧撑着伞大步向前走，好像没看见那目的明显的两个人。

　　许见岁脚步顿了顿，犹豫着想要提醒一下陆里时，女生已经走了过来，拦在陆里的正前方。

　　“你好，我叫陶晶雨。”

　　许见岁识相接过伞默默走远。

　　她在公交站台旁找了个阴凉处，知道不礼貌但眼神还是止不住地望不远处相对而站的男生女生身上瞟。

　　期间，杨月说起陶晶雨喜欢了陆里一年，每天上学放学都在楼梯口等陆里经过，就为了能偷偷看上一眼。心里没把握，但还是决定在最后这一刻表明自己的心意。

　　许见岁抿了一下嘴，为这少女爱情故事感动，也想知道陆里会为这场单恋画上怎样的结局，奈何隔得有些远，她又近视，听不见更望不清。

　　“你说陆里会不会喜欢晶雨这样的女孩？”旁边的杨月同样焦急，出声询问。

　　许见岁愣了愣，下意识想要反问陶晶雨是什么的女孩，随后反应过来即使问出来她也回答不了。

　　她不知道陆里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因为大把的时间都用在了训练上，陆里朋友很少，学校里走得近的就钟雅婷和自己，如果硬要说出他的喜欢，许见岁只能说出滑雪。

　　单相思往往漫长又难熬，告白的酸甜苦辣却在只在一瞬。

　　陶晶雨回来的很快，低着头，步子沉重，杨月看了一眼她的表情，随即安慰着带走了她。

　　陆里也走过来了，许见岁急忙跟上，几次开口想问，看了脸色又识趣闭嘴。

　　周围气压有些低，两人慢慢脚步一前一后，拉开了差距。

　　学校和他们的小区不远，一段路后，他们进了院子。

　　许见岁两次想追上去，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都作罢。

　　三人群里响起了消息，钟雅婷得到消息的速度毫不亚于她这个现场围观的人。

　　【钟雅婷：听说有女生找陆里告白了？！】

　　【钟雅婷：谁胆子那么大，热脸硬要贴冷屁股上？】

　　【钟雅婷：哈哈哈哈哈。】

　　许见岁瞟了瞟前方大步流星，一言不发的人。

　　侧偏脖子，压住伞柄，好双手空出来偷偷摸摸打字。

　　【许见岁：那女生真的好勇敢！】

　　【许见岁：眼睛都红了。】

　　【许见岁：陆里真是太......】

　　也是在消息发出的后一秒，前方的陆里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了回来，声音不大，却很沉：“许见岁，我都能看见的，以后你说我坏话能不能背着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