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热》陈意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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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见岁没想到也能在这儿碰上吴柏安，她只听赵玉曦说过一句吴柏安今年不干学生会主席了，倒没想到他跑这里来了。

　　同时，赵玉曦也进滑雪社里来了。

　　不过吴柏安像是一早就知道会遇上她似的：“你方学姐说你面试的挺出色的。”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先夸人。

　　许见岁笑笑，客气了两句，旁边的赵玉曦也凑过来说话。

　　今年滑雪社情况比较特殊，招新人数也被学校压了下去，一共就招了六个人进来，其中唯一的一个男生因为晚上正好有晚自习，第一次进社就请了假。

　　方思音和那男生通完电话，又和吴柏安说明了一下情况，然后一行人往北校区去。

　　起初，是吴柏安和方思音走在前面，两人认识多年，处的很熟。

　　方思音一开口就问：“你小女朋友？”

　　吴柏安否认：“不是”。

　　方思音：“我还没问是谁呢？”

　　“谁都不是，”吴柏安回，“我也知道你问的是谁。”

　　方思音：“那你对人家这么好，面试前就给我交代好，还见面第一句就是夸人家。”

　　吴柏安笑：“她就是我一早认识的一个妹妹，暑假在滑雪场一起共事，觉得能力出众，性格也好才给你推荐的，怎么搞得我假公济私一样。并且我见面不夸谁，我不先夸的你？”

　　“对啊，也是。”方思音点点头，吴柏安这人就从来不遮掩，也公是公私是私分的明明白白。

　　他好像和谁都走的很近，却从来没有真正靠近过谁。

　　本来是一群新生一起走的后面，走着走着，有几个往前去和吴柏安、方思音说话了，许见岁和赵玉曦就落到了后面。

　　“你不是要去学生会，怎么跑滑雪社来了？”怕被人听见，许见岁特意压低了声音。

　　抬眼又瞟见吴柏安像朵花一样，身边围绕着一堆蝴蝶似的小学妹，想起了什么，眯起眼睛去看赵玉曦：“你不是真的为了前面这个跑来的吧？”

　　“有一定的原因，”赵玉曦承认，然后抢在许见岁再次开口前打断，“但绝不是因为他的帅脸，更不是因为想追他。”

　　她继续解释：“肥肉虽然香，但能吃到自己嘴里的才是实在的。”

　　许见岁瞅了一眼前面被团团围住的高大男生，确实，这阵仗连味儿都透不出来。

　　“我呢，主要是看重我们吴学长的才华了，在他底下做事一定能学到不少，并且滑雪社虽然边缘，但压力小呀，我重心还是放在学习上的。你呢，你又怎么想起报这个的？”

　　在赵玉曦话音落下的同时，许见岁眼前也浮现出一张帅脸，她避重就轻半开玩笑地回：“听说滑雪队帅哥挺多的，我去捞一个看看呗。”

　　*

　　方思音在群里通知了晚上进新人，滑雪队里十多号男生像是进了花果山的猴子，上蹿下跳，从吃过午饭就开始兴奋，钱大山稳不住人，只好放他们一个个地去撒泼。

　　陆里蹲在角落里给他的滑雪板除冰，安稳地和周围世界格格不入。

　　宋杨青也烦得很，想找个安静处，于是蹲到了陆里旁边。

　　他瞅瞅陆里，又瞅瞅陆里手上有条不紊的动作，心想这人可真稳得住啊，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难怪每次出来的成绩能连得成条平行线。

　　宋杨青深吸一口气，决定默默向这位学弟学习。

　　只是，陆里表面稳的一批，心里却是比S型曲线还要上上下下。他不太好形容此刻的心情，就像你中了一张一千万的彩票，可被人锁进了密码箱里，而密码只有你前女友知道，你开心，痛苦，无可奈何，还得假装笑对生活。

　　昨晚，趁着宣传片这一机会，陆里好不容易又和许见岁重新聊上，得知了对方要进滑雪队。陆里望向屏幕咧开八颗大牙，但又马上想起了吴柏安也要重回滑雪队的事。

　　很想见到许见岁，但又不想见到吴柏安，更不想让许见岁见到吴柏安。

　　唉，陆里心中长叹一口气，听见身后有了动静。

　　方思音作为副社长，召集大家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吴柏安说了几句话，然后说大家相互认识一下。

　　话音落下，一群人立马就热闹开来。有几个男生望了许见岁几眼，但没一个走过来搭讪的，许见岁望望屋顶，又望望长椅，然后在人群的另一面找到了她想找的人。

　　陆里也在看向她，可脚下没有动。

　　两人就隔着中间人头攒动的热闹，情愫在眼波间静静流淌。

　　他怎么不过来啊，许见岁盯的眼睛有点酸了，近视的眼睛长久聚焦于一点后要出于半罢工状态了，视线冒起了花点点，陆里脸上的神情也渐渐变得模糊。

　　“欸，发什么呆呢？”旁边的赵玉曦杵了许见岁一下，她随即回过神来。

　　“没发呆。”许见岁小声说。

　　赵玉曦这时顺着许见岁收回的那视线望去，才发现对面站着一男生呢，男生的目光也是朝这边过来的。

　　“啧，”赵玉曦视力虽然也不算太好，但总是对美好的人和事物比较敏感，比如不远处的那张漂亮脸蛋，“这人也挺帅的呀，看来滑雪队帅哥挺多，这次确实没有来亏。”

　　许见岁本来是和方思音说话的，但靠近赵玉曦的右边耳朵还是毫不费力地一下就捕捉到了这句话，甚至还没回头，她就猜到对方说的是谁。

　　几乎是下意识地一句：“说不定人家有女朋友了。”

　　脱口后又后悔，这会不会挡了陆里的桃花，转念又一想，反正他要这东西也没什么用。

　　赵玉曦倒是挺无所谓的，也没听出这话有什么不对，很坦然地回：“有就有呗，帅哥有女朋友了又不影响我欣赏帅哥。”

　　又转头扒拉住许见岁的肩头，凑过去撒娇：“你有男朋友了也不影响我喜欢你。”

　　“行行行，到时候我还宠你，不宠他。”

　　“唉，不过我看我马上就要把不住你了。”赵玉曦突然又装神弄鬼来一句。

　　许见岁没听懂，用眼神给了个问号出去。

　　“对面那帅哥啊，”赵玉曦不方便用手指人，扬了扬下巴，“一直看你呢，现在还看着。”

　　许见岁于是再次将目光投了过去，和陆里的视线对上。

　　这人怎么只望不动，是脚下绑了千斤顶，还是她这儿用金箍棒画了一个圈儿。

　　行，她叹了一口气，就这么几步路，谁先走过去不是走。

　　许见岁往对面过去，察觉到她脚步的陆里也主动迎上，脚下步子才挪开呢，一直在旁边的宋杨青见他孤苦伶仃也不合群的，就突然蹿哒上来了。

　　而那头，吴柏安也走到了许见岁边上，跟着一起过来了。

　　四人相对，宋杨青想扭头走但来不及了，许见岁想快两步甩开人可明显没机会了。

　　......

　　空气短暂地被凝固，陆里除了起初瞟过吴柏安一眼，其余时间目光还是一如既往落在许见岁身上。

　　过于炙热，许见岁想忽视都忽视不了，只能抬起眼睛回望过去。

　　陆里的眼睛很漂亮，瞳仁的部分乌黑又清澈，像是一汪只倒映出他心上人的泉水。先前隔得远还不觉，现在离近了许见岁反倒被盯的不好意思了，在脸红前，先把目光移向了远处空旷的走道上。

　　还是吴柏安先开的口，和陆里打了招呼，又看向宋杨青。

　　“好久不见，宋学弟。”

　　本来是想打破尴尬的气氛，没想到让气氛更加尴尬。

　　宋杨青一见这人的笑就怵得慌，条件反射起了身鸡皮疙瘩，觉得空气也不够清新了，转头望向陆里：“我去上个厕所。你去吗？”

　　陆里：......

　　陆里当然不去，好不容易和许见岁面对面了，眼瞅着就能说上话了，这个时候脚下怎么能不稳稳定住。

　　但宋杨青又扯了扯陆里的袖子：“你刚才不是和我说一起上厕所来着，你给憋回去了？”

　　陆里：......

　　许见岁眼珠子转来转去，不知道面前两人搞得哪一出，最后目光落在陆里旁边这个小脸白白净净的男生身上。

　　是新交的朋友？关系很好？许见岁撇撇嘴，难不成是厕所的灯坏了？

　　倒是吴柏安不知道是在状况里还是在状况外，竟然主动和宋杨青说：“正好了，陆里不想去，我和你去，我刚好也要上厕所。”

　　“不要不要，”宋杨青把头摇成拨浪鼓，“厕所就两个坑好的，我一个，陆里一个，吴社长还是等一会儿吧。”

　　“我不......”陆里扒拉开宋杨青的手，刚想给他叫李达陪着去呢，对面的许见岁突然对他笑了一下。

　　“去呗，憋长了对肾不好。”说完，就径直走开了。

　　陆里：......

　　十点一到，训练准时结束，平时走的都挺快的队员今天却一窝的留后，围着吴柏安出起迎新活动的主意，什么爬山啊，野外烧烤啊，密室逃脱的，听得李达直翻白眼。

　　好不容易苟到个休息，还不是出汗就是动脑子的，他才不干，不如直接大吃一顿的好，于是拉上几个舍友，毕竟人多说话也能有分量一些。。

　　可头一扭，就看见陆里跨着大长腿已经走到了门口。

　　“他今天怎么跑这么快？”李达望着那个急匆匆的背影纳闷。

　　“我哪儿知道啊。”宋杨青刚推开压住他肩膀的手，下一秒，李达又把手重新放了上来。

　　李达：“行吧，少一个人也没事。”

　　宋杨青：“啧，不要拉我我不过去。”

　　陆里在训练时候就看见有几个社团成员已经背着书包走了，但他没见着许见岁，所以才一到点就跑出来，想着能不能遇上人。

　　没想到还真让他给遇上了。

　　许见岁蹲在柜子旁边，头埋的很低，东看看又西望望。

　　“找什么呢？”陆里也蹲过去，两人离得很近，许见岁听见声音抬头，额头抵到了陆里的下巴。

　　她好像被吓了一跳，猛地往后退一大步，后背撞到了后面的柜子上。

　　老旧的铁皮柜子发出一声响，有路过的人伸头往里看过来。

　　陆里伸出手本来是想护住许见岁的，但没来得及，此时便把缩回一半的手张开，宽大的手掌刚好遮住面前这张小巧的脸。

　　路过的男生就只看见一男一女蹲在角落里了，偷偷摸摸的，在陆里面色不善地往过来时恍然大悟，双手合十欠了欠身，麻溜地走了。

　　差点就坏了人家好事，男生一边跑一边后悔自己好奇心害死猫。

　　许见岁：......

　　她已经从这慌张的脚步里悟出了个大概。

　　“你干嘛要挡住我的脸，”许见岁推了推面前青劲的手臂，“放下来吧，人都走了。”

　　陆里收回手，视线又重新落在许见岁脸上：“因为你太漂亮了。”我不想让别人看见。

　　许见岁：......

　　她瞪大眼睛，企图从说这话的陆里脸上看出一些微表情。

　　察觉到许见岁的怀疑，陆里又把话重复了一遍，眼神诚恳，怕对方不信，就差对天起誓：“就宣传片里，你很漂亮。英语也说的很好，很好听。”

　　好吧，其实陆里根本就没那个水准听什么英语，但总归进耳朵是悦耳的。

　　见面前的男生说的如此认真，许见岁不好意思来了：“谢谢啊。”得，能听上这么一句好话，也不亏她留到现在了。

　　“对了，你找什么，我帮你？”陆里又问。

　　许见岁这才想起她纽扣的事，扬起下巴，指了指衣领最顶端的线头：“不知道怎么就掉了。”

　　她穿了一件白底衬衫，上面晕染着黑色的花，是夏天的清凉面料，最顶端的那个纽扣也从来不会给扣上。

　　陆里顺着手指凑近望去，看清了金属色的圆纽扣，和不小心瞟到的纤细锁骨，不知道摸上去是不是和眼前的肌肤一样细腻。

　　这一闪而过的想法把他吓了一跳，欲盖弥彰的直接伸出手在地上摸索。

　　许见岁：......

　　许见岁：“其实我可以自己找的。”

　　她指了指陆里的手：“地上很脏，你别摸了。”

　　陆里：......

　　上一次见面还是去京体找钟雅婷的时候，回来以后陆里这边训练就开始忙碌起来，他没能过去南校区找人，手机上也只是简短几句的联络，再见总觉得气氛还是不对。

　　许见岁也有同感，想要说点什么，便主动开口找话题：“我看你们训练挺辛苦的。”

　　“还好。”陆里回，这点训练强度他还能接受，也不会觉得辛苦。

　　许见岁：“那就是不辛苦了。”不辛苦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的。

　　这话听上去有点有点小脾气了，陆里是不会想到许见岁怎么突然有了小脾气，但还是敏锐地抬起了头，望了一眼她的侧脸。

　　许见岁抿着嘴，至少看不出是开心的。

　　陆里抓了抓脑袋，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接着把话说完：“不过每天训练安排的挺紧凑的，我想去南校区那边，但时间错不开。”

　　“哦。”许见岁假装不太在意，心里却在想，原来是这样。

　　嘴角也勾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陆里的特意解释，还是真相大白证明了对方不是三分钟热度。

　　“你留后有事？我见社团里其他人都走了。”陆里也问。

　　许见岁回：“我那个......等一下人。”

　　现在轮到陆里哦了，又问：“等人一起回去？”

　　许见岁点了点头，也算吧，刚刚方思音见她独自留后就约了她一会儿一起回南校区，虽然她留下来的本意不是这个。

　　陆里却是误会了，他想起了被围住脱不了身的吴柏安，又突然想到暑假时候许见岁为了对方进冰雪城兼职，而现在又就进了与她没有什么联系，还要走十多二十分钟才到的滑雪社。

　　还是放不下吗，他想。心里突然酸酸的，想说的送她回宿舍也梗在了嗓子眼。

　　“岁岁？”要进来拿资料的吴柏安看见了莫名其妙蹲在地上的许见岁，出口关心，“你不舒服吗？”

　　又走近两步，才看见了桌子后方同样蹲着的陆里：“陆里，你也在？”

　　陆里给了人个眼神，心里不爽，我在是碍你事了吗？

　　许见岁没想到这个点吴柏安还没走，站起来打招呼，说了自己没有不舒服，但没说要找纽扣的事。

　　“正好，刚刚还和钱教练说到你了，和我去见见？”

　　许见岁低头望了还在找纽扣的陆里一眼。

　　感受到视线的陆里抬头，很贴心又很违心地说：“去吧，纽扣我给你找就行。”

　　“好吧。”许见岁点了点，知道吴柏安也是一番好心，但还是有点不想离开，可再一看，陆里已经重新低下了头，找纽扣找得正起劲儿呢。

　　许见岁：......

　　纽扣比站跟前的大活人重要是吧。

　　“行吧，”许见岁拿起她放在桌上的手机，一脚跨过陆里时，又觉得人家也是好心，弯下腰补了一句，“找不到也没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