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热》陈意久

12、36.5℃

　　陆里和吴柏安认识但不熟，顶多是公交车上要抢同一个位子不巧碰上而点头相向的关系，并且陆里或许会因为眼不见心不烦而在下一个站就提前下车。

　　所以，也不会为了促成一段他不看好的爱情而刻意去拉熟。

　　周树和吴柏安也不熟，陆里打量了一圈儿，好像只能从唐小天身上下手，那小子在吴柏安自我介绍时拍手就拍的特别欢，有吴柏安在的地方就有他。

　　陆里记得两家住的也挺近的。

　　唐小天一左一右拿着两个水杯，右手是王海的保温杯，接的沸水不然泡不开里面的枸杞和大枣，左手上的吴柏安的随手杯，水的温度刚好入口，他大步地走着要把水杯给人递去，正好碰上了从刚刚滑雪结束出来的陆里。

　　“陆里哥。”唐小天笑着打招呼，要错身而过时又和陆里面对面对上了。

　　他急忙往左跨了一步，给人让出路来，但陆里也马上往右一偏，又挡在了他面前。

　　唐小天：......

　　这举动带着刻意，唐小天也在这时反应过来对方是故意的，懵了一下，又试探着问：“陆里哥你有事啊？”

　　但陆里没马上说出找他的目的，而是抬起手去拿唐小天右手上的保温杯：“我给你拿吧。”说着还自觉友善的笑了一下。

　　其实陆里的本意是先拉近一下关系，开口时才不会显得突兀，但他很不擅长对人示好，此刻笑起来反而衬得他举止诡异。

　　唐小天望着面前反常的人抖了一下，握着水杯的手收的更紧了：“不用了，这也不重，你别不好意思啊，有事就直接吩咐呗。”

　　他话音落下，陆里那边握在手里的手机震了震。

　　陆里瞟了一眼，见是许见岁发来的消息，心里一下子忽上忽下，像是断头台上突然单枪匹马闯出一个人，打断了正准备挥下大刀的侩子手。

　　让人侥幸期盼生出变故。于是他比了个手势让唐小天稍等一下，划开消息时手指抖了抖。

　　【许见岁：打听了没？】

　　陆里冷叹一口气，真是，做什么不切实际的梦。

　　【许见岁：刚刚就十分钟，我已经看见有两个女生跑你们馆去了。】

　　【许见岁：周树说这已经是今天第五场有妹子去找柏安哥要联系方式了。】

　　【许见岁：我能不能弯道超车就靠你了。】

　　陆里：......

　　他苦涩地勾了勾嘴角，望着这一行行文字的眼神晦暗不明。

　　【陆里：别急，是你的总跑不了。】

　　打字的手指却一停一顿，也不等回信，锁了手机揣兜里，朝唐小天使了个眼色：“走吧。”

　　陆里把人往走道的深处带，唐小天在靠墙的旮旯角站定时还在紧张，上下左右的四周瞅了瞅。陆里就站在他的面前，面色阴沉，堵住了唯一一个能走出去的道口，再往前一点是厕所，唐小天只希望厕所里有人正好出来，让他闻一闻人气。

　　“咳咳......”陆里清了清嗓子，唐小天四处贼溜溜转悠地眼珠子立马聚焦在他脸上。

　　陆里问：“你和吴柏安很熟？”

　　唐小天疑惑但点头：“我和小安哥是邻居。”

　　陆里：“那他的情况你都一清二楚吧。”

　　原来是问吴柏安，唐小天挺挺小胸脯：“那是！”他不只是吴柏安的邻居，还是他的小迷弟，对方的每一个功勋章他都记得。

　　陆里：“那他有女朋友吗？”

　　唐小天：???

　　“没......有吧......”唐小天脑子一愣，他没想到陆里问的是吴柏安的私人感情，刚刚还掷地有声的话音降了八个调。

　　“没有......吧？”陆里重复，看起来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你真的和他熟吗，怎么连这个都确定不了。”

　　本来陆里是打算先问完有没有女朋友，再问吴柏安喜欢什么样的女生，谈过几次恋爱，和那些女朋友有没有彻底断干净的，但现在看来是没这个必要了。

　　而陆里这语气和挑眉的质疑动作都很伤人，唐小天委屈，也因为迷弟身份受到质疑颇有不爽，在陆里转身时，急忙把保温杯夹在胳肢窝处，拉住了要走的人：“等等......”

　　他很认真地想了两秒，这次否定的斩钉截铁：“肯定没有！”

　　陆里：“你怎么确定？”

　　唐小天：“小安哥空间里从来没发过女生照片，更没有什么恩爱的双人照，也没有情侣配饰什么的，寒暑假整天在冰雪城带队，进雪场就把手机锁进柜子里，一整个白天看手机的次数不超三次，怎么可能有女朋友嘛，你说哪个姑娘谈恋爱受得了这么冷淡的联系频率。”

　　陆里不是姑娘，也没谈过恋爱，他没有发言权，但也觉得唐小天分析的不无道理，迟疑片刻认真想过后，还是决定相信唐小天。

　　他诚恳拜托：“那麻烦你帮我打听几个消息，可以吗？”

　　话音落下，唐小天瞪大眼，立马点头如捣蒜：“可以啊可以啊，就交给我呗。”也不先问陆里要打听的是什么事。

　　一方面是因为他人本来就热心肠，另一方面是陆里这人虽然平日里对人客客气气，和和睦睦的，但总透着一股疏离感，从没主动找人帮过什么忙，唐小天好奇啊，这是什么大事能让他开口啊，还找到自己来。

　　“嗯......那就先谢谢你了。”事情办的挺顺利，这是陆里没想到的，先松下半口气，然后将事先想好的问题一个一个说来。

　　说到第三个问题时，面前的唐小天已经完全呆愣住。

　　陆里望着对方不太清澈的眼睛，也停了下来，是不是问题太多，说的太快了？然后再次体贴伸出手去拿唐小天手里的保温杯，提醒：“你要不要用手机记一下？”又好脾气地从第一个问题起按顺序重复了一遍。

　　唐小天脑子有些转不动了，因此没空拒绝陆里的帮忙，听话的拿出手机，在备忘录里打下“吴柏安每任女朋友交往历时多久”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琢磨过来。

　　“陆里哥，你是在帮人追小安哥吗？谁呀，我认识吗，想不到你还会做这种好心事？”

　　陆里：......

　　他被噎了一下，忘记这些喜欢讨厌、情情爱爱的问题指向性太强，可在应该如实承认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在点头和摇头间，私心地选择了含糊其词。

　　陆里：“别自己瞎猜啊。”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他生起只要许见岁还没告白成功，他就还有50%翻盘来过的几率——要么她男朋友姓吴，要么不姓吴。

　　唐小天被否认，心下不服，他对这些问题可太熟了，怎么看怎么都是小女生在追人前先打探清楚的小把戏，他作为吴柏安的忠实跟班，小时候就被无数漂亮姐姐用糖衣炮弹引诱过。只是这次对面的人换成了陆里这一米八几的帅高个，才一时没反应过来。

　　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一向泰然自若的陆里难得表情有些不自然，想着要怎么把面前这小人精糊弄过去，在唐小天第三次眼珠子在他脸上和手机屏幕上来回转悠，以求找到破绽时，陆里冷静了下来。

　　他镇定开口：“还有，吴柏安的身高、体重、体脂，从什么时候开始单板滑雪训练，第一次正式比赛是在哪年哪月，获得了什么奖项，拿金牌是在什么年纪，迄今为止在赛场上获得的最高荣誉是什么，他为什么来冰雪城带班，报名的人多不多，能不能招满人，好评率高不高，配不配助理，工资是多少，有没有额外补贴！”

　　唐小天：......

　　“记下了吧。”陆里长吁一口气，这次没再贴心关心唐小天的记录进度，麻溜说完，潇洒转身。

　　跨出两步后又回头，再次说了感谢：“以后单板滑雪上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倾囊相授。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我就让教练把我们安排在一个组里，我一对一辅导你。”

　　唐小天：......

　　训练之间王海一般会安排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周树本来想叫上陆里一起去外场，一扭头，就只看见对方匆匆离去的背影，于是只好自己去找了许见岁和钟雅婷。

　　他们休息的时点差不多，三人遇上，吵吵闹闹，嘻嘻哈哈，聊天氛围很是融洽，愉快的十多分钟结束，周树哼着小调儿赶在最后一分半钟去厕所解决个人问题。

　　头一抬，就看见唐小天在厕所门口，走一步，退半步，七魂丢了六魄，一看就很有问题。

　　周树眯着眼悄声走近，突然哇的一声叫起，把还在想着事儿的唐小天吓得半死。

　　他双手伸出去要打人，又下意识一缩，把拍马屁用的两杯满满当当的水紧紧抱在了胸前。

　　奇怪，真奇怪，周树瞅瞅被他见不得人似的护在怀里的水杯，又望了望因为动静声控灯暗下又亮起的厕所，想起刚刚王海在滑雪场上对唐小天的严厉批评，恍然大悟。

　　随即颤颤巍巍指向厕所：“你从那里面给老王接的水啊？！”

　　唐小天：......

　　唐小天：“我没有！”

　　这一天天的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

　　饮品店里，许见岁问起事情打听的怎么样时，唐小天刚好在一分钟前发来了消息，陆里哼哼两句，把手机递了过去。

　　“喏——”

　　许见岁接过，随即被那满满当当一屏幕的蝇头小字给炫到了，洋洋洒洒发了两大页。

　　她一目十行下去，在看到“二爷爷高龄八十七”时，太阳穴突突跳：“这些问题都是你想的？”

　　许见岁扬起手机问。

　　陆里点头。

　　许见岁：“你上辈子是做特工的吧？”

　　陆里：......
　　我这还不是为了掩护你。

　　钟雅婷吸了小半口水果茶也过来看：“来，我看看有什么有用信息。”也被这背调似的问卷调查给炫到了。

　　她伸出昨天刚刚做的亮粉色美甲在屏幕上划过：“他生日是上半年欸，都已经过了，只能期待明年了，到时候你准备个惊喜，你们就二人世界，花前月下，嘿嘿嘿嘿......”

　　不知道是不是正好坐到了空调底下，许见岁后背凉飕飕的：“这八字还没一撇呢，说不定这暑假就是最后一面，以后各走各的了。”

　　陆里：嗯......没错。

　　钟雅婷：“我这不是往好方面帮你着想，欸，你说你这是追人的心态吗，既然这样的话干脆就别追了，浪费感情。”

　　许见岁：“这么说的话......”她捏着吸管戳了戳高脚玻璃杯里悬浮的冰块。

　　陆里竖起耳朵：嗯......就别追。

　　许见岁：“还是追一下吧。”

　　成不成的，至少得先行动。也算圆了青春时期的一个心愿。

　　陆里哀怨叹气。

　　许见岁继续低头看，突然对着上面的一行内容瞳孔一震，拉拉钟雅婷：“他时薪有三百！”是她一整个日薪的三倍整了。

　　钟雅婷也弯下腰去看：“而且一天只工作四个小时！”打工人实名羡慕。

　　许见岁：“还每天有餐补！”

　　钟雅婷：“甚至单独配置助理！”

　　许见岁：“你说我到他这个年纪能有他这么值钱吗？”

　　钟雅婷：“不如你现在就先抱个大腿吧......”

　　而后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抬头往对面懒懒散散靠在椅子上的少年望去，异口同声：“朋友，苟富贵勿相忘！”

　　陆里：......
　　你们不是在研究怎么追人吗，你们重点偏了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