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莺》予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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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定四年八月，叶莺消逝后第三年，椒房殿下午，丝绸幔帐下放着冰鉴，宫人打着蒲扇，天子夫妇慵懒靠在紫檀珐琅榻上，欣赏着最新宫廷歌舞，秦希娴大腹便便，还有两个月左右她要迎来第二个宝宝。

　　“报！”急促尖锐声音打破殿内宁静安逸气氛，内侍急匆匆走近殿内，向景琮呈上一封急报。

　　“陛下！翼州传来急报！信王明晖打过来了！”

　　内侍声量不大，但秦希娴听得分明，她只觉腹内一阵收缩，想站起身竟一时使不上力。景琮打开急报，手上快速翻阅，脸色逐渐铁青，对内侍道：“快宣！”

　　内侍退后几步刚要转身，景琮道：“令齐丞相和陈栗将军速速进宫！”

　　秦希娴站起身走到景琮跟前，视线飞快扫过景琮手中信笺。

　　信笺上字字触目惊心，先太子妃明婳死而复生不仅有传国玉玺，还携有年岁四五岁左右幼童，说是先太子景珣之子，信王明晖以回复正统之名讨伐景琮。

　　一阵眩晕，心跳不由自主加快，秦希娴捂住胸口，仿佛下一刻心脏就会跳出来。

　　信差一路小跑进殿，跪在景琮面前禀告：“信王明晖前日半夜偷袭翼州，兵马万余，翼州守备空虚，奴才离开时已快守不住。而且”，信差抬头，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景琮：“先太子妃明婳是副将之一，还有一个孩童，据见过先太子和先太子妃的人说，就是先太子妃明婳本人，孩童和先太子长得很像。还有一篇檄文，在信笺里”，信差垂下头，声音低了下去，“很能蛊惑人心”。

　　秦希娴抖着手，拿过信笺细看，檄文里将明晖出兵看做匡扶正义替天行道之举，列举景琮多宗罪状，与景豫共谋篡位屠戮皇后郑钰和太子景珣，毒害天子景沣，对亲娣冷酷无情远嫁景姝于蛮荒之地……

　　秦希娴闭上眼，手紧紧抚上腹部，几欲站不稳时，一双温暖的手扶住她的肩膀，她睁开眼，景琮扶着她，眼神里并无太多慌乱。

　　秦希娴似得到一丝安慰，又不敢相信般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都这么久了，我以为没事了，梦里那次没有明婳，没有什么皇孙，也没有这样的檄文……”

　　这一次明晖师出有名，有皇孙有玉玺有明婳，比前世出兵南下名正言顺更加可怖，秦希娴浑身颤抖。

　　椒房殿近身服侍的宫人内侍都已退下，大殿里只剩下夫妻二人。

　　“是叶莺！”秦希娴声量高了几分，咬牙切齿道：“叶莺就是明婳！她和景珩一伙的！她回来就是为了拿到玉玺，景姝远嫁没几个人知晓细节，定是景珩说的！她是自愿去的，景珩怎么能那么说！”

　　秦希娴眼角洇出泪：“那晚我不该带她们……”

　　景琮安慰道：“事情还没那么糟糕。你的梦里无人可挡明晖，可现在陈栗将军驻守京城，我们还有景珩，他若有心加害我们和明晖里应外合，我们应该早死了，不会到这个时候”。

　　秦希娴流泪道：“还不知他在哪儿，什么时候回来”。

　　“别担心，好好养身体”，景琮安抚道：“我们和你梦里已有许多不同，怎知结果就一定一样呢”。

　　景琮和朝中文武大臣商议结果，陈栗将军率领五万精兵赶赴冀州迎战明晖，待景珩回来，再视具体情形率骑兵增援，陈栗将军开拔时前线战况不断传来，明晖已占领了三座城池。

　　陈栗将军开拔后第四天，景珩回京进宫，他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便日夜兼程赶回。

　　景琮慨叹道：“安逸了几年，朕以为明晖歇了这个心思，没想到他不仅没有，还弄出明婳皇孙玉玺一堆东西，他是势在必得”。

　　景珩躬身道：“陛下安心，臣弟这就出发，誓以鲜血阻明晖狼子野心”。

　　“怪我，放松了警惕，明晖势力范围周围城池都没有安置守军，他这一路南下势如破竹，很涨敌兵士气。弟弟，你和陈栗将军一起，你估摸着胜算几何？”

　　景珩抿紧唇角，垂下眼眸：“陛下，臣弟只能保证，臣弟以血肉阻明晖骑兵，他若攻向京城，必是踏着臣弟尸身”。

　　每一次沙场浴血，没有谁可以保证全身而退，唯有拼命搏杀，明晖蓄谋已久，景珩此刻不知战况不了解军情，无法做出任何承诺。

　　景琮轻抚景珩肩膀，问道：“陈栗将军先行开拔，他为主帅，你去的晚为副帅，你没意见吧？”

　　“臣弟听从陛下安排，与陈栗将军为大夏为陛下肝脑涂地！”

　　景琮甚是安慰：“我和他叮嘱过，你们有事一起商议，明晖老谋深算，又会蛊惑人心，你们多费些心思”。

　　景珩没有离开的举动，景琮看向他，他垂着眼眸并未看到景琮狐疑目光。

　　“陛下，臣弟有个请求”，景珩开口，视线仍看向景琮衣摆。

　　“讲”。

　　“若有幸击败明晖，可否饶明婳一命？那时大夏再无远虑，臣弟会带她走，隐名埋姓再不踏上京城一步”。

　　景琮嘴唇气得哆嗦：“只怕只是你的一厢情愿，她未必领你这份情，更不会跟你走！”

　　景珩抬首看向景琮，目光坚定：“臣弟只想要陛下的应允”。

　　景琮长叹一口气，迎着景珩目光，挚诚地问：“弟弟，你告诉朕，叶莺到底是不是明婳？”

　　“陛下，您就当我对那张脸有执念”，景珩看着景琮，目光中未有丝毫闪躲和示弱。

　　景琮只是叹气。

　　“陛下，您给臣弟这句应允，臣弟才能安心”。

　　“去罢去罢”，景琮妥协，“你们死遁想去哪儿便去哪儿，再不要回来”。

　　*
　　燕王府。

　　景珩刚拐进巷口就看见高玄泰站在大门口翘首以望，待他下马时，高玄泰早迎了上来。

　　“什么时候开拔？”高玄泰着急地问。

　　“今夜”，景珩边说边走，他进宫时已命张承和准备东西，这会儿拿了东西直接奔京畿行营。

　　“你是不是很兴奋，你可以再见她？”

　　景珩没有搭理他的话。

　　“你有必胜把握？你知不知道若你胜了，按律她得凌迟处死！”

　　景珩道：“我知道”。

　　高玄泰急道：“你忍心？”

　　见景珩又不搭理他，高玄泰表态：“我不管！我要跟着你去！”

　　“无故擅闯军营者，仗军棍二十”。

　　高玄泰不管，景珩不带他，他又不是没有腿，他就不信景珩还真把他腿打折了。

　　前线，明晖率领骑兵一路南下，沿路城池由于没有囤积守兵，他攻势如入无人之境，再者他的檄文气势宏大慷慨激昂，明婳和皇孙加持，又有玉玺在手有理有据，一时间所攻克城池里蛊惑不少人心，而面临被攻克的城池里则人心惶惶。

　　陈栗将军五万精兵到来，阻止了明晖继续南下脚步，两军在仪州城外交战多个回合，互有胜负和伤亡，战事僵持进入拉锯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