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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

  •   特定的旋律、味道、画面,都是很容易勾起回忆的媒介。

      比如,无论何时,拔丝地瓜这道菜都会让我想起外公。骑在他肩头爬山,牵着他的手滑雪,跟他炫耀年级前三的期末成绩单,窝在他怀里胡乱改动他写的诗,听喝醉了的他絮絮叨叨地讲故事,生日宴上拒绝当众上台献唱他扁着嘴朝我皱眉头,每次回老家的头几天顿顿桌上都会出现他百忙之中亲手给我做的拔丝地瓜。

      比如,海浪的声音配上perfect这首歌,再搭上热巧克力的味道,眼前就会浮现出无数个醉酒的夜晚。和朋友们拎着酒瓶,摇摇晃晃地嬉笑着,在海滩上唱歌、跳舞、打滚、奔跑。跑丢了耳环,跑丢了戒指,跑丢了鞋,偶尔也会跑丢一两个人。

      比如,在夏天的午后听到明月天涯,就会想起中考前我一周逃三天学,什么都不做,只是从家门口的41路车始发站,一直坐到终点站,买一根巧乐兹,站在垃圾桶边吃完,再重新投币上车,戴着耳机,晒着太阳,昏昏沉沉任由额头磕碰车窗,坐一个半小时到学校,溜回班级取上作业,再跑去市中心的麦当劳,和当时上高中上大学的校外的朋友一起学习、打牌、聊八卦、消磨时间。

      比如,在雨天的火车上闻到反转巴黎的味道,就会想起很久之前的第一次面试,问了我什么问题倒是不记得了,只记得我的所有回答都在围绕着“存在即合理”进行诡辩,结束后,当时的男朋友来接我,我们去吃了鳗鱼饭,我觉得那简直是我吃过最难吃的鳗鱼饭了。三天后,我怎么看他都觉得不顺眼,果断地提出了分手。当晚,我和朋友又去吃了那家店,结果鳗鱼肥,米饭润,就连配餐的汤都鲜鲜香香的。

      比如,发烧的时候,如果碰巧听到切菜的声音并闻到炖排骨的味道,我会想起刚上大学跟某个长期约会对象分手时,觉得自尊受辱的对方闯进了我家,摔烂了我的手机,把我所有的钱和卡都藏了起来,拉上了所有的窗帘,锁上了所有的门,以爱我离不开我的名义控制我,还装模作样地去给我做饭。以及,最后高烧到近四十度的我忍无可忍,眩晕着翻出抽屉里的水果刀,冲去厨房刺了他肩膀两刀,并放言说再不从我家滚出去,下一刀捅的就是他脖子。

      比如,像今晚这样。

      冬季干燥的鼻腔中如果涌入烟花爆竹和消毒水的味道,我就会想起,在癌症晚期靠各色营养液勉强吊着命的外公的病房里,大人们在商量是不是该结束折磨了外公十一个月的痛苦,十六岁的我因为和当时的男朋友吵架,缩在没人注意的角落里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地啜泣,结果已经很久都无法自主移动、听不清看不清、病得完全认不出我了的外公,竟像是发现了似的,突然扯掉了输氧管,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来,嘴里喃喃喊着我的小名,拼命抓着外婆的手,含糊地反复问她,他的宝贝为什么在哭。

      外公在事情发生的当天、那年的正月十五去世了,窗外放着烟花,医院走廊里站满了闻讯赶来的亲朋,我在主任办公室抱着他的枕头,闻着上面的药水味止不住地流眼泪。
      从此之后,再没吃过拔丝地瓜,再没过过元宵节,也再没真心实意地喜欢过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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