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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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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沉沦海北岸筑起的高台上，公子开明望着漆静海水道：“沉沦海天险以南百里，有凶岳疆朝的铁窟山城，铁窟山城以东五十里又有应龙关，目前四皇子驻军在这两处，成掎角之势，易守难攻。”
俏如来循着他指向之处望去，黑压压的城池魔气漫天，论起战力，虽然修罗国度与暗盟联手，凶岳疆朝仍是更胜一筹。
“再看我方势力，沉沦海以北百里有修罗国度的镇魔关城，城西三百里有暗盟帝女精国的幽冥峡谷和精卫城……”
“是魔伶峡谷。”墨雪打断了公子开明。
“对哦现在幽冥峡谷改名叫魔伶峡谷了因为魔伶公主战死峡谷的缘故……啊总之，总之重点是，镇魔城和暗盟峡谷之间的距离是比较远的，很难像凶岳疆朝那样多山多沼占据天然屏障形成为完美的犄角之势。三百里啊三百里，俏如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妖神将你明白吗，阿飘你呢你明白吗！”公子开明跺了跺脚。
“你废话太多了，三百里需要魔军行兵一天一夜。”网中人真的不想理他。
“小明I knew，This topic you\'ve complained so many times,”鬼飘伶拍了拍公子开明的肩膀，“But修罗国度多荒漠草原，暗盟多川泽溪谷，地势不如凶岳疆朝险峻，沉沦海北边土质主要是砂质，也很难再建一座关城。而且当年魔伶公主hate你们前任帝尊帝鬼，也很hate现任帝尊戮世摩罗……”
“阿飘啊后面那句就免提起了，总之俏如来你明白了吧！”公子开明背着手绕向俏如来询问。
“凶岳疆朝的掎角之势很难攻下，但如果不主动出击，放任他们突袭镇魔关城，三百里距离暗盟援兵可能救之不及，一旦城破凶岳疆朝可长驱直入，修罗国度再无天险可守。”俏如来说道。
“掌声鼓励！”公子开明跳起来鼓掌。
“所以我们不能和凶岳疆朝决战镇魔关城……”鬼飘伶顺着他的思路说道。
“所以决战地点，就定在镇魔关城。”俏如来继续道。
“掌声鼓……”公子开明刚鼓掌，就被网中人打断了。
“这和你刚才分析的相悖！”网中人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决策，不得不提醒。
俏如来解释道：“我们现在的实力，就算加上墨狂，也不可能强行去攻凶岳疆朝占尽地利的关城，那代价太大了。”
“没错，很对，非常正确！镇魔关城决战，我赞同！”公子开明举手，这是他们在帐中定下的策略。
网中人实在不明白这些智者为什么说一套做一套，但公子开明是策君，守了沉沦海这么多年，没道理质疑他。推算时间戮世摩罗安顿好鬼祭贪魔殿的政务也该启程了，等他到来再做计较。
这时有魔兵来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凶岳疆朝四皇子请俏如来铁窟山城赴宴。
“赴宴，赴什么宴，鸿门宴哦？”公子开明回头瞧俏如来，“你要去吗，俏如来？”
“不可。”网中人断然道。
“俏如来倒是认为不妨听听那位四皇子想说什么，顺便也可观察对方军势，得到更多情报。”俏如来却道。
“去了maybe就回不来了。”鬼飘伶提醒。
“俏如来自信可以平安回来。”俏如来语气仍是从容。
“你无权决定。”网中人道。鬼飘伶说的没错，去了未必回得来，但网中人却有两重顾虑，其一担忧四皇子摆鸿门宴诛杀俏如来，其二是怕俏如来转而投靠凶岳疆朝。前者他们损失最强的战力，后者则是雪上加霜。
“我说妖神将啊，虽然人是帝尊绑来的，但俏如来和我们是合作呐……嗯嗯嗯，他想去就去喽！”公子开明移动到网中人身旁。
“公子开明！”网中人皱眉看他，此魔心思难猜，举止轻浮但不莽撞，不知他与俏如来又有何算计罢了。
“你要去，留下墨狂。”网中人道。
“不可。”墨雪对俏如来谈不上有什么好感，但对这种要求也难以容忍。一个人类手无寸铁被扔到魔窟，岂不是任人宰割。
俏如来用眼神制止墨雪，对众人道：“可以，策君，劳你替我保管墨狂。”
“没问题！”公子开明痛快地接过护世之兵。
诛魔之利包括三样要素：护世之兵，弑师血祭，渡世大愿。不具备后两项条件，那墨狂在普通人手里也不过是寻常兵器。目前唯有俏如来一人拥有这三样要素，如果有人杀了俏如来，而这个人并非俏如来认定的墨家弟子，那么相当于弑师血誓失败，诛魔之利的契约会转移到俏如来的血亲身上。但没有渡世大愿，无法用墨狂开启真阵，对付一般魔族或许可以，但对付功力深厚的魔族便无法毕全功。
如果四皇子要杀俏如来，就面对利弊的抉择：利是无人再可开真阵；弊是诛魔之利可能落入戮世摩罗手中。
端看他如何抉择，但此行仍是十分凶险。
胜从险中求啊……胜利的第一步，就看此行了。公子开明摩挲着下巴，目光深沉。
“我送你去。”墨雪道。
“多谢。”俏如来躬身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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戮世摩罗来到军营时，公子开明朝他打了个招呼：“嗨，帝尊你好。”
网中人抱臂等他，见他只带了杀生鬼言，道：“你让曼邪音带兵坐镇镇魔关城了。”局势确已到了一触即发的时刻，戮世摩罗不能全然信任妖族，最重要的关城，他仍要派重将魔兵镇守。
和妖神将之间的默契无需多言，戮世摩罗扫视军营，心中升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俏如来呢？”
“去凶岳疆朝的铁窟山城了。”网中人道。
“去做什么？”戮世摩罗心里升起一团火，似笑非笑地问。
“赴宴。”网中人回答。
戮世摩罗笑了：“看来我们修罗国度的伙食不合尚同会盟主的胃口啊，还要需要凶岳疆朝款待。”
杀生鬼言在旁听得浑身一激灵，想起了自己给俏如来准备的那份“山珍海味”，结结巴巴道：“帝、帝尊啊……属、属下……”
戮世摩罗一语双关，公子开明道：“但是墨狂在我们手上。”
“没我的命令，谁允许他去……”戮世摩罗猜得出公子开明和俏如来有算计，但他与公子开明不同，他对俏如来甚至公子开明的信任都有限度。多疑是一颗恶种，深深地扎根在他的心底。而亲手埋下这颗恶种的，却是他的亲生父亲。
他逼俏如来服下药丸控制他的行踪，也是因为这颗多疑的恶种。
“我已回来了。”
正当他内心痛饮这多疑果实的毒液之时，一个清亮温和的熟悉声音响起，皎白人影渡海而归。
“还能回来啊……”戮世摩罗话音未落，拔剑挥出，寒光凛凛的剑尖堪堪抵在俏如来脖颈，抬起他削尖的下颏。
网中人看了看陪俏如来回来，毫发无损未经战斗的墨雪，知晓戮世摩罗的怀疑，所以并未出手阻拦。
“活着回来，意味着你们达成了某种协议。”戮世摩罗道，剑尖又进一寸，俏如来柔软的脖颈流下一道艳红的鲜血。
公子开明捋了捋头发，心道：戮世摩罗也非当真怒不可遏，俏如来甫一回来他便逼命，目的是营造紧张气氛，让俏如来无暇编出应对的谎话。但俏如来何许人也，这一路上他早就把思路整理清楚，说辞必定准备好了。修罗国度种族甚多，不同的声音也多，贪魔殿那边到底是耽误了戮世摩罗的的行程，让他慢来了一步。
“帝尊，可否借一步说话。”俏如来阐缓不惊，语气仍是三分客气，三分疏离。
“本帝尊真不想听你们这些智者开口。”戮世摩罗的喜怒无常，总是用来掩藏真意。
“帝尊若不愿听，”俏如来低垂的眉眼间流出了一缕情绪，抬眸又问，“小空可否听我一言？”
打感情牌，可是容易触犯戮世摩罗的逆鳞啊，公子开明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两人。但意外的是，戮世摩罗竟没有动怒。他只是怔了一下，似乎不知作何表情，随后不由自主收起了剑。
网中人无声冷哂，转身离开。公子开明拉着墨雪一边走开一边追问：“在铁窟山城看到了什么，快给我讲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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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如来与戮世摩罗在军帐中坐了下来，四周静谧，唯有沉沦海的潮声起伏。
“这次凶岳疆朝四皇子的邀约，目的有三点。第一点，试探我的能力，以及我们之间的关系。第二点，意图拉拢我与他结盟，”俏如来开门见山道，“你说的没错，我既然能活着回来，说明我与他达成了协议。”
戮世摩罗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靠近俏如来了。帐中灯影摇曳，这样近的距离他能看清俏如来每一根银白的睫毛。他这个兄长少年时脸上还有几分婴儿肥，骨架也没长开，裹着不合身的宽大僧袍，软绵绵的性情，从不出格的举止，青灯香篆间的面容总是模糊又朦胧……而如今的他，风尘仆仆的僧袍也掩不住一身清癯瘦骨，人也如绵里藏针，温和之下锋芒尽敛。
“应龙师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四皇子虽掌兵权，却也不得不忌惮他。倘若与修罗国度这一战失利，后路又被应龙师趁机切断，便是孤军深入，腹背受敌。这是他之所以意图拉拢我的原因，”俏如来又道，“至于第三点，即使我不说，相信你也已经看得很清楚了。”
“离间。”戮世摩罗道。
“没错，名为赴宴，邀我一人前往，又放我全身而退。无论我怎样解释，你都会怀疑我，不敢重用。”俏如来接着他的话说道。
俏如来回返军营时戮世摩罗那一剑，不仅仅为了让俏如来无暇应对，也是为了向众人宣告自己对他的怀疑。因为……
“但是四皇子也因此暴露了自己的一张底牌，”俏如来雪白的袈裟被灯光镀上了一层光芒，他双手安放在膝头，柔软的唇娓娓道来，“修罗国度……有内奸。”
戮世摩罗阖目，眼前一片黑暗，但片刻间仍遗留着俏如来那明亮的轮廓。
“我抵达军营不过一日，四皇子便知晓了。宴中我有意试探，发觉他也知道了银燕在你那里，”俏如来看向戮世摩罗，沉吟道，“不过他并不清楚银燕真正的战力，只知道他是你我都看重的兄弟。”
“银燕的事你讳莫如深，相信修罗国度知情的人不多，内奸的锁定应当不难。”俏如来的手指不由扣紧膝盖，袈裟纱质的布料发出了细微的窸窣摩擦声，宛如中原深秋时节最后的虫鸣。
“你们的协议是什么？”戮世摩罗确也想起了久远前他还在中原时，孤身一人在深秋的荒野奔走，听着秋虫唧唧，心中想：虽然我们一家人聚少离多，但父亲和大哥的心是和我做伙的。
“我答应帮四皇子对付修罗国度，他为我救出银燕。”俏如来平静地说。
“嗯。”戮世摩罗只是点着头。反间计，俏如来的决策在他意料之中。
“但这样还不够取得他的信任，所以我告知了他，我中了你的毒，请他为我取来解药。”俏如来自入魔世，一路未曾好好歇过，挺拔的双肩虽不肯显露疲态，愈发苍白的面色却屡屡出卖他。戮世摩罗望着他，到此时才出乎意料，俏如来竟会将药丸的事告知凶岳疆朝的四皇子。
将致命弱点告知敌人，等同于让敌人握住一把抵在自己心口的刀。这绝非戮世摩罗当初逼他服毒的目的。
所以说不该听智者讲话，戮世摩罗觉得自己和俏如来还是有代沟，他的内心升起一股焦灼。
“四皇子一旦握有解药，就能够控制我，如此他才会真正信任我。除此之外，他会让这个内奸想方设法取得解药，你便可趁机明确这名内奸的身份。”俏如来陈述自己的计谋，然而语气过于无情，仿佛那一枚棋子并非是他本人一般。
或许正因是他本人，才能说得格外平淡无情吧。
“取得他的信任，但不会失去我的信任吗？”戮世摩罗莫名感到一股恨。激烈的情绪涌上头，他虽对俏如来的说辞感到一丝稍纵即逝的违和，但也无暇过多思考了。放弃、牺牲，这习以为常的态度，真是令人痛恨。
“小空，请你相信我。”俏如来抬起了头，灯光映亮了他整张脸。三分客气与疏离之下，藏起的不只是锋芒，也是那从不曾改变的多情和温柔。
戮世摩罗凉凉地笑出声来，“没有解药，那可是会非常、非常的痛苦……”
“忍受痛苦，恰好是我最擅长的，这点你大可放心。”俏如来拉上了兜帽，站起身结束这个话题，走出军帐。
信任啊……戮世摩罗按着心口轻轻地笑。史精忠最擅长忍，史仗义却最怕疼。没有心就不会疼。
所以戮世摩罗没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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