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莉诺的荣耀之路[西幻]》梨宵

19、坏消息、好消息

　　五天后，六月九日。阴转小雨。

　　一支奇异的军队从海上来，被投放在港口城市霍木都斯，然后由东至西急行军，现在已到达红狐大平原上。除了少数几个做祭司打扮的人，不论男女，身高全二米五以上，皮肤呈血红色，身上每一处都布满遒劲的肌肉。这正是阿库斯士兵特有的狂战士状态。

　　军队的统帅瑞恩正在跟祭司讨论军情。他现在身高两米六，祭司却只有一米七，因此瑞恩跟祭司讨论的时候，不得不一个费力往上伸着脖子，一个佝偻着腰。

　　“三天前，我们只遇到了零星的一两个怪物，两天前，我们只遇到一只不到二十人的怪物小队。昨天，我们被袭击了三次，每次来袭击我们的怪物数目已经过百。应该是越接近甘达峡谷，这些怪物就越多。曼林伯爵他们已经失联好几天，你觉得他们还在吗？”祭祀伸着脖子喊。这是个留着妹妹头的青年小伙子，一边喊话一边费力倒腾着腿，才能勉强跟上这些大个子的步伐。

　　瑞恩大踏步向前走，声音低沉有力，像喉咙里含了一个雷。“不管他们在不在，我们总要去打仗的。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妹妹头祭司跑得大口喘气：“意思是，我们可能人手不够！我们跟陛下说一声，还得继续派人来！”瑞恩斟酌片刻，点头道：“那你现在就写信。”

　　妹妹头祭司从宽大的袖中取出纸笔，边跑边写了一封急信。写完后，对折两下，找到信使：“把信装好，送给陛下。”信使当着他的面，把信装进好打上火封，系在老鹰的腿上。老鹰站在信使胳膊上，扑扇两下翅膀，刷的飞远了。

　　几个祭司齐心协力算出曼林伯爵所在方位。他们找过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但是，有腥臭的血气给他们指路，就算不用火把，他们也不会找错地方。

　　卢修斯·卡梅洛特身边只有两百多个活人了。他们刚刚结束一场战斗，瘫坐在地上，周围全是战友和怪物的尸体。瑞恩朝他们走过去，每走一步，都感觉脚下黏糊糊的。他尽量不去想，那到底是泥巴，还是战友被碾碎的血肉。

　　“怎么就打成这样了？”瑞恩快步冲到卢修斯身边，伸出熊一样粗壮的双臂，本想安慰地抱抱他，却发现卢修斯身上无一块好肉，又只好把双手放下来。

　　卢修斯张嘴，还没说什么，先“哇”地吐了一口血。妹妹头祭司快步上前，要给他治疗，卢修斯摆手拒绝了。

　　“这些伤，等我回国了还能治。现在战斗随时可能爆发，把你的魔力省下来，用在刀刃上。”

　　瑞恩冲妹妹头祭司点头表示同意，然后转头冲卢修斯问：“情况到底有多严重？”

　　卢修斯简单地叙述了一下他们的遭遇。

　　给帕特里克写回信的那天晚上，他们遭遇了规模最大的一次袭击。

　　“他们从营地的四面八方涌来。有的还是人形但随时可能变成怪物，有的完全是怪物的样子。”卢修斯回忆道，“怪物的种类还是两种：触手，还有泥巴怪。本来我们打他们已经有经验了。谁知那些泥巴怪突然融合了，我们面前变成一个巨大的泥巴怪物。它吞掉了超过一半的人。”

　　瑞恩想象当晚的场景，一个巨大的泥巴怪物体内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不禁缓缓地、深深地打了一个寒颤。

　　“我们没想到会跟怪物纠缠这么久，祭司只带了两个。净化术对这些怪物最有用，但祭司的魔力有限，一旦魔力耗尽，我们就不是怪物的对手了。”卢修斯问瑞恩，“你们带了多少祭司？”

　　“二十个。”他没看到幸存者中有穿祭司衣服的人。“你的祭司呢？”

　　“那天晚上，泥巴怪吞了一个。另外一个，”他手指朝西边点了点，“刚刚战死了。”

　　妹妹头祭司那举着火把，朝西边走了大约三十米，终于看到他不幸的同行：从残存的上半身来看，这是一位女性，她的左半边脸腐蚀得只剩下血肉，下半身不知去了哪儿，内脏从腰腹部位狰狞的断口流了一地。

　　他默默地把火把移开了。

　　交代清楚后，他们没有耽误时间。分出几百人把伤员送回国，剩下的仍然奔赴甘达峡谷。希望那里的战局没有太糟糕。

　　此时此刻，甘达峡谷南端。大雨依然在下，战士们把拧过水的衣服穿在身上，哆哆嗦嗦坐在火堆旁边取暖。今天下午是难得的休战时间。

　　威廉的手下对甘达峡谷更熟悉，打仗更多，更老练。鲁伯特的军队则胜在人数更多，随时可以补充。双方你来我往，断断续续，打了好几天，尸体在雨水中泡得发白发胀，人们呼吸间全是尸体的腐臭味。

　　今天下午，双方默契停战，收敛尸体防止疫病。

　　鲁伯特嘴里叼着笔帽，签收送来的粮草物资。

　　“阿库斯的援军什么时候来？要是威廉扛不住攻势，往北方窜出去，再想抓住就难了。”

　　押送官告诉他最新消息：“现在红狐大平原上到处都是奇奇怪怪的教会狂信徒变成的怪物。好几千的援军都被拖在那儿，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他手指在物资单上点了点，让鲁伯特看：“说不定什么时候那些怪物就会跑到战场上来。以防万一，我们送了一批葵地皮果汁，还有十二个祭司。”

　　“十二个？”鲁伯特觉得十二个祭司有点多。

　　押送官以为他嫌少，苦口婆心道：“阁下就先凑合一下吧。那教会在国内埋了不少钉子，现在国内也时常有怪物出现。埃莉诺公主殿下带着骑士和祭司到处跑来跑去剿杀它们。等怪物杀得差不多，或者真的有怪物出现在战场，就可以给你派更多的祭司了。”

　　鲁伯特默默点头，心中把怪物的危险程度调到最高等级。说起埃莉诺，不知道她现在在哪？

　　赫尔兰的最南端，白骨海滩。

　　这片海滩上，没有常见的棕榈树、白沙滩、碧蓝的大海，有的只是犬牙交错的嶙峋的礁石、浑浊到海水、遍地风化的白骨。这里是第三纪元精灵、人鱼围杀叛乱巨人的古战场。

　　奈曼塔丽跺着冻僵的脚，戳戳旁边的丹尼，问：“那些怪物什么时候到？”

　　丹尼紧闭双眼，这种水汽充沛的环境对他的感知很有利。看不见的精神力在水中畅游，他的意识在浑浊的海水里急剧扩散。

　　几秒钟后，丹尼急促地大喘一口气，睁开眼睛说：“他们离海岸大概还有十公里。数量……我不确定，太多了，可能有七八百。按照它们的速度，到达海岸只有三分钟。”

　　埃莉诺默默地做着战前准备。她感知到的内容比丹尼更多，更详细。海鲜本来就长得奇形怪状，这些怪物仿佛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海鲜凑成的缝合怪。锋利的牙齿，坚硬的甲壳，灵活的腕足和吸盘，埃莉诺能预见这些怪物有多难缠。

　　所有人都安静不吭声，在脑海里默念埃莉诺制定的作战计划。一时间，人们耳边只听见哗啦啦的雨水声和海浪拍击在礁石上的巨响。

　　水声里似乎混杂了一点刺耳的刮擦声。一开始，这声音极其细小、微弱，人们以为自己听错了。很快，他们就知道这不是错觉。刺耳的刮擦和尖啸声越来越大，甚至盖过了海浪的滔滔巨响。

　　第一个扭曲怪诞的怪物露出海面，埃莉诺大喊一声：“杀——！”

　　众位骑士一齐使用“雨切”。

　　他们不能像埃莉诺那样弄出细小的水刃，那么大范围的掺有葵地皮果汁的雨切也很合适削弱那些怪物的状态。

　　一轮雨切下去，那些怪物萎靡不振。可是没跟上，它们很快就能恢复过来，这时埃莉诺的净化术就极其重要了。

　　她谨慎小心地念着咒语，每一个发音都无比清晰，还用手势加以配合，确保万无一失。这是埃莉诺改造过的净化术第一次用于实战。

　　“净化术！”魔法终于成型。

　　以前水神殿教授的净化术是滔滔洪水，冲刷一切不洁之物，鲁伯特也只是扩大了净化范围，提高了净化程度。埃莉诺把这个魔法改变成万箭齐发的样子，这样的单个净化之箭落在怪物身上，无法把它整个净化掉，却能轻松在身上穿出一个洞。这些贯穿怪物身体，让它们暴露出柔软内里的洞，就是埃莉诺的目的。

　　视线范围内，几乎每一个怪物，身上都有至少一个洞。奈曼塔丽已经准备好，要按照下一个步骤，把祭司们按照埃莉诺说的做法早早做好的葵地皮果汁炸弹准确地塞进每一个洞里。

　　变故陡生。

　　最前面那个，仿佛龙虾跟鱿鱼结合体的怪物，突然伸出触须，把周围两个海胆形怪物拉进体内——真的就直接拉进去了。然后它身上的洞立刻好了，体型大了一圈，变粗变长的触须以肉眼难以跟上的速度带着裂帛的风声抽向岸边所有人！

　　骑士和祭司们都没有慌乱。这些日子，他们遇到过太多一模一样的状况，早已知道该如何应对。

　　距离攻击最近的。用水之盾或水之壁暂时阻挡。不求挡多久，有一瞬间停顿就足够，其余人则一起施展出一个巨大的威力十足的水刃。你。水之断和水之壁很快破裂了，后面的人把即将被攻击到的同伴用水之鞭带到安全地带。那只腕足带着巨大的势能撞在水刃上，一瞬间就被切了下来。

　　埃莉诺再次施展净化术，这次，那些水箭全部朝着这头怪物去了。奈曼塔丽也没闲着，水流卷起炸弹就往其他怪物身上的洞里送。送进去一个，就触发一个。

　　这种特质的果汁炸弹爆炸时声响不大，岸上的人几乎听不到，却看见怪物纷纷灰飞烟灭。

　　远处一头海牛形状的怪物发出可怖的吼叫。岸上的人同时眼前一黑：这吼声有致盲的效果。

　　“我看不见了！”奈曼塔丽哭喊道。失去视力后，她无法把炸弹塞进怪物身上的动中。

　　埃莉诺正在施展净化术，抽不出手，大喊一声：“丹尼！”

　　“我知道！”他依靠优秀的感知能力精准地抓住奈曼塔丽的手。

　　“放松，别慌张。”丝丝缕缕的精神力从相连的手掌开始出发，一路直达奈曼塔丽的大脑。他没有遇到丝毫阻碍。这代表奈曼塔利对他极度信任，毫不设防。

　　“感知共享。”奈曼塔丽短暂地拥有了丹尼的感知能力。

　　在他的感知中，那些怪物身上的洞就像黑夜中的明灯一样显眼。奈曼塔丽顺利地把炸弹塞进所有怪物身上的洞中。

　　炸弹爆炸了。所有怪物都变成了灰。刺耳的声音全都消失不见，纵容视力还没恢复，人们已经开始欢呼。

　　埃莉诺的作战方法切实可行。教会的怪物的对他们的威胁大大降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