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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回 ...

  •   下午,风雪忽然停了。

      崦嵫城内,家家户户扫清门庭积雪,想到了晚上再顺心地做做生意。

      这除夕之夜就快来临,年货之类的储备更添紧张,总不能被这大雪搁置了。

      更何况,近日城内并不太平,这年也希望过得顺心点,去去晦气。

      这一日,酒肆的酒客惊诧地发现,一日难得见一面的由尘老板,居然陪了那位贵人整整一天。

      就连那个小白脸离开酒肆,由尘老板也未多瞧一眼。

      直到风雪停止之时,一声碗碎之声响起,千杯不倒的由尘老板,竟然醉在了那位贵人桌前。

      而后,他们傻愣愣地瞧着,那位贵人缓缓起身,轻柔地抱起那个温香软玉的身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派淡然地进了酒肆内院。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众人连端碗喝酒的动作,也顿在了半空中,只得半是心痒难耐,半是痴傻地瞧着,那紧靠在一起的人影缓缓消失于厅堂内。

      连那牙尖嘴利的灰袍男子,也咽了咽口水,喃喃念叨:“死了死了,莫不是我被魇鬼缠住了……”

      酒肆内院,长生池边,廉君静坐于湖心亭上。

      远处走廊间,渐行渐远一个黄袍男子,他的怀中正酣眠着两颊微微霞飞的由尘。

      廉君轻轻蹙眉,望着那一黄一白的身影,眸中若有所思。

      这是第几回了?

      自从那夜起,清乾仙君将酒醉的由尘送进房内,他便愈发爱来由尘的酒肆。

      如今,更是青天白日。

      仔细算算,至今已有四五日之久。

      身上紫蒲藤的仙气,早已被太白金星的法宝遮住,纵使他再怀疑由尘,也不会莫名来得如此频繁。

      廉君一向不会过问由尘的事,因他知道由尘自有分寸,虽是懒了一点,但绝不会做出离谱出格的事。

      不过此次,他实是看不透由尘心中所想,更看不透清乾仙君是何心思。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隐隐觉得两人间有些不对劲,那清乾仙君——

      似乎太过仁慈。

      而由尘对待清乾仙君虽没有太大变化,但却与他人有所不同,只是一时间,他也不清楚是哪里不同。

      就好像……两人之间隐隐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

      摇首叹息,廉君缓缓收回目光。

      若是由尘能放开,也算好事一件,执念再深,若无因果缘分,也终是寻不见那心心系念之人。

      他说三年,该醒一醒,可是他自己,却执迷了上百年。

      如果可以有个了结,廉君真心希望,由尘莫要再卷进前尘是非之中。

      至于自己……

      廉君露出一抹苦笑,执念本就置于心间,又何来剔不剔除?莫不是要挫骨扬灰?

      ×××

      崦嵫城内,华灯初上。

      顽劣童儿手执烟火,穿梭在人群之中,欢喜嬉笑。耳边还有各式各样的叫卖声,冰糖葫芦、馄饨、元宵……不绝于耳,偶尔城头还会绽放瑰丽的烟花。

      总之,雪停的第一个夜晚,崦嵫城笼罩在一派祥和之气中,温馨热闹,融化百样冰雪。

      “原来这就是人间,真是好生热闹。”

      两抹皆是绝色的人影,缓缓行在人群之中,偶尔有些玩耍在人群中的小童儿撞到两人身前,皆是引来一片稚嫩的吵闹之声。

      “小狗子,快来看!这位哥哥好漂亮!”梳着两个发髻的小男孩只及由尘膝盖,却硬生生扯着他的袖子,好似生怕他忽然跑了。

      “哪里?哪里?”人群中又挤出一个稚嫩的小男孩,大眼睛眨巴眨巴,十分可爱,他一眼瞧见由尘身边的清乾仙君,忽然一把扯住他,大声朝着由尘身前的小男孩道,“小宝,这个哥哥也好看!像神仙!”

      由尘眼皮一跳,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身前的小宝歪着头,仔细看向由尘帽檐下的容颜,随后愣了一下,纠结着眉头说:“哥哥好看是好看,可是都不笑笑。”想了想,弯弯眼睛露出小巧的白牙,“但是,还是像神仙!”

      小狗子也凑过来扯住由尘看,同样愣了一下,而后与小宝对视一眼,忽然拿着手中的烟火跑开了,嘴里还唱着自编的童谣:“好看哥哥是神仙,神仙哥哥在人间,今年大雪兆丰年,来年枕着馒头睡……”

      由尘揉揉额角,这酒肆有一个顽劣童儿不够,一出门就碰见了一双。

      他斜眼看去,只见清乾仙君正一脸沉思地望着两个孩子的背影,神色有些怔愣,像是在琢磨什么。

      “觉得童儿新奇?”他淡淡问道,清乾仙君是灵云所成,自是没有稚童之年,又久居南岳山,人情世故定是颇为不懂,现下看着两个童儿出神,多是觉得稀奇。

      清乾仙君回头看向由尘,轻笑道:“我是在想,由尘小时候,也是这等模样?”

      微微一愣,由尘撇开头看向别处,清乾仙君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便也默了下来。

      片刻,由尘抬头看向天际绽落的烟火,淡金色的眸子痴茫道:“我小时……很顽劣……”因此,他才那么护着小苗。

      因为,小苗和那时候的他太相像,连嗜酒的毛病也一模一样。

      不然,他何来千杯不醉。而如今,偏偏想要醉一回时,却还要依赖“惊魂”。

      彷如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朝庆幸,今朝悲戚,有醒便有醉。

      “那为何如今,变得如此清漠?”清乾仙君觉得,那两个童儿确实可爱,不过,现在的由尘,他也甚是喜欢,只是,略微让人有些心疼。

      侧眸看着清乾仙君,由尘字句清晰地说:“濮落能保证,今后不会有丝毫改变?”

      不待清乾仙君回答,他又道:“只要活着,遇见的事愈多,改变就愈深。”

      清乾仙君注视着那双淡金色的眸子,轻声问:“就彷如,我现在这般?”

      半晌沉默,两人心思各异,有人看着面前的风景,而有人则回忆起曾经的风景。

      片刻,清乾仙君伸手在由尘面前挥了挥,笑道:“这人间的闹市,可是我第一次来,由尘莫要发呆发了去。”

      微微回过神来,由尘看了他一眼,神情恢复清冷:“人间又名凡间,诸多烦恼之事纠缠心间,有什么好看的。”

      清乾仙君略微一愣,嘴角的弧度垂下几分,他问:“那你为何,又要待在这里数百年?”

      由尘默了片刻,很轻地吐出两个字:“等人。”

      “何人?”没有迟疑,清乾仙君追问出声,微透着咄咄逼人之气。

      由尘侧过头,静默地看着来来去去的人群,每张平凡的脸上都是笑逐颜开,温馨柔和。然而,这些人间的快乐,只是和他擦肩而过,偶尔停留也是匆匆过客。

      天边有烟花绽开,星火如飞雪垂落。

      由尘,终是没有给清乾仙君答案。

      因为,那是由尘最为珍贵的秘密,即使,很多人都已知晓。

      “有尝过人间的食物吗?”抬头看向身边同样静默的仙君,由尘淡漠问道,不知是有意转移话题,还是无意看到了不远处正香气四溢的馄饨铺。

      清乾仙君紧紧注视那双淡金色的眼眸,阳光的颜色,却毫无温度,冰凉得宛如腊月的湖水,清澈见底,沉淀了他所不知道的幽幽往事。

      只是,他不愿深究,即使当初从南极仙翁口中,得知那些只言片语时,他也不愿问得太多,更不想亲自质问面前这个人。

      清乾仙君总觉得,面前这个人,总有一天会敞开心扉,无关前尘往事。

      因此,他并不在意,只是偶尔会忍不住。

      就像方才那样,他想试一试,如果他问,他会不会说。

      不过,他似乎太高看自己了。

      清乾仙君承认,由尘给他的感觉很特别,他们之间,似乎有一种同类般的默契。

      然而,就是因为太过相似,他与他总是若即若离。

      跟在由尘身后,清乾仙君静静地看着那抹孤寂的身影,即使走在热闹的人群中,那单薄的身子依旧散发着淡淡的清冷气息,混合着蔷薇花的冷香。

      待由尘的身影快要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时,清乾仙君忽然加快了脚步。

      如果,走快一点,是否,就能追上他?

      烟花弥漫的夜晚,灯火阑珊的街市。

      “两碗馄饨。”

      相对而坐,两人旁边是香气四溢的馄饨铺。

      “尘老板,好久不见,”老板娘走过来,热情地招呼,当看见清乾仙君时,微微愣了一下,“这位公子好面生,是尘老板的朋友?”

      由尘嘴角略略勾着一抹浅淡的弧度,颔了颔首,又道:“他和我一样。”是指的馄饨馅。

      老板娘笑笑:“看出来了,尘老板和这位公子很像呢。”说罢,便不再多言。

      清乾仙君看着由尘和老板娘熟稔地招呼,面上一丝诧色,一闪而过。

      “常来?”他问。

      由尘点头,淡然道:“我非仙人,自是不能辟谷,当然离不了五谷。”他第一次尝的人间美味,便是和那人同吃的一碗馄饨。

      清乾仙君思忖一下,又问:“狐类不是一向喜鸡?”他看得清楚,方才老板娘下的是素馅,即使没见过馄饨,荤素还是分得清楚。

      由尘执起茶盏轻啜一口,语气不甚波澜,他回道:“我不喜荤。”盯着桌面的双目,有些微微地出神,像是又忆起了什么。

      清乾仙君盯着他怔然的脸庞,忽然发现,和他待得愈久,看的事愈多,就愈发能够清晰地看见,那双淡金色眸子下的深深回忆。

      只可惜,与他无关。

      “你若不是仙人,实是可惜。”清乾仙君微微惋惜地说道,却是字字真心。

      “我一生注定为妖,游离仙界边缘,终生不可得道成仙。”

      如若不是,早在五百年前,他便已位列仙班。

      “馄饨来了!”老板娘的声音插|进两人之间,低头便见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摆在面前。

      香气蒸腾而上,带着淡淡的水雾,清乾仙君看了一眼馄饨,墨玉的眸中带着些许好奇之色。抬头时,竟瞧见由尘的脸上有一抹满足的神色,就仿若之前遇见的稚童一般。

      “多谢。”看着碗中白白小小的馄饨,由尘对着老板娘轻语。

      “好久没有出来做生意了,今年这雪下得可真大,唉,也不知道我的手艺有没有退步,尘老板和这位公子可得细细慢用啊,替我拿捏一下,是不是该再改一改?”老板娘轻声微笑着,看着面前两位姿容绝色的人,没有太多惊讶,像是早已习以为常。

      而话里的话,两人都是心知肚明。

      “老板娘放心,今晚也定久坐片刻,让你的铺子蓬荜生辉。”由尘声音不带起伏地打趣说道,白皙的手指捏着瓷勺,拨弄着碗中诱人的美味。

      老板娘笑几了声,看了看只笑不语的清乾仙君,道:“我就知道尘老板最能体谅我们这些小本生意了,呵呵,你们两个活招牌坐在这里,不知道又会招来多少不知羞的小娘子。”说着,对着清乾仙君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尘老板带年龄相仿的友人来我的馄饨铺,以前都是那个撑破肚皮的小泼猴。那阵子我还以为尘老板个性太冷清,不怎么与人来往,可偏偏又和我这个卖馄饨的黄脸婆熟识,怎么也猜不透,除了那霍家小姐,尘老板难道就真没有一个人敢近身?今日一见才知道,原来,不仅不是没有人,而且还是个贵人。”

      “老板娘,你又在给尘老板说亲了?人家哪用得着啊,这边不是挺多的嘛。”其他桌前有人大声嚷道,眼神落在不远处坐在角落的几个姑娘家身上,羞得几个女子面目嫣红。

      “你给老娘闭嘴。”老板娘面露凶相,喝退那粗衣大汉。

      那大汉只是笑,并不发怒,又埋头吃起馄饨来。

      这李家娘子的馄饨,可是崦嵫城一绝,他可不能这样白白浪费了!

      “过奖了,”嬉闹声退过,清乾仙君拱手对着老板娘笑道,“在下也实是觉得,与由尘相见恨晚。”

      由尘抬眼望了一眼眯着瑞凤眼轻笑的清乾仙君,转而看向桌前的老板娘,面上表情不改一分:“老板娘,那边的小姐们坐了许久,怎么还不快去招呼?”

      老板娘一阵憋笑,抬了抬手,拿起托盘道:“那二位慢用,我就不打搅二位的好兴致了,去那边瞧瞧,看有没有哪家小娘子生得水灵,配得上绝代风华的尘老板。”说着,便要抬脚离去。

      “且慢,”清乾仙君忽而出声留住老板娘,看了一眼由尘,对着她道:“老板娘莫不是偏心?只为由尘寻得佳缘,将在下落在一边,莫不是在下长得太寒碜,入不了老板娘的眼?”

      由尘垂眸,像是忽视了这二人的存在。

      “话可不能这么说,尘老板朋友不多,我就看见你这么一个,当然得牺牲一下多陪陪他,至于小娘子,也得尘老板点头才是。”老板娘侃侃而道,再次拿起托盘,“先好好尝尝馄饨,不然尘老板等下可得等你了。”说完便离开了桌前。

      清乾仙君一低头,正瞧见由尘的碗中早已少了好些个,他微微摇首叹息:“你还真是,不等我啊。”

      由尘抬眸:“多话。”

      清乾仙君一愣,随即不语,含笑将白玉丸似的馄饨放入口中,唇齿皆是人间的滋味,他不由叹道:“香。”

      好似早已料到一般,由尘只是自顾地吃着,不发一言。

      清乾仙君抬眸再看向面前的人,见这绝色无双的人,竟连吃东西,也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美,不食人间烟火,淡漠脱尘。

      一时间,心底如沐春风,直道,人间此行,不虚往来。

      然而,片刻的馨和,却叫一声厉吼打破。

      “啊啊——!吃人了!妖怪吃人了——”

      叫嚷的声音从街角传来,二人顿住手中的动作,无声地对视了一眼。

      “又怎么了?”老板娘不明所以地从摊子内走出来,伸着脖子看向那头吵吵嚷嚷的街角,见一个面色青白,神色慌张的男子走过来,喊住他问道,“什么妖怪吃人?”

      那男子忽然被人叫住,惊了一跳,见是普通的妇人,定定心神,摇首道:“城西的金三死在前面巷子里了!又是挖心喝血,和前面死的那些人一模一样,模样吓死人了!我连隔夜饭都吐了出来。”说着,反胃地抚了抚胸口。

      馄饨铺里吵嚷起来。

      “什么?又死人了!”

      “刚停雪就死人,这……这……真是倒人胃口!”

      “没这么邪乎吧?我去瞧瞧。”

      ……

      老板娘脸色一变:“怎么死了?我今天下午才见过他,好不容易停了雪,那妖怪又出来吃人,这让人怎么活?!”

      “得了,别说了!大过年的,晦气!霍太守快来了,我得赶快回家,大姐你也快收拾收拾摊子回去吧!再待在这里,万一那个妖怪又冒出来,这大过年的,钱没挣到,还赔了一条命,不划算啊!”男子扭曲着面目说完,也没等老板娘再说,便匆匆离去。

      “结账。”

      回过神来,老板娘这才发现,馄饨铺里就只剩由尘和那位面生的公子,其他的客人早就丢了铜子,胆大的看热闹,胆小的回了家。

      “老板娘,今晚的生意怕是不好做了,早些回去吧。”清乾仙君对着老板娘说罢,便和由尘起身朝着前面街角走去,那里正围了一圈胆大的汉子。

      老板娘看了两人一眼,见两人神色淡定,便没再说其他,匆匆收拾起摊子,准备回家。

      “怎么又死了,都四十一个了……”

      “这金三,我下午才在由尘老板的酒肆见到,没想到了晚上,死得这么惨。”

      “又是去过由尘老板的酒肆?”

      “我记得,上一个死的罗家公子,好像也去过他的酒肆。”

      “不会吧……由尘老板,看起来不像……”

      “哼!长得这么妖精,指不定就是个吃人的鬼!”

      ……

      围着巷子的汉子们,忽然顿住声音,一个个眼睛发直地看着朝着他们走来的两个人影。

      有些人面上讪讪,有些人眼光赤衤果,却皆是不由自主地让出一条道来。

      两人穿过人群,缓缓走近,伫立在惊起响动的尸体面前。

      受害之人身着一身灰色衣袍,皮肤脱水,呈酱紫色,四肢干枯,明显瘪了下去。眼球突出,已是一片死灰色,嘴大张着,像是受到极大惊吓。心脏部位衣锦撕裂,露出手掌大小的黑色窟窿,灰袍上没有丝毫血迹,是被吸了血,再教人挖去了心——

      这人正是上午在由尘酒肆中,与众人吹嘘的灰袍男子。

      沉默地看着金三的尸体,由尘身旁的清乾仙君早已没了那抹金色祥云的微笑——

      仅一街之隔,居然有妖孽恣意放肆,他清乾仙君颜面何存?

      “太守大人来了!”

      人群再度嚷嚷开来,推开一条道路,由尘两人略微侧目,便见太守霍麒涞一干人等神色凝重地走了过来,右边还有一个和尚。

      此人面若莲花,周身佛光张扬,眉心一点朱砂痣,右手虎口挂着一串佛珠,正立于胸前。

      霍麒涞对待和尚极为恭敬,待走到金三的尸首前时,他看也不看由尘两人一眼,直接对着和尚作揖道:“迦叶大师,您看,这已经是第四十一个了!请大师定要助本官降除妖孽,否则崦嵫城内,百姓永不得安宁!”

      和尚看了尸首一眼,随即痛惜闭眼轻念:“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上天有好生之德,此孽畜如此残忍,贫僧定降服捉拿,以慰死者在天之灵。”

      霍麒涞一听,面露喜色,忙道:“若大师能降伏此妖孽,本官定塑金身相谢!”

      此话一出,周围人群皆是一片唏嘘之声。

      这霍太守两袖清风,何来钱财为和尚塑造金身?莫不是要变卖家产?

      “太守大人言重了,此些皆不过是过眼云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望太守大人善待百姓,贫僧便心满意足。贫僧游历至此,即见有妖孽作祟,不论太守大人有否相邀,也必定倾尽所能,还百姓安居乐业。”迦叶和尚断然拒绝金身之诺,不止霍麒涞愣了一下,连周围的汉子们,也不由得暗自佩服起这个慈悲的出家人。

      “多谢迦叶大师!”霍麒涞双目通红,竟单膝跪了下去。

      却正好被和尚伸手截住,缓缓扶起:“太守大人,你折杀贫僧了。”

      众人见霍麒涞为了崦嵫城妖孽作祟之事,竟对和尚摆出了如此底下的姿态,不禁皆叹,这崦嵫城果真有个为民请命的好父母官!

      “太守大人请放心,此事贫僧定会给城内百姓一个交待,还请太守大人保重身体。”和尚对着霍麒涞说,转而看向地上金三的尸首,缓缓闭目,“阿弥陀佛。”

      他走到尸首身边,单膝俯身,伸出左手,缓缓覆于死者死灰的眼球之上,嘴唇轻颤,定心默念往生咒,一句句佛法真言脱口而出,在场的人,心底都莫名油然升起一股肃穆庄严之意,周身仿若筋骨疏开,犹如脱胎换骨。

      酱紫色的尸体渐渐升起一股金光,迦叶抬手,金三方才还突出的眼球,居然紧紧地闭上了。

      亡灵超度,地藏往生。

      “天呐,闭……闭上了。”

      “果真是活菩萨!”

      “崦嵫城这下定是有救了!”

      ……

      “这和尚不简单,是命定罗汉。”一旁沉默的两人,清乾仙君忽然低声对身旁的由尘说道。

      然而,不知怎的,由尘忽然转身就要离开人群,清乾仙君一怔,忙抬脚跟了上去。

      透过帽檐,那双淡金色的眸子中,竟有一抹难得一见的惊诧——

      如果方才没有看错,那迦叶和尚的左手有一断指处,正是小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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