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保质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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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离山看了他一眼，继续低下头吃面。
“你等会儿准备去干什么？”吃完碗里最后一根面，孔离山端起碗走到洗手池边。
“没什么事，大概就是把今天拍的视频整理一下，挑个时间发出去。”程幸怀看向他说道。
孔离山站在桌旁那个小洗手池里洗着锅，水槽不深，有好几滴水飞溅到程幸怀胳膊上。
孔离山突然转过头问他：“我下午也没事，本来想去买点生活用品。你也没事的话，我想去看看你是怎么做视频的，主要是想看看你是怎么剪辑的，方便吗？”
这要怎么给他看。
带他去工作室看吗，还是这次自己随便倒腾倒腾，带他去家里让他看？
那就更不可能了。
“改天吧，我下午陪你去买生活用品，刚好我也要买一些。”程幸怀把一次性碗筷丢进垃圾桶，顺手把垃圾袋系起来，打开门准备先放在门口。
刚打开门，就对上一个男人探究的目光。
“你们……是两个人住？”男人有点摸不清状况。
“我是一个人住，这个是朋友。”孔离山走过去，把程幸怀朝后拉了拉。
这门也小得慌，程幸怀只能贴着旁边的钢管衣架站着。架子还晃晃悠悠，中间那一段明显已经朝下弯曲，估计再多挂几件衣服就得当场塌了。
男人说道：“我这次来没什么事，就是最近在查消防安全，你墙上这个插板可能要取下来，或者你出门前把总开关全部关掉，地下室引起火灾后果会很严重，这一点在你住进来之前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好，我知道了，麻烦你跑一趟。”孔离山关掉插板总电源，接过男人手中的文件夹，在底下签上名字。
“物业的，隔段时间就会来一次。”孔离山关上门对程幸怀解释道。
程幸怀看了眼这间小屋子，说了句：“还挺负责。”
“嗯。”孔离山拿起手边的杯子蹲下，从角落的水壶里接了杯水。
夏日，孔离山手中的杯子还冒着热气。
“你可以把水倒在外面晾晾后再喝。”程幸怀看着他手里那杯水，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热。
孔离山摇摇头，指了指地上：“太多虫了。这段时间潮湿，很多草鞋底虫。”
“草鞋底虫是什么样的？”程幸怀问。
一听到“虫”这个字，他就觉得头皮发麻，程幸怀别的不怕，最怕的就是虫。
孔离山顿了顿，视线朝程幸怀脚边望去，他说：“就……你脚边这样的。”
一只爬行速度极快的虫。
程幸怀只愣了一秒，立马向后退上一大步。速度太快，又没及时注意周围环境，便这么硬生生地撞在了桌沿上。
从撞击声能听出来，这人的腰大概受了创。
程幸怀嗓门大了起来：“蚰蜒！它怎么这么快！”
“我来，我来！”孔离山猛地站起来，冲上前一脚踩了下去，他还不忘冲程幸怀那边安抚，“死了，死了，死透了。”
程幸怀还是靠着桌边，浑身发麻，腰也麻了。
“你怕脚多的虫？”孔离山指着地上不能动弹的虫问道。
“我怕一切虫，”程幸怀的声音还有点发颤，他就是见不得虫，一看到就会觉得头皮发麻，“死的也怕，你快点给它弄走。”
“那下次别来我这里了，这段时间很多这种虫，”孔离山抽了张卫生纸将虫包起来丢进垃圾桶，又从枕头套里掏出两百块钱，随后走到程幸怀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陪我买东西去。”
“等下，”程幸怀抓住孔离山的手，带着这人朝洗手池走，“洗洗，虫多脏啊。”
他握着孔离山的手在流水下冲，程幸怀盯着那双手，孔离山盯着程幸怀。
“程幸怀。”孔离山喊他。
“嗯？”程幸怀应道。
孔离山问：“水费是不是很便宜？”
“啊？哦……”程幸怀关上水龙头，又抓着这人的手甩了甩，“不好意思，现在走吧。”
程幸怀以为是去商场，结果孔离山压根没往那边走，而且直接走到了公交车站。
等了27路快十分钟，公交总算是出现了。
公交车一个滑行后停在了俩人面前，孔离山马上掏出两个钢镚儿摊在手里。
他说：“拿着，你陪我去买东西不能还让你自己掏钱。”
程幸怀接过两块钱，道了声谢：“谢了，但我也是要买东西的，不完全是陪你。”
“是我先说的，勉强算吧，”孔离山朝前走，回头对程幸怀招了招手，“快点。”
公交车没有程幸怀想象中那么拥挤，他也不是被娇生惯养长大的，更何况他也在公交车上拍过很多素材。
但他这还是第一次丢进去两枚硬币。
现在出门基本是扫码，他很少拿着现金，更别说是硬币了。
他朝靠窗坐着的孔离山看去，这人正看着窗外，程幸怀问：“哪站下？”
孔离山还是看着窗外，他说：“东门批发市场。”
那个地方程幸怀去过几次，那里总共就四层，紧凑的店铺就像长在一起，整体色彩冲击极大，风格迥异。
而且卖的东西大多数都是杂牌盗版，质量不好。
孔离山对这里肯定很熟悉，一下车就带着程幸怀直奔一家日用品店，那家店老板看到孔离山就迎了上来。
“来啦，今天买点什么呀？”店老板是个老人家，老婆婆人挺精神。
“买瓶洗发水，再买袋洗衣粉。”孔离山说。
“你等着，我去拿。”老婆婆朝里屋走着，再出来时还提着个大袋子。
老婆婆说：“一共五十。”
孔离山接过袋子，程幸怀扒拉着袋子口看了眼。
里面就是一大袋洗衣粉和一大瓶洗发水，牌子也是叫得出名字的，但价格也太便宜了。
而且孔离山压根没说要什么牌子，到现在也没看一眼老板有没有拿错。
这得是老客户了。
孔离山递上一张红钞票，换回一张绿钞票，他说：“谢谢婆婆。”
程幸怀跟着孔离山继续走，孔离山提着一大包东西朝二楼去，程幸怀渐渐被拉开距离，跟在后面。
腰还是有些疼，估摸着得明天才能好些，他按了按疼着的地方，慢慢朝楼上走。
批发市场格外地吵，吆喝叫卖声、小孩哭闹声。
还有吵架声。
“吵什么这是。”程幸怀嘀咕两句，加快了步子。他本来就喜欢凑热闹，这次也不例外。
站在那儿听了半天，程幸怀也听懂了个大概。
应该是衣服当时没有试穿，买回去后发现不合适，店老板又不肯退货，俩人你一句我一句，最后成了你问候我妈，我就向你全家打招呼。
孔离山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他踢踢程幸怀的鞋后跟，拽了拽这人后衣领：“走了，我再买两件衣服就能回去了。”
“再等等，这人词汇量好多。”程幸怀感叹，从头到尾那人就没有一句重复的。
“我们村有很多这种人。”孔离山说。
“很多？”程幸怀不明白很多是个什么概念，他又问，“用别的方法解决不好吗，非得这样使出浑身力气去吼。”
“因为太愤怒，但又无能为力，就只能去咒骂，”孔离山掂了掂手中的塑料袋，“找了你半天，要不是这里声音大，我也找不过来，你也别看了，走了。”
程幸怀“嗯”了声，没有要走的意思，等他又看了一会儿后，回头就只剩下了孔离山的背影。
现在他是一秒都不想看了，连忙转身朝孔离山走去。
孔离山买衣服没有特定的店，他看到一家就进一家，但又哪一家都不买。
程幸怀看他提着实在累，问道：“你怎么不一开始就放楼下婆婆那儿？买完了再去拿也行啊。”
孔离山被问傻了，愣了会儿就咧着嘴开始笑。
程幸怀第一次看见他笑得这么开怀，他也跟着乐呵呵地傻笑。
“真没想到还能这么做，我之前来这里买东西都是这样，提着一大堆东西就往楼上跑，没想过我还要回一楼，”孔离山看着他，笑着又说，“下次记住了。”
程幸怀点了点头，说：“你也能逛完了再去一楼买。”
孔离山竖起大拇指：“你脑子真好使。”
“你的也不赖。”程幸怀回他一个大拇指。
孔离山这次走进一家挂着“最后两小时清仓价”的店，也不知道这是第几个最后两小时了，衣服反而越清越多，老板现在都还在朝架子上挂着。
“这件多少钱？”孔离山拿起一件黑色字母印花短袖朝自己身上比了比。
老板走过去翻开衣领扯出吊牌看了眼，说：“一百二十五。”
“三十吧。”孔离山毫不犹豫开口。
程幸怀听到他这么会砍价，连忙退到门口站着，一副“我不认识他”的表情。
可别等会儿老板骂起人来牵连到自己。
“啧，行吧，给你包起来，”老板一句废话都没说，直接扯下一个白色塑料袋就把衣服装了进去，“算我亏本卖你啊，批发价给的，我都没赚。”
“好，下次还找你买。”孔离山那张木着的脸，一点都不像是下次还会来的样子。
回到一楼时程幸怀没憋住问了句：“你这砍价和谁学的？是怎么能肯定老板一定能答应？”
“你应该不常来这个地方，”孔离山看向程幸怀空着的双手，“这里就是这么砍价的。”
程幸怀没接话，一路无言地跟着孔离山走向公交车站。
孔离山这次依旧奇迹般地从口袋里掏出四个钢镚儿，程幸怀都怀疑他口袋里是不是有个存钱罐。
回去的车比来时要拥挤得多，只剩最后一排还有个位置，孔离山把程幸怀带过去，示意他坐下。
“你坐。”程幸怀谦让。
“你坐吧。”孔离山推让。
“不不不，还是你坐。”程幸怀继续让。
“不行，你快坐。”孔离山还在让。
和他们同一站上车的人抬起手，问道：“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我能坐吗？”
这人看着就憔悴得不行，想必是被工作所折磨。
“你坐。”俩人异口同声道。
这人毫不犹疑一屁股就坐下去：“谢谢你们，你们都是好人。”
好不好的程幸怀不知道，他现在腰有点不太好，早知道就不推来推去的了。
人挤人的公交，程幸怀头也快疼炸了。
冷气不足就算了，还有几个人叽叽喳喳地不知道到底在说什么事。
一下子惋惜，一下子又惊讶，最后竟然还能笑起来。
程幸怀抓着扶手，努力避开后面满身汗液的人，再这样挤下去他估计得晕车。
孔离山不知怎么就没提好袋子，洗发水从袋子边上滚出来，朝着程幸怀身后那人脚边滚去。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麻烦让让。”孔离山硬生生挤了过去，从地上捡起洗发水后就站在了程幸怀身后。
现在背后没有了汗味，孔离山身上的洗衣粉味仿佛能净化空气。
“你这洗发水救我命了。”程幸怀偏过头小声说。
“那你要谢谢洗发水，”孔离山挑了挑眉说道，“你等会儿回家吗？”
“回家干吗？”程幸怀问。
“我就随口一问，”孔离山说，“山楂糕还在出租屋里，我下次找个时间给你。”
“我再跟着你回去一次不就好了，”程幸怀觉得有些闷了，抬手蹭了蹭额头的汗叹口气，“还等什么下次，就今天。”
这是程幸怀第二次跟着孔离山回出租屋。
孔离山还提醒他：“最近真的有很多蚰蜒。”
程幸怀跟记性不好似的，他说：“区区小虫。”
刚进楼道就听见隔壁给电瓶车充电的动静，声音确实很大，这里本来就是地下车库，隔音效果不好也很正常。
孔离山在前面开门，这点时间，程幸怀已经把这个地方看了无数遍。
实在是太小了。
他帮孔离山把洗发水和洗衣粉从袋里拿出来，放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正对着门，床就在卫生间的左边。
不管是第几次看到这个地方，他都发自内心地觉得神奇。
地方虽小，五脏俱全。
孔离山站在衣架前整理衣服，根本没空管程幸怀在卫生间干什么。
当然了，他也没干什么。
程幸怀提起卫生间地上放着的旧洗发水瓶晃了晃，里面的东西像是水一样，摇起来还带着晃荡声，不像是黏稠的乳状。
他拧开瓶盖看了眼——确实是水。
程幸怀又拿起孔离山新买的洗发水看了眼保质期，反复将那个数字看上好几遍。
确实已经过期了。
就连洗衣粉也一样。
“你知道这都是过期的吗？”程幸怀心头还有点恼火，过期的东西还敢拿出来卖，真是什么钱都挣。
“当然知道，过期的更便宜，而且这种东西过不过期都无所谓吧，”孔离山拿出新买的衣服在洗手池搓着，看见了程幸怀拧开的那瓶洗发水，他说，“这是用完了掺的水，不是坏了。”
程幸怀正准备说些什么，还没等他开口，孔离山的眼睛突然瞪大了点。
“你别动。”孔离山甩了甩手上的水，对程幸怀做出手势，示意他别动。
孔离山朝他走了过去，刚进卫生间，程幸怀下一秒就觉得小腿痒痒的。
像是头发丝在朝身上慢慢爬……现在是快快爬了。
他低下头望了一眼，只需一眼，头皮都快炸开。
“蚰蜒——！”
程幸怀也不管旁边是谁，直接一个起跳蹦到孔离山身上。
他爬了一下没爬上去，再爬一次还是没上去，他再次奋力助跳一次，还是没能上去。
“我都要你别动了！”孔离山用手兜着他屁股，将人抱了起来，“甩甩腿，给它甩下去。”
程幸怀现在像个发疯的猴子，整个屋里都是他的叫喊声：“蚰蜒啊！！！”
“别叫了，把我抱紧，”孔离山抬手将他搂在怀里，腾出一只手抬起程幸怀那条腿。
“啪”一巴掌，直接拍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保质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