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炎x润玉]应龙饲养手记》六叶草君筠

72、第七十一章·池中物

　　在第一个瞬间，体内的异火如海潮般猛然爆发，炎帝曾站在战场的最前线，便如魇兽能辨识出来自域外的气息，曾经追随于炎帝的异火对邪魔也极为敏感，主动自动涌出护主。这些色彩各异的异火紧紧环绕在萧炎身边，如不断涌动拍打在海岸边的岩石，激起万丈波涛，而又以青莲地心火最为激动，这朵小小的青色莲花不断变幻着模样，像是凶猛的小狗，看起来恨不得直接冲上去，萧炎面色沉凝，一抬手将其召唤回掌心，面对着实力远超于他的邪魔面不改色。
　　“……是吗。”他轻声道，掩饰住自己的虚弱，那双黑眸中看不出情绪，语气缥缈都不像是他自己口中说出的声音，轻飘飘的，“谁是鱼，还不一定呢。”
　　自古至今，能让暴虐毁灭的异火融为一体而安然无恙的，只有那么一个人。
　　银河用长刀支撑着自己站起身，他修炼的时间并没有多长，纵然再天才实力也有限，面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只有一闪而过的讶异：“萧炎……炎？”
　　北冥难以置信，也不怪他，换了谁都很难想象，刚才认识的人居然是历史书里的人物？他兀自皱眉：“但这可能吗？明明轮回铁则……是那么好改的？”
　　“先别管过程了，看结果吧。”银河嘴角抽搐。
　　那尊化形与普通人都相差不大的魔帝已经完全忽视了他们原来的目标，欣赏的看着萧炎，像是猎人弯弓搭箭前赞叹着目标雄鹿的角，又为了自己即将射杀这美丽的猎物而摇头叹息，旋即大笑起来：“哈哈哈！真没想到啊……你们区区一个微末世界，居然也有这么多的小心思，妄想瞒天过海，欺瞒神明，可惜可惜，还是没有逃过我族的计算……”
　　“区区一个微末世界，”萧炎重复了一遍，半挑起眉，因为已经被发现了身份，也根本不加掩饰了。他了然般的轻轻点头，仿佛是在配合解释，毫不夸张的说，对这不自量力自称神明的魔帝隐有讥嘲之色，“你们打了万载，单那至高无上的魔神就死了三。莫非是这个区区微末世界在入侵你们，才死伤如此轻·微？”
　　最后两个字用了重音，嘲讽之意不言而喻。
　　魔帝的笑声戛然而止。
　　“牙尖嘴利！”
　　从这份被戳中弱势的暴怒来看，邪魔和普通人区别也没有大到哪里去。毕竟修士需要炼心，每一步一步都需要考验心性，但来自域外的邪魔可不守什么规矩，负面情绪只会更盛。那张如玉般的面容扭曲了一下，仿佛被烈火烧灼模糊，恐怖谷效应里说，当非寻常生命物体与人类的相似程度达到一个特定程度的时候，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差别都会显得非常显眼刺目，从而让整个非寻常生命物体都有僵硬恐怖之感，人类便会突然变得极其厌恶它们——便如现在，魔帝桀桀冷笑：“等我先杀了你，再去把那什么天帝也解决了，你们区区微末世界……”
　　“你敢动他！”
　　原先还一直冷静淡然的萧炎一下子绷不住了，他连自己一直克制不住的头疼欲裂都忘到了九霄云外，隔着守护灵阵逐渐暗淡下去的灵光，那双眼里杀意暴涨：“我先杀了你！”

　　不同于萧炎他们至少还在璇玑宫偏殿灵阵的保护下，润玉所处的环境更危险，若是有人能来到他这里，会发现他周身都是无边无际的魔气，仿佛邪魔的正中央，天帝悬空而立，只有一道浅淡灵光环绕阻隔魔气入侵，在茫茫黑暗里肉眼怕是连上下左右都分不清、但他也没有睁开眼看，纤长卷曲的眼睫下是微阖的明眸，那张如皎皎明月般清雅绝世的面容微寒，如月夜飘雪。
　　“你真以为吃定了本座？”
　　天帝的声音很好听，如风袭琳琅，其风华绝代足以令满天星辰都黯淡无光。
　　“不敢不敢。如果是以前，我连靠近都不敢，只有我族前辈才能与您抗衡，”但那魔帝倒也不至于被外表吸引，语气仍怀着恶意，又是嘲讽，呵呵呵的冷笑一阵。也许本来他的第一目标应该是击杀银河与北冥，但意外的发现天帝那才是重中之重。很难想象域外有多么痛恨璇玑宫天帝，毕竟若非天帝，大千世界早就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又怎么会耗费那么多时间。眼下袭击银河与北冥都定在这里，也不知道是否有几分泄愤的意味。所以现在见昔日仇敌实力如此，忍不住就幸灾乐祸的讽刺道，“天帝……陛下？他们似乎是这么称呼你的吧？什么至强者，守护者……可惜，你现在还能做什么呢？”
　　“赤霄！”
　　润玉根本不听他的挑拨，一声冷喝，天地间猛然响彻起古朴的剑吟声。雪白的剑光肆虐，便如那诗句中言“一剑霜寒十四州”，长剑清鸣，在他睁眼一瞬直直穿透黑暗，落入他掌心之中反手握紧！
　　顺势挥出的一剑落下时，能听到黑暗中一声骤然闷哼，润玉面色不变，飞身而上。他的剑很快，剑光呼啸而过的地方如银龙出世，魔雾都直接蒸腾消失，清出一片空白，转瞬又被源源不断的邪气淹没。
　　“天帝，你这么急做什么？”那尊魔帝虽然被伤到，但到底魔雾扩散是他的主场，在这里连润玉都很难真正抓住他，“……还是说，你根本没有完全恢复呢？”
　　“杀你足矣。”润玉毫不拖延，出手如电，银白剑痕划过长空，在天空中留下了痕迹，仿佛被深深犁开的深沟，剑痕一瞬交合，就仿佛一张巨大的剑网笼罩过去，直接笼罩上去。
　　但这一式却落空了。
　　“别急啊，我们先好好说道说道，”润玉还未来得及蹙眉，便听见那魔帝诡异的声音一时在左，一时在右，飘忽的像是一阵风，轻佻而毫无半点受伤的感觉，“我说你为何这么弱……猜猜我发现了什么？天地双修，生命共享……”一听这话就知道，这魔帝定然在大千世界潜伏了许久，不然域外邪魔又怎么可能知道大千世界内的能力？
　　要知道，润玉又不缺灵力又不缺感悟，和萧炎不同，按道理他早就该回归到昔日的天帝之位了。然而他和萧炎堪称灵力相连，灵魂相连，这以前是唤醒了他的源头，是他们能走到一起的最初诱因，但成也如此，败也如此，萧炎迟迟无法恢复，润玉的力量被平分，就无法归位。
　　此时此刻，这个弱点被一口说破，润玉握住赤霄剑，面色清寒。
　　“……呵呵，此番真是大收获啊，那炎帝也在此，真有意思，”魔帝的语气极其诚恳，仿佛是课堂上真心实意提问的小学生，阴暗邪恶之气却引得空间微微震动，“莫非与你共享生命的就是他？”
　　润玉没回答，于是他又自顾自的笑，邪气盎然：“哦，差点忘了，你死的早，是不是不认识他？没关系，这一次你们可以一起死……”
　　“除非你先杀了本座！”润玉语气森然。

　　“炎帝君上？萧炎！你先冷静些！”北冥好不容易才拦住萧炎，主要也不是阻拦，而是劝他先理智，“你……你现在出去也打不过魔帝啊？”他们都不怕死，但绝不支持无谓的牺牲。
　　魔帝倒是不急不缓，甚至都没有出手，只是放任自己周身的魔气侵蚀着灵阵，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些无路可退的猎物，固然是因为他也无法轻易撕裂璇玑宫的防护法阵，但也有观赏困兽犹斗的意味在。黑暗之中，那双黝黑的眼睛格外恐怖，连光线照进去都会被腐蚀殆尽般，就像是虚无吞炎自带吞噬力量的双眼——但哪怕他知道这道异火生过背叛自己的念头，虚无吞炎也并不会真让萧炎有恶感。而面前的邪魔气息却让人见之欲呕，像是世间最为肮脏和龌龊的产物。尤其是他还冠冕堂皇的说着话：“真是想不到，堂堂炎帝，居然沦落到需要小辈保护的份上。”
　　“便是万年已过，后辈仍然爱戴我，想必是你这等遗臭万年的玩意连做梦也不敢妄想的。”萧炎冷笑着昂起下颔，那叫一个输人不输阵。
　　北冥/银河：……
　　其实很想说点什么，但在这个时候似乎都不合适，北冥无奈的干咳了声，不是他们不想，而是因为他们都曾面见过牧尊武祖，能够清楚的感知到萧炎眼下的实力虽然并不弱，却没有前两者那种仿若整个世界在前的压迫感，说明炎帝并没有恢复：“炎帝……君上唉，我们与你，只怕都不是魔帝的对手。”
　　“我不去，你们更不行。”萧炎眼眸一扫，答的极为果断，很明显那怒火未曾褪去，却没有妨碍他冷静的思考，“既然他们敢大刺刺的来璇玑宫，牧尘和林动那里一定是被拦住了……别想等援救了。”
　　“这倒是说得没错。”魔帝笑吟吟的鼓了鼓掌，不紧不慢，饶有兴致，“那么，你们谁准备第一个出来送死？”
　　萧炎理都没理他。仿佛是冥冥之中的勾连，也可能是被刺激狠了，他能感觉到润玉的位置，以及润玉的状态。耳边似乎隐约能听见声音，如此这般，让他急的要死，眼神忍不住的往外瞥，他都不太想跟北冥与银河花费时间解释：“如果他们没有懈怠的话，域外最多也就那么几个魔神在，不过昔年手下败将，我亦不惧！”
　　他的语气……完全不像是刚才进入璇玑宫时的模样，仿佛是高压刺激下，有什么正在他身上逐渐苏醒。北冥还不放心要说什么，银河却阻拦住他，默默点头：“明白了，那么我与北冥会辅助您。”
　　这还是他第一次说“您”。
　　天地间有龙，有凤。天帝是真龙，而炎帝过去还上天入地的捕捉凤凰，导致凤凰不知所踪，后面无数年间再无凤凰的传说。想想一直冷静的萧炎被对方一句话激怒，满眼都是努力克制住的焦急，绝非仅仅为了他自己。
　　在这一刻北冥忽然想起一个传闻，据说炎帝曾经苦心钻研过□□。
　　天地轮回，凤凰的涅槃亦是参考的内容之一，炎帝费尽心血也导致了凤凰的失踪（后来跟凤凰有什么矛盾就是另外的故事了，毕竟作为人族守护者之一，炎帝的风评是很好的，在此前从没听说过他有无冤无仇仗势欺人的传闻）只是这复活一路最后也因为太过困难又兼域外战争再度爆发停手，再待得事态过于严峻投身封印……那就更不必说了。
　　他忍不住抿了抿嘴，啧了一声，想想他与银河还一直觉得是后来者瞎传的谣言八卦，事实证明，谣言果然都是有来源依据的。
　　在魔帝击破璇玑灵阵之前，北冥和银河抓紧时间强行透支，一人撑开了一个领域，他俩关系好相互辅助也不是没有依据的，领域都相似，一者为刀意，一者为剑意，刀剑相击，彼此刺激时，威力扩大了岂止百倍。但最重要的是，领域能够暂时性的排开魔气，为萧炎减轻压力，连魔帝看着他们的眼神都阴冷了几分，萧炎看着他们，就会想起昔日自己与林动牧尘共同修行的年少时光，牧尊与武祖的眼光没有错，假以时日，北冥与银河就会成为未来守护世界的人。
　　“麻烦你们了。”
　　“我们去也是给你添乱。”北冥叹了口气，他全身灵力都被抽空了，几乎脱力的抱住了魇兽，怕这小家伙去添乱，不无遗憾（也可以说是乐观）道，“要是早生几年，说不准我们也能帮上忙，真可惜。”
　　……好熟悉的对白。
　　萧炎低头看了眼掌心异火，面无表情的想，这最好不是个flag啊。
　　虽然被并不熟悉的人拉住了，魇兽却没挣扎，只是似乎被抓的不舒服才晃了晃头，那一双清亮的大眼睛却仍然死死盯着萧炎，好几秒后，待得萧炎都转身往外走去了，它才低低的，小心翼翼般，发出了一声嘶鸣。
　　……你…和主人，都要回来。